012 心灵的零距离接触 013 孤傲的心
作品名称:青春无需祭奠 作者:唐麒 发布时间:2016-06-12 14:26:41 字数:4181
012心灵的零距离接触
那是心灵与心灵的零距离接触。那是激情与激情的猛然间碰撞。那是灵魂与灵魂相邀一起,在爱的绚烂的天空中飞翔——飞啊,飞啊,飞啊,穿越世界上的一切屏障!爱情的序幕,在可爱的天使们奏响的优美的音乐中徐徐地拉开来了。爱情的契约,在宇宙间最光辉的真诚、最纯洁的信任中订立了。天空、月亮、星星,都为这美妙的爱情剧的开场喝彩。大地、树林、花草,都为这完美的契约举行公证……
一弯眉月显得朦朦胧胧的。静悄悄的夜里,村前小溪“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清晰地传来,更衬托出入夜山村的安宁。向青青踏着蛙声鼓点轻快地来到溪边的松林里。细碎的月光透过松叶洒在她若有所思的眼中。她在松林的一块空地里要跟自己心爱的山哥约会。比她大两岁的邻家哥哥丛山,很小的时候就走进了她的心房。
她的从未见过面的爷爷给她留下的惟一的遗产,是那顶无形的“地主分子”的帽子。“文革”中阿爸定为“现行反革命分子”而被枪毙。她从小就在这样的阴影下生活。六岁那年,她和小女孩英四凤玩,玩着玩着,竟吵起来了,四凤就骂她是“小地主婆”“小反革命”。向青青就和英四凤打了起来。英三龙帮妹妹打青青,是丛山帮青青打得三龙哭爹喊娘。从此青青就喜欢跟她的山哥一起玩。他们一起打猪草、放鹅、打扑克、跳方格、掏喜鹊窝。他们还鼓起双腮,将蒲公英吹开一把又一把的漂亮的小伞,飞呀,飞呀,飞上广大的天空……
丛山有个姐姐,嫁到山外去,离磨子村足有八十里地。一天回娘家,住了几天就回去了。那是个寒假,丛山想到姐姐家去玩,可阿爸不让去,因为家里没钱给他当盘缠,再说要走二十多里地才有汽车可乘。那天吃午饭时,父母亲发现丛山失踪了,到吃晚饭时也没见踪影。青青带着山哥的父母亲到外村的同学家一家一家地找,找了大半夜也没找着。第二天中午,乡邮电局的一位邮递员走了十几里路专程来报讯:原来丛山在姐姐家。身边一分钱都没有的他,足足走了八十里地呀!那时,他才十二岁。于是,山哥勇敢的形象,在青青的心坎里永远也挥不去。不久,她的阿妈得了一场大病,为治病欠了一屁股债。小学毕业后,青青只好辍学回家,而山哥后来上了锦都县中。只有在假期里,他们才偶尔碰见。
向青青漂亮,人品好,又能干。虽然阿爸的案情特殊还没有平反,但谁也不再提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青青家的门槛被那些能说“咸鱼眨眼,死尸翻身”的媒婆子踏破了,但一个个无功而返……
月亮挂上了树梢,田沟里的青蛙“咕咕咕咕”地一片喧闹。“他怎么还不来呢?”可是一转身,看见了那双深邃的眼睛,还带几分调皮的劲儿。
“生我气了?”丛山轻柔地拥着青青,少女的温馨气息直袭心肺,他抬头仰望斑驳的天空,竭力压抑着心中的那份涌动。
“谁生你的气?真坏,从背后看人。”青青娇笑着。
“给!”丛山递上一本《音乐基础知识讲座》。
“我有点害怕,这样下去我能行吗?”青青接过书轻抚着。
“你能行。”丛山说。以前,锦都县歌舞团派人带着录音机把青青的歌声录去,因为她只有小学学历,而且她阿爸被枪斃以后头上那顶吓人的帽子还没有摘掉,于是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山哥,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么?”
