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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闻道张弛启母阙之四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6-06-10 11:33:17      字数:4715

  无所顾忌自然明白这小子是在顾全自己面子,点了点头算是应许了。只是这一住,便耽搁了一天行程。无所顾忌牙痛缓解后,上了官道,一路经由太谷到了平遥已近黄昏,便于城南一家客店住了下来。也是该当要有事出,次日一早,这一伙四骑甫出南门,便听到背后蹄声急似鼓点而来。
  这四人尽皆不是安分货色,如何容得有人如此“放肆”?尤其阳不阳,这几日连触了几个大霉头,又不知如何讨好师父,无所顾忌对他自然没个好的脸色。这阳不阳正窝了一肚皮的火气,且以为离得“毡笠侠”远了,这几日的晦气乐得出在这送上门来的倒霉蛋身上!听见背后蹄声来得近了,遂掉转马头,当道拦住去路,一匹白马风驰电掣般已到跟前。
  马上少年一看道路为人所阻,急勒马缰直勒得白马一阵嘶鸣原地转了一圈。白马少年几曾料到这官道之上竟会有人开出如此玩笑?又惊又怒道:“你这人好没道理!这路走得好好的,莫非犯了瘟病?还不从速将路让开?耽误了本小……爷大事,你担待得起么?”
  “嘿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阳不阳本就是存心找碴,立马当道道,“有本事,你自爷头上跳了过去。要不,只好由爷胯下钻过去。”
  白马少年想不到竟会有人如此蛮不讲理,只是此人面生横肉五官不全,显然并非善类且又人多势众。一时里虽不敢以蛮制蛮,却也忍不住骂道:“你这混……”
  这白马少年气愤不已,本欲痛斥此人,却有人开口化解道:“师父叫你不可惹事!”虽只寥寥数言,却既拦住了白马少年之骂,又叫阳不阳收起了蛮横,化解了一场无端之争。
  开口之人乃豁了鼻孔的郎不郎。要说郎不郎此人投于无所顾忌门下,原本仅只意在习武。然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久而久之,郎不郎遂染了一身阴损无情、唯恐天下不乱的毛病。阳不阳惹是生非,郎不郎本想看场热闹,却自白马少年的言语举止间看出了这少年其实是个妙龄女。便凑近无所顾忌耳边压低嗓音道:“此乃雌儿女扮男装,师父您近几日牙痛,或许是心火太旺了。如此一个细皮嫩肉女子,何不弄了来,您老人家消消火……师父您看?”见无所顾忌连连点头,连忙喝住无事生非的阳不阳,又朝着白马少年拱了拱手道:“抱歉抱歉,我这兄弟生来喜欢开玩笑,多有得罪,尚请小……小爷原谅。小爷急匆匆这是欲往何处去?可有用得着在下效劳之处?”
  这白马少年自然是与贺振结伴而行的丁宁。那郎不郎看得果然不错,这丁宁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富家小姐,爹爹丁武本是晋阳富翁,且是五台山人称祖寺的“大孚灵鹫寺”戒律院昙净大师的俗家弟子。这丁武在五台山学得一身不凡武功,只是他家大业大,俗事缠身难免荒疏了自身修为。以至他江湖上武功的声望反倒不及财主的名气来得响亮。
  这丁武万贯家财,财大气粗未免多少有点霸气,就连膝下五子亦从来不敢稍有违拗其意。然而,“一物降一物”本是天道。丁武无胜天之力,遂生了个聪明秀美的掌上明珠来为难为难这丁大财主。
  或许是丁武头上一连生了五个儿子,这末了方添了个爱女,尤其丁宁年幼时生母便因病去世,正所谓“物以稀为贵”,丁武喜爱煞了这小小千金不算,更因爱妻离世,只要一思念起爱妻生前种种好处,未免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有道是爱屋及乌,对女儿的喜爱便又添加了疼爱。这爱上加爱,怎一个“爱”字了得?
  要说六合万象,美好者芸芸。然而,美好则美好,却万万不可美好得过了头,过犹不及处,只恐麻烦也就来了。丁武喜爱疼爱女儿丁宁以至宠爱溺爱,养成其刁蛮任性,岂非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好在这丁宁天性善良,从不欺凌弱小。仅只不受父兄约束,女红闺训全不放在心上,倒是对五位兄长读书练武的功课兴致勃勃。丁武这才后悔自己放任掌上明珠随心所欲,只是如许年来,女儿不找他丁大财主的麻烦便已谢天谢地,他丁武如何还敢去找这小姑奶奶说三道四讲规矩自讨不自在?
