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甜甜的歌声 011爱的种子

　　010甜甜的歌声
　　
　　阿哥啊!若要远离山窝窝，
　　你要记着，你要记着哎——
　　毛栗树落叶你要回哎，
　　苦百合花谢你要回哎，
　　山里的窝是你的家，
　　山里的窝有你喜欢的妹子哎!
　　
　　长途汽车从马山车站出发了。丛山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与前妻向青青、女儿丛姗姗的合影痴痴地看着。忽然觉得四周的山林披金舞绿，满世界生长出各色花朵，惹人怜爱。青春勃发，把生命鼓动得蓬蓬勃勃。爱情无法灭绝，初恋无法忘怀……
　　磨子村四周自古以来没有一条像模像样的石子路，这里荒凉、偏僻，谁想到这里来呢?一天，忽然传来一个喜讯：磨子村到马山乡政府所在地的集镇要修一条公路，再连接东边永丰河旁的柏油公路，这样就把马山乡的十几个大村庄都连接起来，做到村村都有公路。
　　测量队真的开进了磨子村。但只有高队长一个人是内行，其他人都是临时从各村抽出来的，只能打打杂差，测量工作进展得十分缓慢。一日，老高回到住处，向老队长丛炳根说出了心中的烦恼。前来做饭送茶的向青青见丛炳根捧着上面有一串串数据的纸直摇头，就小心翼翼地说：“丛山哥高考刚结束，在家闲着呢，也许他能帮上忙。”她说着低下头来，心中惴惴直跳，仿佛做了一件对不起山哥的事儿。
　　自从丛山进了测量队，测量工作十分顺利。他每晚把图纸和记录簿带回家，认真地计算、绘图，一丝不苟。这天晌午太阳好毒。测量队进入有名的“老虎口”。这是两座峻峭山峰斜斜地伸向对方形成的天然的狭长洞穴，也是进出磨子村连接马山乡政府的必经之路。从这里穿过，测量工作就接近尾声了。
　　人们散坐在密密的树林里休息。前来送饭的向青青见大汗淋漓的丛山仍在计算着，后悔当初不该多嘴给他找这份苦差使。“歇一会儿吧，天这么热，当心中暑。”向青青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男子汉可不像女孩子那么娇贵。”身高1.8米的丛山把宽阔厚实的胸脯拍得“咚咚”作响。
　　“双抢大忙季节快到了，你爸恐怕不让你来干测量了吧。”
　　“测量工作也不过三五天就要结束，耽误不了大忙的。”丛山说着看了一眼向青青。她的双颊泛出红晕，看起来有些羞涩，他忽然想说“你真漂亮”，但看到其他姐妹嘻笑着走过来，话便咽了回去。
　　“听说学校就要发榜了，你还是去看看吧。”向青青提醒他。
　　“我知道。真是考上了，会有通知的。”
　　“考得上还是考不上，也别放在心上，反正咱大山里也能养活人。”她走了，却留下了一串甜甜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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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哥啊!你不要走哎，
　　阿哥啊!你不要走哎，
　　山里的溪水清又清哎，
　　山里的花儿香又香哎，
　　阿哥啊!若要远离山窝窝，
　　你要记着，你要记着哎——
　　毛栗树落叶你要回哎，
　　苦百合花谢你要回哎，
　　山里的窝是你的家，
　　山里的窝有你喜欢的妹子哎!
　　
　　“双抢”大忙开始了，可是丛山却跟着老高到乡里整理资料去了。丛柄泉气得火冒三丈。别人家早稻割完了，插上了一大片一大片青蓬蓬水灵灵的晚稻秧了，而自家田里的稻子还低垂着脑袋，心急如焚啊!向青青约了英莺几个小姐妹帮他家把稻子割了。然而丛炳泉还是窝着一肚子火，见到人就愤愤地骂道：“我那臭小子，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回来，看老子不把狗日的腿打断才怪呢!”大家听他骂儿子是“狗日的”，都笑了。
　　“大叔!要不要帮忙了?”青青挑着一担秧苗轻盈地飞过来。
　　“不要了!”丛炳泉扛着铁锹，眼也不朝向青青瞅一瞅。
　　“山哥可能就要回来了。听说山哥和老高上县城汇报材料去了。”向青青小心地说。
　　“好了，青青，别来烦人了，没有你的好心，我的那片田里现在会白塌塌一根秧苗也没栽上吗?”丛炳泉火暴暴地说。青青苗条的身子激灵灵颤了一颤，她流着泪，挑着秧苗默默地走了……
　　
　　011爱的种子
　　
　　向青青羔羊般颤栗着偎依在他怀里，满眼都是欢笑。储存在心底多时的爱的种子，长久地淫浸在湿漉漉的心田里，今天终于滋生起那嫩嘟嘟的萌芽。这萌芽是芬芳的，美丽的，充满着好闻的香气。
　　天空是巨人的脸庞。闪电是它发亮的眼睛。暴雨是它丰富的泪水。啊!那个暴雨袭来的多情的夏日……
　　那天，刚刚还是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忽然间就是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眼看一场暴雨顷刻即临。抢场是夏季“双抢”最累人的活儿。当磨子村的人们拿起鹅颈镰收割下第一把金黄色的稻子时，家家门口都已预备好晒谷场，准备接收新谷和稻草。因而，只要有太阳，大家小户的晒场都爆满，以至垛起来。一旦遭了雨淋，新谷就会发热，慢慢就会发芽，直到霉变。即使在人民公社吃“大祸饭”的年代，逢抢场的事，没有一个人会奸猾地躲避，何况现在已经分田到户好多年了呢!
