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集（5）

　　18-36：单人宿舍日、内
　　方兴国（晒黑了，瘦了）用一只大搪瓷茶缸装满滚开水，在写字桌面上，精心熨烫军装，白衬衫领子。熨完，挂好，收拾房间，把床铺理得像战士床铺一样平整。
　　房门推开。张华带父母进门。
　　方兴国：伯父伯母也来了！我正要去看望你们。
　　张华俨然已是主妇，张罗坐位、茶水。
　　张父：北线一行，收获不少吧？
　　方兴国：大开眼界。在北段未定界探查了蓝线和绿线，回到腾冲后，又去瑞丽江边寨看了勐卯三角地，那是一块永租地。
　　张父：看来，这第三次勘界，不能吃亐了。
　　方兴国低头，轻叹一声。
　　张父：怎么？不满意？
　　方兴国：那只能争呀！伯父，按照国际公法，一个国家取得领土的方式大体有这几种：占领(先占)，添附，割让，征服和时效。最主要的是先占原则，但是这个先占的前提必须是无主地。
　　张华：爸爸，先不谈勘界行吗？
　　张父：听听，你也听听。
　　方兴囯：除了先占原则，“时效占有”也是获得领土的一个国际原则。时效取得需要的条件，第一是占领国政府以行使主权的方式占有领土；第二是占有必须是和平进行；第三是占有必须公开；第四是占有必须持续进行，一般在五十年以上。老实说，讲法理，我们很被动。
　　张母：小方，先别北线南线！我和小华爸爸一起来，直来直去讲！听小华讲，你打报告硬要回边疆去，这婚事就不要提了。你别怪我们思想落后，不热爱边疆！如果你还想和小华好下去，前提条件是你必须留在昆明！
　　方兴国：伯母，说真的！人往高处走，我能到军区机关工作，不容易！可是……
　　张父：可是后边不要讲，你要多体谅张华。
　　方兴国：从大的方面说，中缅勘界一开始，那是很辛苦、很复杂的工作。我是边防军人，主动争取参加，为祖国的每一寸土地尽心尽力，哪怕我为勘界的专家、首长、工作人员打打开水，站岗放哨，牵牵马，也算贡献啊！
　　张父：就是，就是。
　　方兴国：现在，特别是勘界开始，边防战士不是多了，而是太少了……
　　张母：小方，你就直接批评我不热爱边疆吧！
　　张华：妈，他是讲他们男人。
　　方兴国：伯母，从个人发展讲，如果我和张华结婚，也不能原地踏步。我是农民出身，文化低，没有靠山，要想进步，全凭自己苦干实干。
　　张父：对！这才是男子汉！
　　张母：那你在军区苦干实干唦。
　　方兴国：我总结了一些小经验：最艰苦、最困难、最复杂、别人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和工作，正是我这种人最好的用武之地，最能显出成绩……
　　张母：小方，你这样，我就不拦你升官发财之路。我走！
　　张父和张华劝张母别急躁，无效。
　　张母甩门走了。张父苦笑，只得跟出去，留下张华安抚方兴国。
　　张父：（回头）没事！你们准备、定日子！
　　
　　18-37：雅庐门内日、外
　　张母把大门关了，搬一条椅子摆在门口，坐着。
　　张父站在庭院中央，看着她笑。
　　张华从屋里出来，走近张母。
　　张华：妈，方兴国快到了。你这样，多难为情呀！
　　张母：我就坐在这里，他别想进门。
　　张华：不让他进，那我就出去了。
　　张母：敢！你从我身上踏过去吧。
　　张父：咱们可要珍惜啊，小方能绕过我们儿子的障碍，和我们女儿结婚，是向司令员说了话，有问题他负责。这才得批准。不容易啊！
　　张母：他不留在昆明，说什么也不行！
　　张父也搬一把椅子，坐在庭院里笑看。
　　
　　18-38：雅庐门外日、外
　　方兴国军装笔挺，喜洋洋地走近雅庐大门。
　　他敲门，门内无应答，再敲。
　　张母：（声音）方兴国，别敲了！你不想留在昆明工作，就不要上我家门了，我说一不二！
　　方兴国：伯母，我来跟你解释哩。