“青青……”丛山终于鼓起了勇气,“我没考上……”
“山哥,别伤心……”青青说着忽然哭了起来。
丛山拭去青青脸上晶莹的泪水,青青乘势扑倒在他怀里。丛山紧紧地搂着青青,在她那红红的芳唇上发表了“处女作”——初吻。
青青像触电一样地颤抖了一下,一股不可名状的快感传遍全身。她用自己高高耸起的胸脯紧贴上去,浑身酥酥痒痒的。她和他一发不可收拾地长吻着,两颗心跳得格外厉害。她那有着深深酒窝的脸颊红得发起烧来,眼睛晕得已经睁不开来了,浑身软软的没有了力气。此刻,沉默无语的吻,胜过无数的絮语。
那是心灵与心灵的零距离接触。那是激情与激情的猛然间碰撞。那是灵魂与灵魂相邀一起,在爱的绚烂的天空中飞翔——飞啊,飞啊,飞啊,穿越世界上的一切屏障!爱情的序幕,在可爱的天使们奏响的优美的音乐中徐徐地拉开来了。爱情的契约,在宇宙间最光辉的真诚、最纯洁的信任中订立了。天空、月亮、星星,都为这美妙的爱情剧的开场喝彩。大地、树林、花草,都为这完美的契约举行公证……
他们像跌进奥妙莫测的洞窟,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富有刺激。那里有绚烂的光芒,四周是弥漫着香气的各种鲜花,那鲜花会时时变幻着各种色彩,它们自动地结成了美丽的花环。青青和她的山哥躺在花环上,花环下忽然有了淙淙的流水。花环像竹筏一样地飘荡起来,载着他们漂啊漂啊,漂过小溪,漂过河流,漂过湖泊,抵达海洋——啊!那蔚蓝色的海洋,一望无垠的海洋,那是爱的海洋!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从爱的漩涡里脱身出来。蓝莹莹的夜空,稀稀的星星漂动在像轻纱一样的云朵上面,显得安宁、静谧……
013孤傲的心
是啊!十二年了,十二年的希望就被一页薄薄的纸宣判成无望?而且他与分数线仅仅一分之差!谁能理解他那一颗孤傲的心?骑士落马,神圣的旗帜被撕得粉碎!然而,死水般的平静偶尔也会有点点涟漪,那就是向青青烈火般的眸子。
当向青青与丛山分手后,忽然发现村口蹲着一个人在闷闷地抽烟,那烟头在黑暗中一亮一亮的。
“青青!”同村的青年、小名唤作二狗的蒙可吼披了一件单褂,灭了烟蒂,站了起来,两眼电光似的瞥了一下俏丽的青青,连忙又把眼光挪开,投向田里茁壮的稻苗。
“二狗,有啥事吗?”青青被他瞅得浑身很不舒服。
“没有事,心闷得慌,出来走走。”蒙可吼说。当娇嫩多姿的青青从他身边走过时,那阵阵体香使他蠢蠢欲动,勇气瞬间爬满全身。“青青……别走,我……我这个人……咋样?”
“很好呀!”青青糊涂了,“干啥呀?”
“你……愿意给我做老婆么?青青,我是真心的……”
“你……二狗……我……”青青娇柔的手紧紧地被蒙可吼攥住,像被蛇咬了一口,她慌张地抽出手,脸“刷”地红了。
“青青,你和山哥的话我全听见了。山哥高考落榜,现在他一无手艺二无种田经验,只不过空有一肚子墨水罢了。青青,在咱磨子村,是要凭力气凭种田经验吃饭的。山哥心比天高,瞧不起咱们这样的人。青青,你就答应我吧,将来为你做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蒙可吼激动地说着。
“二狗,我的心已交给山哥了。”青青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寂静的村里。
丛山和青青亲嘴的事在村里越传越玄,越传越神,越传越使人激动。当然,丛山没考上大学的事也一起传开。
“炳泉说,儿子考上大学就请放映队来村里放一场电影,可这事啊现在泡汤啦。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是那块料。”“瞧人家桃花村的谷穗多有本事,考上大学啦!”“嘿!炳泉这回该是黄连树下吃苦瓜——苦透啦!”
