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高明的疗伤
作品名称:十六天后 作者:种田人 发布时间:2016-06-08 18:43:14 字数:3329
到了晚上,104监进了一个新人。二十多岁,个子不高,略显肥胖。说话声音很小,走路步履蹒跚,目光游离,眼神暗淡,与他这种年纪明显不符。
正哥感到怀疑,问道∶“年轻人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了什么事情被他们送了进来?”
矮胖的年轻人满腹委屈地样子,低声答道∶“我因为醉酒驾驶,撞在树上,才被交警扣留,送来这里。”
“他们难道没有把你送去医院,而是把你直接送来了?”正哥又问。
“我只是驾驶摩托,出了交通事故。”年轻人吞吞吐吐、躲躲闪闪,不愿多说。只说自己全身上下,到处都痛。我们看着不忍,劝他要求治伤。走廊上并无警察,只好按响了监舍内的警铃。
工夫不大,警察就出现了。隔着铁门历声喝问∶“谁动的警报?到底有什么事?”我们齐都指着矮胖青年说道∶“他骑车撞树,身上多处伤痛,要求到医院治伤。”
“原来是你!”警察恼道,“他们不知道,难道我不晓得?你偷盗电动车电瓶,被人当场堵住。三、四个人对你围殴,身上怎能没伤。后来你被逼急,从十几米高处跳下,幸亏没有断腿折手,医生已经作了初步检查,确认没有大碍,这才送来这里,不然你还想怎样?乱按警铃,下不为例!”
这个小贼见警察当场戳穿了他的谎言,心有不甘,狡辩道∶“我虽没有骨折,但胸口闷得发堵,我还是要求看医生。”
“好吧!”警察无奈地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上午安排你看医生。”
不是我对贼有偏见,实在是这些贼太不让人待见了。这人原来拥有双重身份,不仅仅做贼,还是骗子。
我略微思忖,就想通了。他这样做至少有两个目的,一是博取众人的同情,让人对他放松警惕;一是怕我们打他,自己的面子上也过得去一些。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正哥非常不爽,阴沉着脸,死死地瞪着小贼。猛地冲到跟前,一把揪住小贼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我平生最恨两种人,一种是贼,一种是骗子。要是你敢在这里面偷东西,我认得你,我的拳头不会认得你。”
我们慌忙上前,劝开了正哥。小贼胆怯地不敢言语,小心翼翼地躲到角落里去了。
在这里面,我倒不担心会遭贼手。不要说这里每个人都没有值钱的东西,就算有卡,没有本人签字确认,也不能划卡消费,偷去也不能用。再说这里方寸之地,上十双眼睛盯着,另外还有监控探头,全方位24小时监视,小贼怎能得手?正哥这样做,无非证明他的存在而已。
还是九叔不忍心。向小贼招了招手,道:“小子,你过来!”
骗子小贼乖乖地走到九叔跟前。“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小贼脱下丅裇,身上青红紫绿,全是拳打脚踢地伤痕。
九叔伸手按在小贼肋下,稍稍用力,问道∶“刺痛还是胀痛?”小贼忙说∶“有点刺痛。”九叔转到身后在小贼背心贴近肺部的地方压了压,又问∶“呼吸可有困难?”小贼摇了摇头。九叔双手下移,行到腰腹部,在两侧肾的位置捏了捏,小贼皱了皱眉,连连喊痛。
九叔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除了皮肉受伤之外,跳楼时还扭伤了腰。我可以给你翻宫过血,舒缓筋脉肌肉的外伤,把你错位的腰椎复原。你只需要吃点跌打损伤的消炎药,外用红花油擦拭,三天后可以痊愈。”
说完抓住小贼双手,自寸关节起摸索向上,在肘关节处猛力一掐。
小贼忽然一阵酸麻,不及叫喊,九叔双手已行至腋下,再次用力。小贼大叫一声,全身汗如雨下。九叔双手不停,在小贼腰腹间不断揉捏,最后捉住小贼膝弯,全力一紧。小贼不由自主,软倒在地,九叔顺势抓住那条伤腿,往后一扯。只听“咯”的一声轻响,几人都清楚地听到了关节复位的声音。
中医有句俗语叫作∶“痛则不通,通则不痛。”人身三十六大穴,七十二小穴,血管筋脉、肌肉软组织,只要有一处不畅,血液就疑结此处,造成肿胀疼痛。筋脉穴位疏通了,伤病自然好了。
我粗通医理,知道小贼经九叔这一番动作已经好了。这种疗伤的方法有个名堂,俗称“掐麻筋”。一种非常高明的手法,专治跌打损伤。
我感慨地赞道:“高明!这种医术,我平生也只见有人用过三次。今天在这里再次有幸见识,真是高人出自草莽,失敬了。”
九叔淡淡地一笑:“过奖了。我这点雕虫小技,在这里献丑了。他的伤势本无大碍,其实无需治疗,个把月后,也会痊愈。只求各位不要怪我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就好。”