　　张母：（声音）解释哪样？我落后，不热爱边疆！
　　方兴国还要讲话，只见高墙内飞出一物体，正落在他头上。
　　他拾起一看，一个小纸团，里边一块小石子。打开看看。也撕一张纸，写了几句话，包一块小石头，扔到墙内去，等着。
　　墙里又飞出一个纸团。
　　方兴囯再回投一个纸团。
　　
　　18-39：门里日、外
　　张华正写纸条。张母按捺不住了。
　　张母：你们干什么？对付我？
　　张华：妈，方兴国说，他听你的话，不急着结婚，再想想。你打开门，放他进来商量吧。
　　张母：不结婚，就用不着商量啥了。我也不上当！
　　张父：你也真是！这种事，你阻挡得住吗？
　　张母：都怪你！
　　张华：你再这样，我真的出去了，不再回来！
　　张母：你这样不听我的话，我还管你做什么？我吃多了，肚子气胀。你叫他先走开，我提几个条件！
　　墙外飞进一个纸团。张华捡起来看。
　　张华：妈，他走了，回去等你作决定。
　　张母拖开椅子，门开一条缝儿，看见方兴国远去。
　　
　　18-40：庭院里日、外
　　张母把大门关严，搬着椅子走回庭院。
　　张父：欢迎！终于转变态度了。
　　张母：谁转变？我提几个条件！
　　张父：好，听她提条件。
　　张母：小华，你要鬼迷心窍，不计后果，你就去吧！以后，第一，不要在我面前哭；第二，不要我给你们带孩子；第三，不能问我要钱！
　　张华：妈，我全答应！
　　张母：答应就写出书面保证来，你爸爸签字见证！
　　张父：我签，我签！
　　张母：马上写出来！
　　张母显得无可奈何，搬椅子回屋里去了。
　　
　　18-41：翠湖边日、外
　　张华趁机跑出门，跑到翠湖边。方兴国坐在湖边长椅上等她。大庭广众，两人不便挨得太近，但心里都甜蜜。
　　方兴国：我特意来告诉你，我们向司令员鼓励我在军区好好干，当好作战参谋也不容易。勘界中，要跟他到处跑。
　　张华：我妈也让步了，只提三条要求，我和你结婚以后，第一，不要在她面前哭；第二，不要她给我们带孩子；第三，不能问她要钱！
　　方兴国：你答应吗？
　　张华：我全答应了！到时候，她都忘记了。
　　方兴国：这样，我先请个假，再回老家看看。上次寄回去的衣物都收到了。我妹妹来信告状，我妹夫对她不好。婚后不生孩子，全怪她。家庭暴力很严重。
　　张华：妹夫怎么这样？他不是供销社干部吗？
　　方兴囯：欺负我妹妹，把她脸打坏了，留下一道大伤疤，还说休了她，也要她不好再嫁人。我得回家去收拾一下妹夫。
　　张华：该收拾。夜长梦多，我们先结婚吧，利用婚假一起回去。
　　方兴国：我也不瞒你了，我妹妹已经被那个负心郎蹬了，回到了娘家。
　　张华：那我们……把妹妹接出来，给她找个工作，再嫁个好人家。
　　方兴囯：我把爸爸、妈妈也带到昆明来，和我们住一起，你同意吗？
　　张华：那有什么不同意？妹妹找工作，我包了。
　　方兴国：听你的！我马上打结婚报告。
　　张华主动，两人热烈拥抱。
　　
　　18-42：新房夜、内
　　在巳布置好的新房里，方兴国用长线吊起一个大平果，搬两把椅子摆好，和张华分别站在椅上，合啃平果。两人不准动手，只准动嘴，就是啃不着平果。
　　方兴囯：他们会在婚礼上出这种节目，我们多演习几次。
　　两人又啃，一个张嘴咬，平果又跑开了。
　　张华：不玩这些，到时候，我们给大家跳舞吧，先练一练。
　　张华教方兴国跳舞，方兴国学得也好。两人跳着转着，方兴国失去耐心，紧紧抱住张华。两人直笑。
　　
　　18-43：婚礼日、内
　　方兴国和张华隆重的婚礼在军区司令部大会议室举行。贵宾盈门，高朋满堂。因为提倡移风易俗，新事新办，不办酒席，不送红包。男方、女方的亲朋好友凑钱，只买了实惠的生活、学习用品，如锅碗瓢盆、毛巾、枕巾、钢笔、本子、闹钟、奶粉、奶瓶、儿童玩具，等等，都堆在长会议桌上，分不清是谁送的。
　　糖果及各种干鲜果品，香烟、茶水供应充足。