  到后来,这丁宁索性女扮男装,并以侠义自居。时常出入于大街小巷,全凭直觉好恶,玩一点莫名其妙的行侠仗义,往往弄得吃苦头的找上门来告状。好在他老丁家有的是钱财,不愁摆不平。却也禁不住丁宁乐此不疲,家中不胜其烦,难免有人心生不满。是日丁宁又去外头惹了闲事回来,恰巧丁武出门查账去了太谷,丁宁她大哥丁玘见这小妹越发的不像话,趁着爹爹不在家,便指摘了其几句。丁宁几曾受过如此“委屈”?一赌气,遂离家出走,寻找爹爹去了。这才与贺振邂逅于无边寺前。
  
  要说丁宁二八芳龄,未免情窦已开。只是其将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与老丁家门当户对即便有合适的少年郎,往往一听其人芳名,不等见上一面便敬谢不敏。而丁宁又是心高气傲,等闲之人自也不在眼中——终身大事竟是定不下来。谁知无边寺前上天作美,将个风姿透逸气度不凡的贺振送来丁宁面前。丁宁一见倾心,遂自行上前纠缠不清。只是率真豪爽之性难改,一上来言行不当,差一点弄得僵了。好在其毕竟冰雪聪明,好不容易才见着一个钟情之人,倒也晓得学着委曲迁就。一路同行,见这贺振谈吐儒雅幽宛,举止飘逸潇洒,更一厢情愿将其当成了终身爱侣。以至他二人进了平遥城,丁宁劝不动贺振去她丁家商号,竟是不敢行蛮。本以为逼着爹爹出面,定能心想事成。却不曾料到爹爹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尚未来到平遥。事与愿违未免怏怏不乐,却又想起贺振听了客店掌柜之言,来日一早定会前往那城南中都寺。倒不如自己明朝起个大早,赶在贺振前头先将那毡笠客找着了,岂不是讨了其大大一个欢心?这才化恼为喜。
  这丁宁入睡前想得多了,一觉醒来觉得似乎已然迟了,遂急如星火赶往中都寺。谁知竟会遇上无所顾忌一伙四人,偏偏丁宁又是个全无江湖阅历之人,对此类避犹不及之人所问居然当成善意,一无提防指了指前方道:“中都寺,你们将路让开就是了。”
  这中都寺本是名刹古寺,郎不郎曾经有过游览,地理环境自然了然于胸。他眼珠一转随即满脸堆笑:“哦……中都寺,洒家也是前去随喜。既是小爷事急,”郎不郎一团和气拨马让路道,“请……”
  丁宁自然无须客气,快马加鞭却未曾在意背后那四人四骑不怀好意紧跟不舍。丁宁急匆匆进了寺院,谁知犹自慢了一步,那毡笠客已然离开寺院去了。好在寺内知客僧告知其“毡笠客出了山门便与方丈道别,说是欲往阳城,径自找他那坐骑去了。檀越不妨去寺后林子里看看,倘若凑巧的话,或许尚能遇上”。
  丁宁不敢耽搁,遂径直去了寺后树林。却万万不曾料到竟有邪恶之徒会得在这佛门净地动起了罪恶念头——郎不郎鬼蜮心肠,关照小喽啰侍候无所顾忌先去寺后林子里待着,自己则与阳不阳隐身于山门外,本打算待那女子出来便掳了去以泄兽欲。一见这女子出了山门径自前往寺后树林,自然乐得省了一番手脚,尾随其后,进了寺后树林这才露出本来面目。
  这丁宁“立功”心切,将自己送入危殆之境。待其觉察情形不妙时,郎不郎与阳不阳已将其退路堵了。
  丁宁不甘束手就辱,自然是拔剑抵御。只可叹其武功路数虽出自名家,却未能潜心参悟刻苦习练,斗狠于乡里市井占些许便宜,或许马马虎虎。这一回遇上了如狼似虎的一伙凶恶之徒,与郎不郎甫一交手,便连头上束发纶巾也给挑了,且是郎不郎手下留情生恐伤了这如花似玉女子。这郎不郎深知师父无所顾忌尽管从也不懂怜花惜玉,却又恼恨他人自以为是代其辣手摧花。郎不郎焉能不知天高地厚而自取其咎?未免投鼠忌器,反倒生恐这女子一时性烈伤了自己,这才只是缠住丁宁一味游斗,并说了许多不三不四话来,只等丁宁力尽气散,生擒了其人毫发无损交与师父,便是大功一件。
  倒是一旁观战的阳不阳不耐烦了,正欲上前去一“拂尘”抽倒了这女子,掳了来送与师父了事。几曾料到人算不如天算,本该丧命于藏山悬崖下那少年竟然出现在面前。
  
  阳不阳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这光天化日之下也有冤魂作崇?又见其剑光闪闪,话语朗朗,鲜活神气得生龙活虎,似乎再活上百儿八十年也一点不难。这大活人一个,阳不阳自然无须惧怕。然而仔细一想,阳不阳犹自心惊肉跳——那藏山上自己师兄弟四个合力斗其一人,自家弟兄或多或少均吃了其些许苦头。明晃晃见其坠下悬崖,如今却毫发无损又找上了自己!武功之高,似已出神入化,阳不阳禁不住寒噤连连,如何还敢将手中“拂尘”去抽他人?未免怨恨郎不郎为了讨好师父惹来了麻烦,否则自己一伙早已去得远了,焉能来到这林子里遇上这惹不得的后生?