　　青青磕磕跌跌地从田里爬上来，飞也似地跑到晒场，拿起条帚发疯般地舞将起来。母亲沈亚娃边用木闸往上堆，边催女儿：“这边扫，这边。”于是青青的条帚便随着木闸的移动而移动。尘埃弥漫晒场，如弥天大雾一般。突然，一个落地雷震得大地乱颤，风仿佛得到雷电的召唤，猛地把头一摆，于是世上万物都把直直的腰弯下来，屈服于劲风的淫威之下。晒场上的浪潮掀起更猛烈更强劲的高峰。沈娅娃累得四肢直发酸，手中渐渐慢下来。可是，雨!雨!雨!这恶魔般的雨快要降临了呀!
　　风呼啸着带着雨腥味扑面而来。云东奔西逐如决堤的河水。天阴暗下来了。这时从山冈上冲下来一个人。“山哥，你……”青青眸子里大放异彩。
　　“快!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丛山抓起铁钗飞快地把新草垛成堆。
　　“大叔在骂你一去七八天不回来，现在抢场，你家人手也不多，快回去吧!免得又遭你爸骂。”青青说着手中的条帚依然飞快地在扫荡。
　　“有爸和我妹妹，不会怎么的，放心!青青，这边扫……我把谷子盖上。”当丛山盖好最后一叉新稻草，青青扫完最后一片晒场，雨就“劈劈啪啪”地落到灼热的大地上。又一声催雨雷劈下，雨像得到命令一样疯狂地倾向大地。顷刻间，家家户户的屋檐上就像挂起了一条条宽大的白帘。
　　沈亚娃看到大雨来临，就把一筐子干稻草抢回家了。
　　丛山和青青整理好农具，扛着塞进看场的稻场棚，暴风骤雨就把他俩堵在里面了。天暗得犹如傍晚，棚内更显得暗淡。丛山立在棚口，望着大雨滂沱的原野，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笑道：“慢一点儿的话，今个儿都要成落汤鸡喽!”
　　青青递上荡漾着少女气息的毛巾，感激地说：“山哥，今天要是没有你帮忙，我家的稻子就要泡汤了。”
　　风一阵扑来，雨便疯狂地涌向小棚，丛山和青青只得退进草棚里。“快把竹篱笆栏上，风太大了，当心把小棚子吹走了。”青青说着搬来早已备好的竹篱笆，丛山抓一条木闸撑上，顿时，雨就在门外当漂泊者了，风在小棚周围打了一个唿哨，一摆头也呼啸而去了。
　　棚内很暗，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对方的轮廓。两人都坐在草窝里，彼此贴得那么近，几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雷电的弧光穿过竹篱笆门照亮棚内的一切。“轰!”巨大的落地雷声震得地动山摇。
　　“我……”青青一哆嗦，不由自主地抓紧丛山的胳膊，挪过温馨的身子，惶恐地睁着闪亮的眼睛，望着丛山健壮的身躯，棱角分明的额头。丛山怜爱地看着她，心头猛地撞击着如大浪澎湃的激情，他一把将青青揽进自己壮实的胸膛。向青青羔羊般颤栗着偎依在他怀里，满眼都是欢笑。储存在心底多时的爱的种子，长久地淫浸在湿漉漉的心田，今天终于滋生起那嫩嘟嘟的萌芽。这萌芽是芬芳的，美丽的，充满着好闻的香气。“山哥，我唱支歌给你听。”青青的嘴角扩散一些似真似幻的微笑，声音柔柔的：
　　
　　我在园里挑菜棵，
　　抬头看见小哥哥，
　　拖条板凳拦门坐，
　　端只茶杯奉小哥……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狂风过后，骄阳就把乌云打发走了。丛山走在泥泞的小田埂上，嗅着泥土味、青草味、牛粪味，心中悄悄地涌动着一份喜悦和挚爱的热浪。
　　当丛山出现在父亲眼前时，老头的脸都走样了。突然，他眼睛闪着凶光，用最恶毒的语言把儿子拦头拦脑地骂了一顿，就扭身去翻刚被雨淋湿的稻谷。丛山张了张口，僵立在场子上犹如木桩一般。此时，干活的人们陆续走过场上，见此情景，纷纷立住脚，别生气，上前劝慰起来。
　　留着小分头小名叫二狗的蒙可吼冲丛炳泉笑嘻嘻地说：“大叔，别生气，刚才，山哥在帮青青家抢场呢!”
　　丛炳泉愣了一下，忽然暗想，这小子说不定和那丫头有什么鬼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