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荷塘祭絮坟

　　突然间，荷塘上空的天色突变，灰蒙蒙的云雾覆盖了苍穹，将天蒙上了一层浓浓凄凄的黑纱。
　　不一会，狂风大作，发出呼呼的啸声。
　　随着狂风的呼啸声，扬起了漫天飘飞的柳叶。
　　那些柳叶，在空中随着风飞舞着，一片一片的交织在一起，如梭般在串连起来，联结成一张硕大的绿网。
　　那张硕大的绿网像个陀螺，在空中飞快的旋转着。越旋，绿网越大。犹如灿烂的绿色光环，在破败的荷花塘上空放射出万道华光。
　　华光下，狂风还在继续的呼啸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把散乱焦糊的花草叶茎等残物尽皆卷入荷花塘里。
　　不大一会，狂风退去，柳叶编织而成的那张硕大的绿网，从上空慢慢的落了下来，罩向荷花塘，将整个荷花塘覆盖的严严实实。
　　绿网覆盖后的荷花塘，呈现出一片绿葱葱的草坪，招致蜂涌蝶簇。
　　当风去云散，一切都平静下来时，地面上，又恢复了生机，只是没了原先的繁华美丽。那棵只剩半截的千年古柳，已不知去向。
　　
　　“阿弥陀佛。”无量寺韵庆住持念诵着佛号走近柳絮墓。
　　望着绿油油的草坪间那座白莹莹的柳絮墓，韵庆住持双手合十，施了一礼，说道：“施主不解老衲之偈，于情中遇劫而劫不负于情，命于运中而运未及顾命。上善若水水若善之，至终归赴于仙而以仙归。善哉善哉。”
　　韵庆住持为柳絮墓添了一把土，看着那个极为特别的墓俾：“‘来生情梦之墓’，何有来生？既无来生，又何能再续情梦？既然梦虚，情又何真？既已相随入梦，何必再求来生愁情。人与非人皆有情，而不知情所云，悲哉善哉。”
　　韵庆住持单手打稽，“清醒如何，睡着又如何。当我醒时你在睡，当我睡时你则醒。因果不时轮回，恨怨情仇亦不过烟灰。知者几人？阿弥陀佛。”
　　韵庆住持仰天长叹一声：“凡人肠肚八十弯，弯弯皆纳垢。发下白脑万千条，条条皆为痴。施主今日已除污秽，痴已不痴，永得安宁。既生不知何为生，又何知死为何死？”说着，韵庆住持盘地而坐，诵起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
　　日落黄昏，韵庆住持方诵经完毕，起身离开柳絮墓。
　　韵庆住持放眼曾经的荷花塘，不由感叹起来：“昙花，终归一现，不过瞬息，再现亦如此，只不过是，又不得不现。凡尘孽缘，不日又要源于此。缘份份缘，合合散散，何时才能了？善哉善哉。”
　　说罢，韵庆住持双手拂袖，离开荷花塘，缓缓离去。
　　
　　如来至尊将五月花神殿春叫至座前：“母女血脉相连，本座自是知晓，想尔也必是时刻想念女儿。但天有定数，芍药劫数已至，磨练还尚待时日。尔可专心研磨所识，无需过多分心担念。”
　　“至尊教导甚是，天意所定，不可违。有至尊相佑，芍药必能历经劫数，功成德就，殿春绝不敢惘然职责。”殿春跪下给如来行了叩首礼。
　　“不必多礼，随本座前往瑶池去安置那千年古柳吧，你们也可好好一叙。”
　　殿春一听十分的高兴，连连给如来叩头诚谢：“至尊如此慈悲为怀，能将柳婆婆残灵引入仙界，让殿春实在感恩不尽。殿春给至尊叩头了。”
　　“殿春仙子能有如此善爱之心，也不辜负本座收容并寄望于五月花神之意了。起来，随本座走吧。”如来满面笑容，带着殿春向瑶池走去。
　　正在瑶池边等候仙封的柳婆婆，看见至尊如来带着殿春前来，急忙跪倒在地向如来叩首：“凡尘秽草拜见至尊如来佛祖。”
　　“起来吧，既已来至天庭，无须再言什么凡尘秽草。”如来微抬佛手。
　　“多谢至尊如来佛祖，圣德无量，无罪与我。”柳婆婆复给如来叩头至尊称谢，然后起身垂首站在了一旁。
