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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闹元宵

作品名称:小龙虾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6-10 20:02:42      字数:3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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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忍耐是有限度的啊!我常常在极度的忍耐中借酒浇愁。因此,我那明白的二弟媳,便给我起了一个颇具诗意的绰号:酒麻木……
  我那明白的二弟媳当年所做的那一切,都是因为我有客人的时候,没有请她到家里吃饭。在她以及她的那班牌友的潜意识里,我根本就没有将她当起人来。
  是我没有将她当起人来吗?
  她自己也不认真地想一想,到底是我没有将她当起人来,还是她自己的身份太重、架子太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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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因为我的儿女受了不少夹气;因为房子的问题,我与父亲及两个弟弟关系也闹得十分紧张。为了缓和家庭关系,我主张每年团年,兄弟三个一起过。我是老大,由我率先,如果有三十,我就二十八办年饭,如果没有三十,我就二十七办年饭;之后,便是二弟和三弟办年饭。而且,我还将大妈请到了家里一起团年。
  也许有人会说,你原先那么恨你的大妈,怎么突然对她改变了态度,对她那么好心呢?而且,我的父亲也反对我的这一做法。
  的确,我原先确实讨厌我那大妈的一张骂人的嘴!按照我们家乡的说法,她的那一张骂人的嘴,简直能够骂死过路人!可是,那毕竟是过去,而且,她也为她那一张骂人的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大伯和二堂兄是同一年去世。当年大伯去世,二堂嫂由于丈夫惨遭刀屠,带着七个(二堂嫂一共生下七个女儿一个儿子,第六个女儿送人哺养)年幼的孩子艰难渡日,的确无力承担太多的负担;故此,大伯是由大堂兄安葬。
  从此,我那大堂兄和二堂嫂,便对他们的堂上老母,是死是活都不予理视了。大妈的两个女儿早已出嫁,按照我们家乡惯常的习俗,出嫁之女,没有义务承担娘家父母的活养死葬。毫无疑问,我那大妈的活养死葬的责任,全部落在了她的三儿子的肩上!
  我那六堂弟娶的妻子,是宜城官庄街道上一个姓曾的女孩儿。那女孩儿自小很少涉身田间劳作,嫁给了六堂弟以后,便要学习犁田耙地了。作为半路学耕的少妇,套上小黄牛耕田耙地虽然很不规范,但她毕竟努力了!我目睹了她那蹩脚而艰难的耕种情景,內心里常常涌起阵阵无名的酸涩!
  可是,我那骂死过路人的大妈,却成天将一张嘴搁在她的小媳妇的身上,无休无止地骂个没完没了,也不知道骂得那忠厚的善良女人,暗地里哭过了多少场?
  不仅如此,我那大妈还动不动就瞒着她的小媳妇,偷偷地将家里的粮油和鸡蛋弄出去卖给别人,以充裕她的手头经济。有一次我那大妈问我要不要鸡蛋?她说她便宜点卖给我。
  这种便宜能随便捡吗?我既不想捡便宜,也不想惹糊糙!我纵然是买鸡蛋,宁肯高价买别人的,也不能招惹我的这个大妈。否则,以后的日子就甭想过得安稳了!
  我问她卖鸡蛋做么事?她说她病了,呆婆娘不把钱她拿药;她卖了鸡蛋到桂清那儿去拿药。
  大妈的三儿子是残疾,媳妇是远乡人。我们家乡通常将远乡人称之为“呆娃”!
  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不用絮说,那一次我前去询问不打紧,又害得那忠厚而善良的女人痛哭了一场……
  在那农业税和提留款以及学杂费过重的年月,我那六堂弟,已经是四个孩子读书的父亲,加上我那大妈,一家七口人吃饭,日子过得是何等的艰难!可我那大妈,不体谅儿子和媳妇的难处也就罢了,而且还时常将家里的东西拿出去贱卖,并且蓄意搬弄是非,令忠厚善良的媳妇蒙受不白之冤!
  这还不说,更为令人愤慨的是,婆婆张嘴就骂她“呆婆娘”;而且那些嘴上无德的人,也是张嘴便对她“呆婆娘”!先不说那些嘴下无德之人,是不是就比谁聪明到哪里去?单凭这常年累月“呆婆娘”长、“呆婆娘”短的精神打压,谁都无法承受!
  于是,我那六堂弟一怒之下,便带上他那忠厚善良的女人以及四个儿女,来到了保康县城,以做生意谋生。至于他的母亲,他则将生活费用交给他的幺妹,就连过年,也不肯回家……
  表面上看,我那大妈确实衣食无忧。可是,已经是八十多岁高龄的她,虽然是儿孙满堂,到晚年居然饱受了孤独之苦!
  正是因为我目睹了大妈的孤独与凄冷,才萌生了丝丝怜悯。
  “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总不能将仇怨带到来生吧!”我对父亲说:“她这些年不仅受到了惩罚,而且也改了不少。看到她那孤苦伶仃的样子,的确可怜!而且,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使我们整个大家庭的紧张关系,得到应有的缓解啊!”
  父亲也不是那类不通情理的人。他见我说得既有道理也很诚恳,也就没有反对了。
  于是,在团年之时,我便将大妈请入上座,让她也感受到了年节的喜庆,也让她体会了和睦的温馨!