  阳不阳与郎不郎本就性情不合,心生怨气自然不愿陪着郎不郎自讨苦吃。连招呼也懒得打一打,便逃之夭夭,往林子深处找师父无所顾忌去了。
  阳不阳那里溜之乎也,郎不郎这里却因一心制伏“小妞儿”,未曾看仔细这说着拗口令而来之人竟然是那藏山上跳下悬崖的少年,更未曾觉察阳不阳已然丢下自己溜之大吉了。幸而背后出招之人不屑于偷袭,大喝一声:“你这卑劣无耻之徒,看剑!”郎不郎顿时觉着“悬枢”“命门”“肾俞”“气海”……诸要穴寒气逼刺,方知来者并非仅只言语上犀利……好在郎不郎“蟹爬”之术也算逃命高招,连忙收刀矮身,“索落落”横挪数尺,总算免了身体洞穿之苦。
  郎不郎惊出了一身冷汗,禁不住暗自庆幸“好险!”,却不知自己这“险”尚有“象环生”三字相随,似乎“一身冷汗”不能了结今日之险。
  原来,此时的丁宁几乎已是气衰力竭,手中之剑乱砍乱挥已然一无章法。郎不郎逃过了贺振夺命之剑,却将脑袋送与了丁宁一个踉跄处手中乱挥之剑。亏得此剑力道有限,郎不郎惊恐万状处又不由自主缩了缩颈项,脑袋这才未曾开花。然而剑锋过处,郎不郎头上发髻连同银簪一起飞散飘落……这项上吃饭的家什蓦地轻了几两,焉能不又是一身冷汗?
  有道是“接二连三”,郎不郎原本以为有阳不阳压阵,制伏这“小妞儿”易如反掌。谁知变生不测,阳不阳这夯货竟然……郎不郎惊魂未定,却也明白若非阳不阳袖手旁观,自己焉能如此狼狈?怨气上涌谁知蓦然看清了来者何人而阳不阳已不知去向,上涌之怨气顿时化作冷汗淋漓,唯一的念头则是能逃多快便逃多快,连滚带爬窜出数丈,撒腿溜之大吉。
  要说郎不郎其实无须如此慌不择路的,贺振既无心取其性命,又认出了那披头散发的女子原来是与自己一路同行的“丁兄”,贺振焉能只图自己痛快,丢下“丁兄”追杀那郎不郎去?
  “丁……你……我……”从来谈笑洒落的贺振虽未丢下“丁兄”,却又似乎无话可说。贺振能不明白这“丁兄”是为了助自己寻找阿姐“毡笠客”一臂之力这才一大早来这中都寺的?要不然怎会受到这一场惊吓?贺振满怀歉疚,又见其狼狈不堪,一时里竟然不知如何排解面对的尴尬。
  反倒是丁宁不以为意,渐次回复常态处,拾起纶巾将自己满头凌乱的青丝胡乱一束,莞尔而笑道:“你这是怎的了?只不过隔了一夜,便认不得人了?”
  这丁宁落落大方,巾帼英姿令贺振顿生几分钦佩,局促不安亦随风消散,遂抱拳行礼道:“丁兄大清早来到此处,定是为了……”话说到一半,却见林子深处阳不阳、郎不郎,尚有另一条大汉簇拥着一个满脸疤痕的独目老者疾步而来。
  贺振自然看得出这老者十有八九即郎不郎口中所说“近几日火气大得很”的“师父”。这一伙人虎视眈眈,其欲逐逐,贺振自分以一敌四断无胜算。倘若施展逍遥游倒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然而丁宁那“三脚猫”的武艺,轻功又能高明得了几许?任由其落入这一伙凶残歹毒之徒手中,岂不是羊落虎口?贺振已无暇顾及其他,关照丁宁道:“你作速离开此地,找你爹爹去!绝不可落在这一伙歹徒之手。我且阻挡一阻挡其再做计较!速去速去!免得分了我神。”说时,头也不回便仗剑迎着歹徒而去。
  这丁宁原本自以为一身武功,叱咤风云横行四海,行走江湖只当是出入于乡里街坊家前屋后。这一番真刀真枪,方晓得自己只不过花拳绣腿银样镴枪头。贺振吩咐自己“作速离开此地,找你爹爹去”。总觉得贺振是个男子,那一伙下流坯不能拿其如何。贺振言之有理,自己留了下来,帮不上忙不说,只恐反倒叫其分心费神卫护自己。还不如听其之言,回去多找些自家人过来,有道是人多势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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