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醉汉痴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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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以为我已经找到了生活的方向，从此以后便可以安居乐业，也能够更好地把握儿女的教育问题，不曾想，其结果却不能尽如人意。
　　孝昌的人口密集，土地有限，人均不足一亩耕地，靠种田为生的确难以维持生计。故此，人们根本就不太在乎田地的收获如何？而是普遍将希望寄托于做手艺或者经商。
　　而且，我还忧虑地发现，大部分人们根本就不重视孩子的学年教育。人们普遍认为，读不读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会不会赚钱。许多孩子都是未上高中，就辍学学手艺为家庭挣钱；在重男轻女的孝昌，女孩子的学历，就更是小得可怜。
　　我虽然因为年幼的儿女的教育，而被迫将自己的几亩田地种上，仍然要隔三差五、忙里偷闲地出门做手艺，予以维持手头经济。但是，因为惦记着家里的儿女，我每次出门的时间都是很短，最长不会超过半个月。
　　这样一来，在来去的路上，不仅要花许多冤枉路费，而且还浪费了时间；虽然付出了巨大的辛苦，所挣得的收入却少得可怜！
　　起初，两个孩子还比较安分，也能自觉地学习。可是，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地受到了外界的影响，也就开始贪玩了；尤其是我那儿子，就更加放任自由了。不容置疑，我因为出门做手艺，又将儿女的学业荒废了。
　　更为令人头疼的是，回家以后，我一旦对儿女进行管教，便会招致父亲以及弟弟妹妹的阻挠，甚至于责难……
　　“你的刑罚太严了！你弄得伢们见了你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地怕你！”这是我的父亲在我管教儿子的时候，当着我的儿女的面，对我说的话。
　　他们真的那么怕我吗？如果他们真正从内心里存在怕我的观念，也一定会安分守己地遵照我对他们的叮嘱，也会自觉地做完我给他们布置的作业。可他们，不仅没有完整地做完我布置的作业，即使是做了那么几道题，也是潦草不堪，根本就令人无法看下去。
　　“他要你管那么严做么事？到时候他自然就变好了。你小的时候那么拐（坏），你嘛变好了呢？”这是我的二弟在我管教儿子的时候，当着我的儿女的面，对我说的话。
　　人与人是不可以相比的，事与事也不可能相提并论。有的人，能够自觉的遵纪守法，自觉地改造自己的恶习而力求向善；而有的人，则非要在别人的捶打与责骂下方可成长。我能够自觉地改掉我过去的那些坏毛病，除开秉承父母的优良基因而外，更多的则是不断地学习的结果，并不是我一生下来就具备某种奇特的慧根。可他们，在先天不足的情况下，又缺乏母亲的管教，请试想一下，他们能够自觉地做到改造自身的不良习性吗？
　　“他还不是跟你学的！你原先老是叫爹爹（父亲）怄气，他现在也叫你怄点气！”这是我的大妹在我管教儿子的时候，当着我的儿女的面，对我说的话。
　　他是跟我学的吗？他到底跟我学到了什么呢？他是跟我学会了我的所有手艺？还是学会了我的文化知识？是学会了我的武术？还是学会了我做人的道德规范？他什么都没有学会！更何况，我惹父亲生气是为什么？难道说我听信父亲的一面之词，将某人捶一顿，父亲就不生气了？我将我的所有的劳动果实，让父亲拿去放纵那些游手好闲的人们，父亲就不生气了？我按照父亲的意思，低三下四地谋求一官半职，为家族变向地充当骄横的保护伞，父亲就不生气了？
　　荒谬绝伦，无稽之谈！
　　我真不明白，这些本来只能背着我的儿女说的话，我的父亲和弟弟妹妹，为什么偏要当着我的儿女的面说了出来？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他们难道不知道我那无娘的儿女尚小，还不知事理，也分不清是非曲直吗？他们当时究竟是出于什么意图呢？
　　毫无疑问，父亲和弟弟妹妹的这种作为，将会给我那无娘的儿女以后的人生，埋下重大的隐患。我当时纵然是有满腹的委屈，却又难以诉说；我纵然是有满腔的愤怒，却又不便发泄，而只能暗自落泪、独自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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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委屈也好，忧伤也好，既然你不便将满腔的愤怒发泄出来，纵然是泪流成河，你也还是得忍受悲痛将日子过下去。因为时下孩子太小，你就是死，也得选择时候，至少时下，你没有死的权力！你是孩子的依靠，是孩子的精神支柱，你死了，他们靠谁去？
　　哥儿们，好死不抵赖活！
　　郑板桥有一句著名的格言流传至今，以至于被收录于成语词典：“难得糊涂！”我曾经在长篇散文诗《漂泊者之歌》里写有一首《醉汉痴语》——
　　
　　我的太阳，被后羿射落了；
　　我的月亮，被天狗吞噬了；
　　我的彩云，被狂风刮散了；
　　我的温暖，被严寒覇占了；
　　我的清凉，被酷暑侵占了；
　　我的甘露，被干旱吸蚀了；
　　我的路，被洪水冲断了；
　　我的粮食，被耗子偷走了；
　　我的鲜花，被害虫蛀蚀了；
　　我的荣誉，被小人窃取了；
　　我的妻子，被骗子拐走了；
　　我的女儿，被恶狼叼走了；
　　我的欢笑，被痛苦取代了；
　　我的诗句，被酒精麻醉了；
　　我的嘴，在
　　酒
　　缸
　　里
　　浸
　　泡；
　　我的灵魂，划
　　扁
　　舟
　　漂
　　摇
　　！
　　！
　　！
　　
　　我的确应该糊涂！
　　于是，我就常常以酒度日，用酒精麻醉自己！