  于是,包括我的大妈在内的十几人的大家庭,一家人欢聚一堂,和和睦睦,喜气洋洋;令人羡慕,也令人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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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时兴打牌,我们弟兄仨就陪同父亲在家里打,输赢不走梢——堂屋里杀猪厨房里卖,好事不是外人!在桌上,我们弟兄仨相互搏杀,总是让父亲净收渔人之利。
  看到家庭危机终于得到了缓和,看到一家人和睦相处的气氛,我打心眼里高兴!
  不仅如此,我们兄弟仨平时无论谁家里来了客人,也是欢聚一堂。陪同客人打牌也不请外人,而是我们兄弟仨轮流相陪;实在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需要请陪客,也只是请堂姐夫相陪。当然,大多数时候,我却充当了端茶递水的杂役。
  尽管如此,我也是乐此不疲!而且,从此以后,我走出去,腰板也挺直了许多。
  毋庸置疑,这种可喜的家庭变化,同样会令人羡慕,也会招致嫉妒!
  但是,我却常常做着兴家立业、振兴家邦的美梦!
  然而,好景不长,在又一年的元宵节前夕,我的所有美梦,被无情地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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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三一清早,我便汇同我的女儿以及三弟媳忙碌着灶房炊事,准备着一年一度的元宵贺庆,也是我们三家的欢聚;同时,也要将孤苦伶仃的大妈请入上座,感受元宵节的喜庆。
  然而,大妈已经请到了家里,父亲和三弟一家人已经到场,而我那自诩一生明白过人的二弟媳,却在这个时候上了牌场。为了请她吃饭,我的两个孩子去请过,我也去请过,甚至于连父亲也前去相请,而她却让我们将饭菜给她端到麻将桌上!
  我们家乡有这样的说法:“年小月半大!”而将“元宵节”称之为“月半!”由此可见,“月半”比年三十还要重要!这样的节日,怎么可能因为牵就你打麻将,而将饭菜送到你的麻将桌上呢?
  明白人说:“显(二弟的昵称)吃了来换我。”
  在我们这个不大的杂姓小湾里,还有一种不成文的习惯,将拆场称之为“拆摊子!”不论是谁,也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拆散了别人的“摊子”,是要遭人非议的,甚至于要被人怀恨!
  可是,你这“摊子”是怎么支起来的呢?是谁家来了客人,请你去当陪客,那还有理可讲。就湾子里的那几个人,一照面说打牌就打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时刻惦记着打牌,这日子该怎么过啊!而且,又不是太远,就在隔壁蔡合明的大门前,吃了饭再去打不行吗?
  尽管“明白人”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权宜利弊,也只有将就她了!
  二弟也好这一道,当时酒也喝得挺急,两杯酒下肚之后,饭也不吃了,便匆忙去替换女人。
  有牌打,吃不吃饭无关紧要!更何况,我们这是每家管一天,早饭碗筷一搁,立马就要做中饭,根本就饿不着他。而且,女人吃好了之后,他照样要下场;回来再吃,也没有人说他不是!
  馋牌之人如那馋猫一样,闻到腥气捞一口是一口,关键是那气味!
  女人来到屋里并不安心吃饭,而是盛了一碗饭,拈了一些菜,迅速到牌场去现场监督。当时,父亲望了望我,我也望了望父亲。父子俩的内心虽然都很郁闷,却都通过了极大的压抑,忍耐着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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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不善饮酒、三弟也很少喝酒、大妈只斟了一点点、三弟媳也不胜酒力、我的女儿不喝酒、我的儿子和二弟的儿子虽然能喝酒,可是由于他们太小,我素来不主张他们喝酒!真正能喝酒的人走了,剩下的都是不善饮酒的主儿。尽管如此,这一天我突然放宽了政策,允许我的儿子和侄儿喝酒了!
  可是,小哥俩刚将酒斟到酒杯里,外面的牌场上突然骂声陡起。我侧耳聆听,发觉是我那明白的弟媳正骂我那愚蠢的二弟!
  这叫什么事儿?
  父亲气得直打哆嗦。他搁下酒杯气冲冲地前去将牌桌掀翻。可是,当父亲余怒未消地刚回到屋里,外面的骂声骤然猛増,而且还有打斗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再也坐不住了。我搁下酒杯来到门外,我那明白的弟媳突然跪在地,楚楚可怜地对我那愚蠢的二弟说:“我错了,我再也不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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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里闹元宵,家家乐开了……”
  这首歌唱了多少年,也令几代人为之激动、为之振奋!这一年,我们家的元宵闹得可是到了极致!过“月半”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摊上恐怕心里都不会好受,我的心里又岂能好过?我至今仍然回想不起来那一年的正月十三,我究竟是怎么渡过的?
  正月十五,我们依然是三家相聚于三弟的家里过“月半”,却早已缺乏了昔日的祥和与喜气。吃了晚饭以后,三弟当众宣布:“明年过年我众(们)各人过各人的年,省得跑上跑下的麻烦!”
  三弟的举动,恰好省略了我的语言。从此以后,我们三家每逢年节,便各自为政,互不相扰!
  但是,我还是要接大妈和父亲到家里团年。他们究竟该怎样地对待父亲和大妈,我也就不想过问了。
  我尊敬的读者朋友,当您读到这里,应该明白,到底是我没有将我那明白的二弟媳当起人来,还是她自己的身份太重、架子太大呢?
  她那么重的身份、那么大的架子,我们这脆弱的家庭、脆弱的轿杆,确实不堪重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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