　　殿春看柳婆婆给如来行过礼后，急忙走到她跟前。
　　柳婆婆看见殿春走来，又要急忙下跪，被殿春一把扶住：“使不得，柳婆婆这可使不得。”
　　“都是老柳树我不好，未能保护好芍药儿，让芍药儿遭受如此劫难。老柳树向殿春仙子谢罪了。”说着，已是满面泪水。
　　“柳婆婆何出此言，芍药儿要不是有柳婆婆尽心教养，全力呵护，怎能成就华才？倒是因芍药儿劫数之事，让柳婆婆的元神几乎丧逝，应该是殿春代芍药儿向柳婆婆赔罪才是。”说着便要躬身施礼。
　　柳婆婆一看，急忙忙的托住殿春：“殿春仙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好了，尔等无须再如此的繁文缛节了。”如来走过来，看着柳婆婆，说道：“念你诚心修行千年，在尘世多行善举，且以命相顾芍药花相，并能拼尽最后的灵性，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荷花塘的残灵埋葬，已成正果。本座已启奏玉皇，钦领旨意来此。”
　　柳婆婆一听，急忙跪下听宣。
　　“玉皇颁旨，准尔可入仙班。即日起，尔被封仙号为玉柳仙子，随行观音菩萨麾下，善加修炼，以普救天下为任。望尔勤奋，不可疏心。”
　　“小仙叩谢玉皇大帝，玉皇大帝万寿无疆。小仙叩谢至尊佛祖，终身感恩至尊佛祖。”柳婆婆听罢如来至尊的宣旨，万分的激动涕淋，匍匐在地，向如来至尊连连谢恩。
　　而今观音用来向凡尘洒撒玉露，滋润天下，以拯救万民于水火的柳枝，就是这千年柳树柳婆婆-----玉柳仙子了。
　　“起来吧，你既已荣归仙班，只需尽心竭力才是。玉露仙子与殿春仙子亦有多时不见，你们两个可尽述衷情，而后玉露仙子应速去拜见观音菩萨。”如来吩咐罢，驾祥云而去。
　　殿春仙子和玉柳仙子躬身恭送如来至尊走后，两人便紧紧的抱在一起，未行说话，已是泪如雨注。
　　殿春拉着柳婆婆的手在花坛边上坐下来，高兴的说道：“婆婆，不，应该称呼您为玉露仙子了。殿春在这里，恭恭敬敬的向玉柳仙子道贺了。”
　　“殿春仙子这是要折煞我老柳树不成？倒是老柳树我应该好好感谢殿春仙子的相救之恩，要不是殿春仙子恳请如来至尊，老柳树我……”
　　“婆婆可别再说这些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事了。”殿春笑着引开话题：“婆婆不妨给我讲讲芍药儿的一些往事吧。想必，芍药儿在您的身边，一定是很顽皮，很不听话吧？”
　　柳婆婆一听殿春问起芍药，脸上立刻写上如春的笑容，便如数珍宝般的向殿春讲述着芍药每天是怎样的刻苦钻研，每天是怎样的勤奋好学，每天又是怎样的与芍药儿欢天喜地，打打闹闹。平日里如何关心照顾和孝敬柳婆婆，如何关爱莲儿等等。详详细细的给殿春讲述了一遍。
　　殿春听得是满脸幸福，心里甚是欢喜。
　　“不知芍药儿有没有想念过我？”殿春问柳婆婆。
　　“何曾只是想念？只要我看到芍药儿在睡梦中绽开笑容，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又梦到她和她的娘亲在一起了。平时里，总说娘亲小时候怎么带她去看千草百花，怎么带她去和蝴蝶蜜蜂玩耍。长大后娘亲又怎么样的鼓励她，要她刻苦，让她勤勉，多么的关心她，爱护她。有时候，看见她一个人独自坐在花园里，就知道，她又在想她的娘亲了。”
　　“咳，芍药这孩子最让人心疼，最让人放不下。”殿春不由叹了口气。
　　“凡人夏侯阳和芍药儿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夏侯阳和芍药儿异种相恋，我却不能阻止，导致这个结果，乃是我的罪过。”说到这，柳婆婆低下了头。
