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酒醉闯的祸
作品名称:十六天后 作者:种田人 发布时间:2016-06-07 15:12:33 字数:4213
几人听正哥翻古,兴致勃勃。一天时间不觉很快过去,晚上我睡得很沉。醒来后发觉又进了新人,整个拘室,满满当当,挤了10人。四、五个新来的一色年轻人,平均年龄绝不超过20岁。个个衣着光鲜,看上去就知道是那种不愁吃穿用度的公子哥们。正和亮哥、正哥等人闲话。
“哥们几个又是为了何事?”刘超抢着问道。
“根本没有什么事,只是打了几次鱼而己。”
我在心中暗忖∶原来是用电渔机打渔的,问题确实不大。在乡下,电渔机打鱼、打泥鳅、黄鳝,是极其普通和寻常的事。但使用电渔机打渔对生态平衡还是有一定的破坏,所以政府也是禁止的。
正哥接了话头∶“打鱼倒也有些意思,不过终究输多赢少,还是不要沉溺其中的好。”
是玩打鱼的游戏而不是用电打渔,我立马就知道自己猜错了。亮哥叹道∶“警方也是没有事情可做,把你们扫进来了。”
“你们在这里的开销和用度,是自己掏钱还是老板买单?”亮哥接着问。
其中有个为首的年轻人答道∶“我就是在这家游戏厅打工的,出了这事,老板也不含糊,马上就送钱来了。”
106监可算有点人气了,两个打架斗殴的,还有一个小贼,一个的哥,加上亮哥和5个年轻的打渔郎。10个人有说有笑,倒也并不寂寞。
几个玩电鱼机的纨绔子弟还操着外地口音,进来就喊不舒服,不过好歹他们只要待3天而已。106监的经济危机彻底解决了,日子也好过多了。只是人一多,洗澡和拉屎就变得拥挤起来,天气也更加热了。
三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亮哥、刘超、的哥被准时放走,几个打鱼人也到期走了。剩下我和正哥两人,连续几天也没有进新人。拘留所为了不浪费资源,决定将我二人换监。
我们提着全部家当,随干部来到了104监。这里也只关了3人,年纪最大的一个五十岁左右,胡子拉碴,短发根根似戟,一眼望去,不见半根白发。脸上棱角分明,颈下喉结突出,手脚骨节粗大,行动敏捷,声音宏亮。另二人年纪轻轻,意气相投,正在大声谈笑。
我笑着向三人打招呼∶“给几位兄弟结伴来了。”
正在谈笑的两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两人身材中等,不胖不痩。由于天气太热,两人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腰腹部一丝多余的脂肪都没有,一人手臂上分刺了两条青龙。他大手一伸,热情地招呼我二人坐下:“相逢即是有缘,进来不分先后,到了兄弟这里,就象自己家中一样随便。我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听他开言,就知是个讲义气、重情面的热血青年。“兄弟太客气了,不知怎样称呼?”我问。手上刺了青龙的青年大声道:“我叫阿龙,旁边这位是阿虎,年纪稍大的那位我们叫他九叔。”
五人重新坐下,互相说了姓名,年龄,又说了各自进来的原因。
血气方刚的阿龙和朋友在酒吧喝酒,几人醉得一塌糊涂。出来开车时恰逢一男子开一辆豪车挡住几人去路,双方言语不和,竟然就要动手。幸亏保安及时拉开,阿龙气往上冲,抢了保安的短棍,冲到豪车跟前一通乱砸。
后来警察来到,阿龙又和警察发生言语冲突。虽经阿龙朋友极力周旋,又赔了豪车三万,并取得了车主谅解书一份,但警方仍然要将阿龙拘留。阿龙在警局宿醉了一夜,第二天送到这里。
阿虎则是参加朋友聚会,醉得东倒西歪。朋友要派人送他回家,阿虎坚持自己开车回去。