　　于是，我成天被酒精麻醉的迷迷糊糊，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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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酒的时候，确实不知道痛苦；一旦酒醒，却又是疼痛难忍、奇苦无比！更为严峻的是，手里没有钱，连烟钱酒钱都没有，这日子还怎么过？
　　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挣钱。
　　我在前面已经讲过，当年，钉秤这门手艺在我们那片小天地里，几乎占据了当地经济的主导。可是，我们当地那么多钉秤的人，许多农户依然缺秤。既然家家户户都需要秤，我为什么要舍近而求远呢？出了我们袁家湾，哪里都有市场，我又何必费时费车费跑那么远去挣钱呢？就在近郊做手艺，照样可以挣钱，来去也方便，照顾儿女岂不是更为便利？
　　但是，设想归设想，究竟怎么样？只有通过实践才能得到验证。
　　根据我多年的钉秤经验，平常人家普遍只需要五十公斤以内的秤，除非有特殊用途，那就另当别论。钉秤最难带的就是秤砣，如果按照国家的计量标准，五十公斤的秤砣的定量是两公斤半。人们为了节约投资，更是为了减轻携带的重量，大都在秤砣上减少重量，而且秤砣的重量一旦减轻，秤杆和秤钩的级别也要随之下降。否则，不般配不说，边秤与脊秤之间还容易断桥。
　　所谓断桥，就是边秤的尾数接不上脊秤的起点。比喻说，脊秤是十公斤起头，而边秤最多只能秤七公斤，中间的三公斤完全没有着落——这就是断桥秤！
　　既要偷工减料，又要达到预想的重量，还要避免断桥的现象，秤杆就必须又短又细，才能压得住定盘星，否则，根本就无法办到。
　　可是，有的人却因为注重携带的方便，居然将重量减得太大，一斤重的秤砣，配上一百多斤的秤。这种做法，不断桥才怪！
　　断桥秤，被人们称之为不吉利的征兆，是人们的大忌，这样的秤也很难卖出去。
　　有些人为了避免断桥的现象，别出心裁地将边秤的起点，直接由一斤开始，而将定盘星取消。可是，这种上卡与下卡背靠背的秤，根本就无法使用——你秤一百斤也行，秤八十斤也行。这哪是秤啊，活似人们常见的哈巴头！与其说用这样的哈巴秤，还不如用手拎一拎估一估重量，比这哈巴秤还要精确得多！
　　为此，我根据自己在钉秤方面的思考，在《龙泉观传说》第三部《独立的雨》第九十八章《争取了主动》中有一段这样的描写——
　　人心不平，制下斗秤。如今有秤无斗，百姓的农副产品，大都以秤为准，进行买卖交易。
　　可是，吴启贵家里的那杆秤，偏是不准。一背篓烟叶，五十行、六十也行、七十还行，恰似那称老婆的情夫为干爹的哈巴头，没根没据、没有准则。气得吴启贵当即一脚将其蹬断：“下次再有钉秤的来了，勒紧裤带也要钉一杆！”
　　这类哈巴秤的确应该一脚蹬断！
　　的确，有些人为了蝇头微利，常常将良知与道德抛掷于九霄云外！
　　坦白地说，我在钉秤方面也常常偷工减料；尤其是做这门手艺的最初那些年，我的行为几乎与大部分唯利是图的人同出一辙。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的增加，也就慢慢地悟出了手艺与生意之间的道理——要想手艺做得好，就要严格把握质量关；要想把生意做好做大，就要做到用户至上信誉第一！故此，我就逐渐地改掉了那些手艺人普遍存在的坏毛病，严格把握质量关，保证信誉第一用户至上！
　　正是因为如此，我做手艺无论做到哪个地方，都能够扎下脚跟！
　　但是，我还是在某种程度上打了一定的折扣——五十公斤的秤，通常用三十公斤标准的秤砣，即三斤重的秤砣；实在是在货源短缺的情况下万不得已，最低限度，也要用一公斤的秤砣，钉五十公斤的秤。虽然我的标准离国家的计量标准相差甚远，但是，只要将秤卡安装到位，大部分都能够正常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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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备足了货源，由家里搭车到松林岗转车，行程不足一个小时，便在大悟县芳畈乡的栗林下车。我由栗林桥往西走了不足一公里，便有一个大湾子。我来到湾子当头的一户人家门前的条石上坐下，便支起了摊位。
　　钉秤这活路，不需要你吆喝，只要你将摊位支起，专心地干活，自然就有人拢来观看。如果你的手艺做得玲珑，不愁货销不出去。
　　也算是我的运气好吧，刚将摊位支起，就有人买秤了。通过叫秤（校秤），无论是灵活度，还是精确度都能达标，买主完全满意。
　　于是，人们相互传递，一中午的时间，我便将从家里带来的二十多杆成品秤销售一空。剩余的二十来杆秤的材料，我换了一个湾子，用了五天的时间，便钉出来全部销售。
　　我原计划半个月的货源，只用了六天的时间就完成了，而且收获也不错。为此，有人说我运气好，也有人说我会搞。其实都不是，而是我愿意吃亏！我在本钱上花了别人几倍的投资，在携带货源方面，我也耗费了别人几倍的体力。表面上看我是吃了亏，实际上却保证了用户的质量，赢得了信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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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来，不但经济有了保障，照顾儿女也确实方便了很多。而且，我还有些余额周转亲戚和朋友。于是，父亲也高兴了，亲戚朋友也对你刮目相看了。
　　可是，我内心的苦痛却无人知道，也无人问津！
　　可怜我那年幼的不知事理，也不懂得严格自律的儿女啊！我在家里的时候，便可以管一下他们的学习问题；我一旦离开，他们便放假了。毫无疑问，因为我的儿女的教育问题，不仅害了他们一生，而且还严重地影响到我的侄男侄女以及外甥们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