　　“这怨不得婆婆您，也不是婆婆的错。”
　　“若不是我留宿夏侯阳，断然不会有此事发生。”
　　“这是芍药儿的劫数，此乃天意，难以逃过。婆婆不要再自责了。”
　　“咳。“柳婆婆长叹了口气。
　　“婆婆，莲儿那孩子是不是天天和芍药儿一起疯啊？”
　　“这芍药儿，没事时，的确和莲儿在一起像两只鸟一样，你飞我撵的，总也分不开。那莲儿……。”
　　说到莲儿，柳婆婆又黯然泪下，泣不成声。
　　殿春亦是为莲儿难过：“莲儿也是为了芍药儿而舍去自己的生灵，说起来，莲儿亦是芍药儿的救命恩人了。殿春我在这里，代芍药儿谢谢莲儿你了。”说着，望空深深一礼。
　　“莲儿也有百年的修行了。莲儿秉性善良，从不忤逆天命，德望天下。更何况，莲儿乃是为了花相而牺牲。天庭应该不会让德善之人枉命的，婆婆无需过于伤感。兴许，莲儿是必经苦难，应尽劫数。苦难和劫数已尽，必然精灵再现，婆婆尽管安心就是。”殿春宽慰着柳婆婆。
　　柳婆婆也只有含泪点点头：“但不知，莲儿还能否有百年修行在身，更不知，莲儿还能否与老身我有缘相聚。”
　　“殿春定会恳求大慈大悲的如来至尊，施恩来拯救莲儿英灵的。婆婆已是玉露仙子，跟随的观音菩萨，亦是慈悲为怀的佛祖。婆婆也可恳求观音菩萨发慈悲之心，你我同力，莲儿就会灵气归身的。也许，还会被列入仙班的。”殿春抚摸着柳婆婆的肩胛，满怀希望的说。
　　“我曾经答应过，许过诺，芍药儿和莲儿我都要保护好她们俩，一个都不能少。可是结果，我竟然食言，未能保护好她们，让她们至今不知生死，我的内心十分伤痛。虽然殿春仙子所言不错，但总归只是希望，何时才能得以实现？”柳婆婆说着，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落下来：“何时才能见得芍药儿和莲儿？”
　　殿春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解柳婆婆，内心也是十分的感触伤心，眼泪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流落下来。
　　一股轻盈盈的拂云声传来，柳婆婆抬头一看，见是百花仙尊弧潼，急忙上前欲行大礼，被弧潼一把接住：“婆婆对芍药恩重如山，又是芍药的恩师，并是芍药的保护神，弧潼感激都来不及，何敢受婆婆之礼，倒是弧潼在这里应该给婆婆叩礼了。”
　　“罢了罢了，我们早都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客气那么多了吧。以后我们还是婆婆，弧潼，殿春的相呼吧，这样显得更为亲切些。”殿春含泪笑着对弧潼和柳婆婆说道。
　　“不知婆婆和殿春满脸泪光，又是为何而伤心呢？”弧潼看着殿春和婆婆满脸的泪恒痕，有些奇怪的问道。
　　殿春就把柳婆婆讲述芍药过去的快乐故事，和想念莲儿，不知莲儿是否尚活人间的事给弧潼说了一遍。
　　“殿春所说没错，我们可以恳求如来至尊和观音菩萨，如来至尊和观音菩萨从来就是慈悲慈善之佛祖。有如来至尊和观音菩萨相助，想必能使莲儿再获新生，也可能会位列仙班。婆婆和殿春先免于担忧吧。”弧潼劝慰起柳婆婆和殿春。
　　柳婆婆和殿春听弧潼这一说，倒也确实宽心不少。
　　一股幽幽的酒香，随着微微的仙风，和着喜庆的笑声传了过来。
　　弧潼他们一看，见是月老仙尊正手持红线走过来。
　　月老仙尊见是弧潼仙尊，又见殿春仙子和玉柳仙子在一起。便走了过来，仔细的一端量他们的神色，竟畅怀的笑起来。
　　“拜见月老仙尊。”殿春和柳婆婆给月老神施礼：“不知月老仙尊缘何发笑？”。