行到半路,遇上警方临检。交警拦停了阿虎的车子,要他出示证件,阿虎才记起证件都忘在家里,车子也是朋友的。阿虎舌头打卷,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交警以无证驾驶和醉酒驾驶两项罪名把他送到这里,并处罚金和拘禁。
都是醉酒惹的祸。
九叔一点都不喜欢打架,却是因为打架的事进来的。而且听起来蛮吓人的,和他打完架的那人,回去之后竟然死了。
摊开九叔手中的那张行政处罚决定书,上面清楚地写着∶何九,男,现年四十九岁。于2015年7月12曰晚九时许,与他人打架斗殴,后被人劝阻,对方当即感到不适,回家后病发,于次日凌晨死亡。暂将其拘留十五日,等候法医验尸的最终结论……
九叔在老表的私人小厂里打工谋生,开开拖拉机,打打下手,也算勉强糊口度曰。12号那天晚上,当地一混混来厂挑刺,老表不在,混混和表嫂言语冲突,打起来了。
表嫂哪里是混混的对手,被打得屁滚尿流,奔走呼救。九叔本不想多事,但看一个大男人追着女人打,实在过意不去。
混混打得兴起,一手揪住表嫂长发,把她拖倒在地,另一只手一挥,“啪”地一声,打在女人的脸上,女人一声尖叫,混混还不罢手,狞笑一声,巴掌再次抡起。
九叔紧走几步,抢到近前,一把抓住那只手掌,混混用力一挣,竟然没能挣脱。九叔面沉如水,低声喝道∶“好男不跟女斗,有事等他男人回来再说不迟。”
混混连挣几下,不能挣脱。心中一惊,但平日蛮横惯了,岂肯罢休。口中恶言相向∶“你想为她出头?连你也一起打。”
另外一只拳头,运尽全力,朝九叔胸前打来。九叔见他说打就打,身子稍微一偏,混混的拳头重重地打在肩头。
九叔皱了皱眉,忍痛松开了手。混混一拳得手,另一只手也得到了解放,顿时大喜,心中忖道“这厮果然怕我,不敢动手。”
下手更不容情,拳脚齐施,恶狠狠扑向九叔。九叔又挡又格,手忙脚乱,前胸吃了一拳,后背捱了一脚,只好且战且走。混混虽然暂时得势,体力却不如九叔,看起来九叔吃了大亏,实际上混混已经累得脸色苍白、气喘吁吁。
急切之下,混混不能打倒九叔,心有不甘,穷追猛赶。九叔连连后退,忽然脚下不平,险些绊倒。时机稍纵即逝,混混打架出身,岂有放过机会的可能?不趁此时打倒对方,更待何时,当下双拳齐出,连推带打,定要将九叔放倒。
双拳呼呼生风,堪堪击到九叔面门,混混心中一喜,大声道∶“躺下吧!”
九叔百忙之中,身体就势下蹲,稳稳站了一个马步,侧身一记肘槌,狠狠击在混混软肋。混混双拳落空,收势不住,肋下吃了九叔肘击,痛得“啊!”的一声,弯下身去。九叔顺势一记重拳,打在混混太阳穴上,当即滚倒在地,连喊不舒服。旁人七手八脚把他送回了家。
由于没有送医,又无家人看护,凌晨病情加剧,就在家中挂了。医生的初步诊断为突发性脑溢血死亡,至于和九叔打架有没有关系,还要看最后法医的验尸报告了。如果有关,那么九叔前景不容乐观,就算没有直接关系,丧葬费用也绝不会少了。
众人衷心为九叔祈福,愿好人一生平安。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愿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到底九叔命运如何,实未可知。
临近中午,室内温度逼近40度,五人汗下如雨,忙去洗澡擦身。回来坐在铺上,只穿短裤依然热不可耐。
众人见我右手上臂处青紫乌黑,问我伤势恢复如何。我说已无大碍,正哥提醒我找机会去做一个鉴定。不论结局如何,总是一个依据。说我的案子至今没有定论,今后可能用得着。我知他经验丰富,谨记在心。他说有用,必定有用,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做鉴定。
几人赤裸上身,坐在铺上,才发觉除了我和九叔,三人身上都有纹身。