儿子考大学的事现在成了丛炳泉唯一的希望,只有儿子考中,他就可在村中扬眉吐气啦!等他证实儿子的同学谷穗接到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走了,他的头“嗡”地一下炸开了。他一声不吭地回转家门,走到门旁,拿起那根伴着他走过大半辈子的檀树扁担,扶了扶,然后静静地立在门旁,像门神似的。
丛山背着一捆柴放在门外小场上,擦了擦汗,叫了一声:“阿爸!”便走进门来。
“狗日的,把老子的脸都丢尽了,要你有啥用?”丛炳泉说着一扁担砸下去,打中了儿子的肩膀,瞬间,鲜红的血淌了出来,老伴、女儿一见这场面,哭着叫着发疯般去夺他手中的扁担。
“哼!丢人现眼!”丛炳泉愤愤地丢下扁担出门了。人们在丛山妈和妹妹小林子的哭声中纷纷奔过来。
丛山住院了。丛炳泉只去了一趟,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儿子,默默走了,眼角边一片湿润。以后的时间都是老伴和小女儿丛林照料的。向青青几次偷偷地到乡医院去看望心爱的山哥。
丛山出院后,每天除了去河边的松林里站一会,就困在小屋里,什么也不说。堂伯丛炳根虽然劝了几次,长篇阔论说了千言万语,他还是呆呆地不言不语。阿爸那句话老在他的脑里转:“你知道我为啥要打你?你没考上大学,就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世受穷!你不争气啊!”
是啊!十二年了,十二年的希望就被一页薄薄的纸宣判成无望?而且他与分数线仅仅一分之差!谁能理解他那一颗孤傲的心?骑士落马,神圣的旗帜被撕得粉碎!然而,死水般的平静偶尔也会有点点涟漪,那就是向青青烈火般的眸子。有时,他尽力要忘记她,但她的影子老像仙子般在他眼中跳跃。唉!他总是在轻叹中悲哀地压抑着那份刚刚燃起来的烈火。
他忽然看到自己的今后——成年人的皱纹在苦闷中开始寻找落脚点,开始亲吻他光亮的脸。光泽浓黑的满发开始脱落,渐渐变稀,最后成了光亮亮的秃顶。眼神在灰色中转动,红润的皮肤变得如枯败的树皮干皱起斑。说话变得呆板起来。走起路来驼着背……难道一辈子就这样平淡无奇么?闪念之后,便轻蔑地笑了:落花流水都已去,何必管它春与冬!
黄昏的松林染上一层柔红。鸟儿归巢,落山凤骤然刮起,山上的秋色猛地受惊似的颤栗着。呵!秋,悲凉的秋!丛山哀哀怨怨地走出松林,猛抬头,青青那清澈见底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山哥,你好吗?”青青怯怯地问。
丛山怔了怔神,毅然决然地向田埂上走去。他不能再给阿爸增添烦恼,况且,自己是一位落魄者呢!他不愿把痛苦加在别人身上。
“山哥,你知道我的日子好过吗?”青青尽力控制自己的感情。想一想这许多天来的事,她就想哭。阿妈的哀怜,一拨拨媒婆的提亲,村里人的嘲笑,她都忍了,而蒙可吼的目光令她心悸。女人,女人,为什么要爱,要结婚?女人一旦把爱凝集在一个人身上,为什么就那么死心塌地呢?
“伤好了,还是出去做做工吧!散散心。做一阵子,想读书就回来再上复读班也不迟,天天闷闷的,身体可要憋坏的。”她轻叹了一口气,又说:“我这里还有五十元钱,给你作路费吧。到了外面,千万保重身体,不要自己和自己呕气。”她慢慢地从衣袋里翻出用花手绢裹了三层的钱,轻轻地走过去放在丛山的口袋里。低着头,向前走了两步,怔了怔,又向村里走去。
丛山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青青感到委屈,伤心。在昏暗又摇曳不定的油灯下,她又捧起丛山送的《音乐基础知识讲座》。翻开书页,那一串串音符犹如丛山哀伤的眼睛,越来越清晰,可是,眨眼间,又模糊起来。油灯“扑扑”地跳了几跳,于是,满屋都在抖动,她合上书,从墙上的旧报纸上拔出一根针,轻轻地挑着灯蕊。灯光扑闪一下又静静地亮着。她重新把针插在旧报纸上,又开始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