　　“免礼免礼，我红线给各位仙子回礼了，各位仙子辛劳了。”月老仙尊给弧潼仙尊回了一礼，向殿春仙子和玉柳仙子弯腰点点头亦作回礼后，笑着说道：“百花仙尊为拯救凡尘万民之性命而冒死盗取王母万年仙丹，被治罪流放至尘埃受尽辛苦，却依然在操劳凡间人类的精神，实在是令人敬佩不已，功德无量也。其精神感天动地，我这月老从内心里仰望之至。”
　　“弧潼重犯天条，幸而蒙如来至尊相救，王母慈悲恩赦，感恩已是不及，何来功德。月老仙尊是过奖小仙了。”
　　“哈哈，百花仙尊与我同仙同级，却如此磊落恭俭让，是天庭之幸也，月老我很是钦佩也。”月老向百花仙尊拱拱手：“月老我适才听到诸位仙友，似乎是在相谈那修炼数百年的荷蓬青莲之事？”
　　“正是，我等正为莲儿之事忧伤。”
　　“对于荷蓬青莲之因果，我这月老也略知一二。也大胆学学弧潼仙尊的不怕死精神，也就向各位仙友们透露一次天机吧。记住，就泄露这一次，绝无下次。”
　　“不知月老仙尊欲透何天机？”玉柳仙子十分着急的问道。
　　“荷蓬青莲终有一恋，待我月老红线相牵。哈哈，哈哈。”月老仙尊大笑着，一个稽首，笑声未绝，人已不见了踪影。
　　弧潼、殿春和柳婆婆听得月老仙尊的这句话，知道月老在暗里提点莲儿的生灵尚在，都十分的高兴，相互击掌庆贺。
　　“婆婆这下可以安心了吧？”殿春兴奋的摇着柳婆婆的手。
　　“放心了，放心了。等和芍药儿和莲儿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更放心了。”柳婆婆擦擦激动的泪水。
　　
　　天庭钟鼓响起，袅袅渺渺。
　　“时间已是不早，玉柳不敢耽误，这就去观音佛祖那里参拜服侍。玉柳就在这里别过百花仙尊和五月花神了，改日再来拜见。”柳婆婆说着，给弧潼和殿春躬身施礼。
　　“殿春就不送婆婆了。花仙大会时，务请婆婆前来赏花。届时，也许芍药儿和莲儿一并来了也不无可能。”
　　“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真的很期待那一天。届时，玉柳一定前来叩拜百花仙尊和五月花神。”
　　“婆婆好好照顾自己。弧潼不远送了。”
　　弧潼仙尊和殿春仙子送别玉柳仙子柳婆婆，两人欢天喜地的携起手，望至尊殿踏云而去。
　　玉柳仙子来到观音殿，不敢贸然进去，跪在阶下，等候召见。
　　“玉柳仙子，进来吧。”观音菩萨温和的向玉柳招呼道。
　　玉柳起身走进观音殿，只见观音菩萨手持着净瓶立于云毡上，端庄慈祥，具有无量的智慧。
　　玉柳急忙下跪：“佛祖乃大慈大悲，普救人间疾苦之佛祖。小仙玉柳叩见观音佛祖。”
　　“好了，不要再说凡尘俗气之语，天庭乃万仙平和相聚之地，无须累言赘语。你既已归随本座，你就替本座好生看管净瓶，恒顺众生，慈悲救度。”
　　“玉柳谨尊佛祖之命。”玉柳谢过观音，起身接过净瓶，立于观音右侧，静静的看着观音，心里在涌动着。
　　“玉柳仙子似乎有话要对本座说？”观音菩萨看看玉柳，问道。
　　“玉柳的一点心思都逃不过佛祖的法眼。”玉柳仙子忙跪下给观音菩萨叩头。
　　“有何心思，说出来本座听听。”
　　“亦是玉柳在凡间时最疼爱的莲儿之事。”说着，边落下泪来。
　　“想必月老仙尊已经提点于你，莲蓬还有一个情劫未了。玉柳大可不必再为之忧虑，尽管尽好本职便是。”
　　“多谢佛祖，听佛祖一番话，小仙玉柳依然安下心了。”
　　“玉柳仙子既已位列仙班，凡心可有之，但不可多之。应知众之苦难，而弃之自为之私念。普救天下，以为大念。”
　　“多谢佛祖点化，玉柳定当铭记在心。”
　　“玉柳仙子，随本座去南天门普撒露雨吧。”
　　“是，玉柳谨遵佛祖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