正哥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也不用自谦。这种方法,确实高明,不仅仅可以治跌打损伤,还可以缓解各种体内郁结,尤其对中暑发痧,有急救的功效。只是对待这种骗子小贼,根本就不要可怜他。”
九叔摇了摇头:“闲着也是闲着,看他的样子,正好适合这种疗法,就顺便练练手法,以免生疏了。”
阿龙接道:“九叔的技法虽然高超,但现今医学发达,器械齐全。世人大都虚浮急躁,贪功近利,不肯学习,这种古技只怕后继无人。”
华夏文明古国,各种传承源远流长。但世人不知珍惜,大多失传。比如中医许多高明的疗法都被西医替代。比如珠算,比如写毛笔字。现在的小学教材里虽然还有这些内容,但老师教的时候也只是做做样子,学生也不认真去学。相信不久之后,也会失传。
大世界,小舞台。拘留所里的人物千奇百怪,五彩缤纷。全都粉墨登场,轮番上阵。这一日进来了一位领导模样的老人,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头发向后梳起,皮鞋擦得锃亮。乍一看还以为是来视察检查的干部。一问才知,果然是个干部。
来人自称姓赖,差不多60岁了,我们权且称他为老赖。老赖未曾开言,先自叹了口气:“我是农机站的站长。”正哥问道:“农机站不是早就撤并了吗!你又为什么到了这里?”老赖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
农机站、农机局和农机监理,以前是专管农用机具的机构,包括拖拉机、三轮车、农用车这一块,管得很宽,权力也比较大。后来改革机制,撤并部门,农机站解散了,老赖成了有名无实的光杆司令。
老赖不甘寂寞,又干起了建筑包工头的行当,承建了当地政府部门的办公大楼。只因基建工程需要先期垫资,老赖凭借人脉关系取得包工权,自然不肯放过这次赚钱的机会,于是到处借钱。亲朋好友能借的全部借遍了,又高息诱惑,融了一部分资金。本想工程完工就能偿还债务,还可大赚特赚一笔。不料人有失算,马有失蹄。工程款迟迟没有到位,害得老赖负债累累,名副其实。
老赖失信于人,被债主围追堵截,告上法院。无奈之下,只能缓兵之计。自己收拾行装,来到拘留所避难。缓得一天是一天,拖过一年算一年。这种典型的三角债务,受害最深的显然不是老赖,而是债主。这些债主先是用有色眼镜看人,穷人要借,估计几百块都生怕有借无还;趋炎附势,还贪图高息,甚至赶着把钱借出去。最后鸡飞蛋打,血本无归。
无论是老赖,还是那些债主,都在进行一场人生的豪赌。既是赌博,就有输有赢,想要大获全胜,就有大败亏输的风险。输赢胜败,都是人生常事,做人就要蠃了不笑,输了不哭。
我在度日如年中捱到了进来后的第15天,想起明天我将重获自由,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吃过早饭,叶哥最后一次喊我出来做事。我在菜地里锄草松地,手脚不停。天气非常炎热,菜地里蚊叮虫咬。我做做歇歇,到了上午十点多钟,坐在猪舍里躲避暑热。
此时农村“双抢”已近尾声。我想明天回家,或许还可以赶上末班车,不误农时。又想等会去求求副所长,他人最好,或者把我提前半天放出去,也未可知。恰在此时,副所长来喊我∶“贝石云,过来。”我趁机求他∶“副所长你就行行好,把我放了吧!我家庄稼还没有收割,再不回去,就过季节了。”副所长支支吾吾,只说找我有事,进来就知道了。我随他来到值班室,副所长才说∶“你的事有点麻烦,我帮不到你。”
值班室里赫然多了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张强。张强一来,我就知道情况不妙,他绝对不是来接我回家的。难道,仁贵赠的伤情反复?起了变化,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因为妻子此后一直不来看我,所以半个月以来,我对外面的事态发展一点不知。
张强无奈地说∶“贝石云,我个人对你的案件深表同情,但我只是公事公办,身不由己。不管你的行为是多么地迫于无奈,但你已经给对方造成了实际的伤害,并且到目前为止,没有取得被害人的谅解。从现在开始,你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我局刑事拘留。即刻转押到看守所,我会及时告知你的妻子,到看守所给你送钱送衣服被子。”张强掏出一张刑事拘留证,要我在上面签字按手印。拘留所也出示了一张释放证,我一一签字按印,大脑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