　　贵宾和客人都已就坐。机关人员、步校代表，都只能站着，一色军装，帽徽、肩章金光闪烁。
　　司仪是一位英俊的中尉。他开始介绍贵宾。首先介绍了女方父母。男方父母因远道缺席，代之以方兴国的顶头上司，一位中校处长。
　　司仪：我要特别介绍几位贵宾，他们是：新郎方兴国同志工作、战斗过的班珙寨大头人、中缅联合勘察队第四队中方副队长尼康、佤山民族工作队刘景东队长、历史学家戴云波。他们都和新郎新娘友谊深厚，共同在边寨升起了第一面五星红旗，他们正好都在昆明参加勘界培训。他们使今天的婚姻殿堂蓬荜生辉，喜气倍增。
　　
　　18-44：楼梯上日、内
　　向副司令员进了大门，匆匆上楼梯，警卫员要扶他，他甩甩手。
　　向副司令：迟到了，迟到了！
　　匆促的脚步声。
　　
　　18-45：婚礼日、内
　　向副司令员进门就喊：各位，对不起，我迟到了！
　　司仪：各位贵客！请以热烈掌声欢迎证婚人向副司令员！
　　向副司令：我最喜欢干的活儿，就是给部下证婚。
　　司仪：请新郎、新娘步入圣洁的婚姻殿堂！
　　伴着乐曲，一对以假乱真的佤族新郎、新娘入场。
　　一片欢呼，一阵惊奇，长久掌声。
　　司仪：请雅静！下边，请尊敬的将军致辞……
　　一位上尉军官带进四位迟到的客人：赵永章中尉、二妹、方兴边、田依娜。
　　新郎、新娘和尼康同时上前迎客。
　　方兴国：各位贵宾、首长、朋友，他们都是我在佤山第一哨工作时的好战友、好兄妹，专程从佤山赶来。
　　向副司令：中尉同志，你还在班珙哨工作吗？
　　赵永章：报告将军，是！我们是代表佤山第一哨和班珙寨军民来给老排长道喜的。请将军指示。
　　向副司令：那好，打破程序，先请远道来的客人道喜。
　　司仪：热烈鼓掌、欢迎！
　　赵永章：我们哨所全体战友祝愿老排长和张华姐幸福，多生养几个小边防。经过广泛征集意见，我们给老排长和张华姐起好了儿女名字，不分男女，老大叫方建国、老二方卫国、老三方强国、老四方富囯，估计老五是最后一个，叫方大国！
　　掌声、欢呼声的热潮此起彼落。
　　赵永章：我们团长顾长茂上校给老排长带来一封贺信，团长说，只给老排长自己看，别人不能看，新娘子也不能看。
　　方兴国上前，抢过了顾长茂的贺信。
　　军客们起哄：公开，公开！
　　方兴国打开贺信看，司仪抢了过去。
　　司仪：经本司仪初步审阅，不属私密。现顺应客愿，在此公开。
　　全喊：公开！公开！
　　司仪：好，公开。原文如下：方兴国，你听着！别人挖我墙脚，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中缅勘界在即，佤山第一哨要升格为连级建制。尽力为新中国多争回一寸领土，何等光荣！只要你下来，我将任命你为上尉连长。干好了，你很快能当营长。你的前程在边防第一线。功名只向马上取，才是英雄一丈夫！老子就给你封官许愿了！你要就下来，不要，就在城里享受吧！
　　向副司令：（拍响桌子）不要念了！这个顾长茂，胆大包天，竟敢来挖军区的墙脚！军区的人，他边防团的人，都是一家嘛！
　　众人鸦雀无声。
　　向副司令：方兴囯同志，别听你们团长封官许愿，那是斜门歪道！什么事也别管，结你们的婚，亲你们的热，生你们的国字号小边防！这就算我的证婚辞。
　　掌声、欢呼声。
　　
　　18-46：洞房日、内
　　张华把方兴国带进房间。这才是真正的洞房。
　　方兴国摘下大盖帽，解下武装带。张华替他挂在衣帽架上。
　　方兴国：（惊异）这才是真正的家。
　　张华：以后，每星期六，我们一起回家来住，陪陪爸爸、妈妈。其他时间，我去军区住。学校正好离你近，我放了学回家，早上去学校。
　　两人不由得拥抱，无言。对视着，微笑着。
　　屋外，张母走过。张嘴要喊，却快步走开。
　　（第18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