阿龙双手各刺了条张牙舞爪地飞龙,只是龙身处不是刺的白云缭绕,而是红绿相间的一片模糊;阿虎的后背绣了一只不大的老虎,虎头在下,身尾朝上,虽然小巧,倒也栩栩如生;正哥前胸正中处绣了一只虎头,张开血盆大口,呲牙裂嘴,聚啸山林。着实威风凛凛、气势汹汹。说起这些刺青,又有一番来历。正哥对刺青情有独钟,缓缓说了起来。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华夏青年男人对电影明星史泰龙崇拜起来。不单对他的功夫崇拜,更对他遍布全身的纹身狂热追捧。尤其那种想出人头地的热血青年,纷纷效仿,大肆纹身。最不济也要在手上刺把宝剑,刻个忍字,以示身份地位。”
正哥稍为顿了顿,接着说道∶“我那时年轻气盛,不肯落后。当即找到一家纹身机构,花了2000绣了这只老虎。身上绣虎,又有讲究。前面绣虎名为穿胸虎,后背绣虎叫做出山虎。”正哥伸手指着阿虎后背,正是绣的出山虎。
阿龙看了一会,颇感疑惑。问道∶“正哥前胸的虎虽然绣得大气,为何只绣了虎头?阿虎背上的出山虎虽然齐全,却显得太小了。”
正哥苦笑了笑:“当时我好大喜功,不喜欢小的,只想绣只大的装装逼。就选择那种最大版本的,殊不知刺绣起来痛彻心扉。忍痛绣完虎头,再也无法坚持下去,所以只好放弃。阿虎背上的却是完整的袖珍版出山虎。”
阿龙问道∶“穿胸虎没有绣全,是不是可以退一部分的钱?”
正哥自嘲道∶“你以为他们都是猪,会有钱退?你手上的龙又是怎么回事?青不青红不红的,难看死了。
阿龙答道∶“你们也知道,流行是阵风,来得急也去得快。这种纹身的风很快就过去了。”
几人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阿龙接着说道∶“不仅不流行了,而且强烈地反感、排挤、岐视。许多用人单位都不肯要有纹身的人做事,女人也轻易不肯嫁给那些人。我虽不怕,但不愿拗了家人的意愿,只好又到原来纹身的地方去洗。”
正哥问道∶“你难道不怕痛吗?听说洗比刺更加痛苦。”
纹身,就是用针尖沾了药水,在身上刺出图案,药水在肉里生根,图形才会显现。如果要洗,就难得多了,同样要用针,沾了另外一种药水去洗。打个比方,如果刺的时候用的是酸性药水,洗的时候就用碱性药水。才能起到酸碱中和的作用,与以毒攻毒的原理相同。
“你们可以想象,那种具有腐蚀性的药水刺激肌肉带来的痛苦到底有多大。”阿龙接着道,“而且效果也不明显,因此洗了一半,我就不肯洗了。”
正哥“啊”了一声:“幸亏我没有去洗,不然搞得不伦不类,难看死了。”
正在说得起劲,不觉吃饭时间到了。九叔另外拿了一只碗过来,把饭倒在碗里,阿龙忙给九叔夹菜。我和正哥不解,阿龙解释道∶“九叔患有乙肝,一个人另用一套餐具吃饭。对待这种老实之人,我们要多给他夹菜,以示敬重。”
原来九叔还有乙肝。这是一种慢性传染病,感染后麻烦得很。乙肝患者通过与人共用餐具、洁具、输血或其它方式再传染给他人。得了这种病的人看起来就象健康人一样,表面是看不出来的。九叔自己说了出来,足以证明他是一个老实人,怕传染给其他人。既然是老实人,我们就不能亏了他,所以也就捡好吃的菜多夹给他。九叔一个人端着饭菜去旁边吃,生怕惹人不快。吃完饭把碗筷冼了,留着下餐用。在他身上,我看不到一丝浮滑、奸诈的影子,实实在在的一个人。
吃完午饭,九叔拿起抹布,又是擦地,又是抹铺,搞起卫生来。一边搞卫生,一边亮起嗓子唱了起来。不唱不知道,一唱吓一跳,九叔的歌唱得极好,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唱的是经典老歌《十五的月亮》和《血染的风采》。我们暂时忘却了烦恼,加入到合唱的行列。歌声潦亮、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