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幸被方淑娟言中，第二天的早报又大幅刊登了周凌川手牵尹萱的照片，题为《东川掌门牵手帝豪花魁，高调晒恩爱，绯闻女友于妙妙或出局》。
　　周凌川走进办公室，比平时晚了半小时，心情却不错。秘书小李泡好了茶，他挺绅士的微笑着说了声“谢谢”。习惯了他的面无表情，小李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诚惶诚恐地：“周总还需要什么？”周凌川摆摆手：“不需要，你去忙你的。”
　　徐天浩拿着报纸进来，往办公桌上一拍，神情凝重。
　　“天浩，怎么了？”
　　“你自己看。”
　　周凌川拿起报纸，漫不经心粗粗一看，不以为然。
　　“让他们拍，我怕什么。”
　　徐天浩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凌川：“凌川，你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怎么会在感情问题上如此大意。”
　　“且不说尹小姐和周家的关系，就她现在的身份，跟她扯在一起，对你没有半点好处。你这么做得罪的不止于妙妙，还有她的一大批粉丝，你失去的，不止是高大上的个人形象，还有企业不可估量的潜在利益。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东川的股价，你还不知道吧，早上一开盘就跌了3个点。”
　　周凌川端起茶杯喝茶，一脸的沉静，好像徐天浩只是在跟他谈论今天的天气。
　　“天浩，有些事不能仅仅用利益去权衡。”
　　徐天浩显得很是无奈：“你是商人，不为利益为什么？”
　　周凌川从沙发上站起来，拍拍徐天浩：“利益很重要，心情也很重要。我现在已经拥有十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富，3个点算什么？动动小指头就能挽回。天浩，有一种感受，叫做痛快，如果舍弃那么一点点利益，可以换得最大程度的痛快，何乐不为？”
　　徐天浩不太明白，会有什么样的痛快值得牺牲商业利益去换取。
　　
　　送周凌川出门，尹萱回卧室补了个回龙觉。大约太困，这次她睡得很沉，直到芬姨上来敲门。
　　芬姨做了丰盛的饭菜，都是尹萱喜欢吃的，她不免诧异。
　　“芬姨，中午就我们两个人吃饭，不用做这么多。”
　　“先生交代过，不能怠慢了小姐。”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芬姨抿笑：“先生可是个有心人。”
　　“小姐，你得多吃点。”
　　“嗯，好。”
　　尹萱每样菜都吃了个遍，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吃到这样的家常菜，吃着吃着，眼眶就湿润了。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菜不好吃？”
　　尹萱摇摇头：“是太好吃了。”
　　芬姨松了口气：“那就好。”
　　“先生，对每个女人都这么好吗？”
　　芬姨又用颇富意味的眼神看她一眼。
　　“怎么会？我伺候他许多年，他也就只带于小姐回来过，住了一晚。”
　　“于小姐？”
　　“就是那个电影明星，于妙妙。”
　　尹萱夹菜的手顿了顿，没说什么，低下头默默地吃碗里的饭。
　　吃罢，芬姨收拾饭桌，尹萱出到院子里，随意地逛。
　　昨晚天黑，她也没看仔细，今天这一逛，才发现这庭院简直堪比一个足球场，绿丝绒一般的草坪一直伸展到山脚下。沿着小径踱步，花匠在修枝剪叶，一株株灌木被修成整齐的球形，观赏树身姿挺拔屹立在车道两旁。后门直通黛湖，隔着铁门，隐约可见三两个游人在湖畔垂钓，湖面一层寒烟笼罩。
　　好美的景致，到春天，万物复苏，百花盛开，一定更美吧。
　　胡乱想着，从后院再逛回前庭。
　　“小姐，你的手机在响。”
　　尹萱回到卧室，拿起手机一看，心里一紧。是投资银行的齐总，他打电话来，不是催债是什么？
　　躲是躲不过的，她一咬牙，按下接听键。
　　“尹小姐，最近可好？”
　　“我过得怎样，齐总还不清楚吗，自是不能和您比。”
　　“哎呀，尹小姐就不要隐瞒了，我在报纸上都看到，你和周先生，真是郎才女貌。”
　　尹萱不得不佩服当今的媒体，在他们的火眼金睛下，没有半点藏身之地。
　　“本来，早就想去看看侄女，毕竟，令父和我也是多年交情，理当关心。可是最近太忙，没办法，抽不出时间，还望侄女见谅。”
　　多么和蔼可亲，以前可不这样。
　　“齐总，您客气了，只怕寒舍简陋，招待不起您这样的贵客。”
　　“哪里的话，你现在有周先生做后盾，我们还指望跟着沾点小恩小惠呢。”
　　“齐总，有话就请直说。”
　　“啊，也没什么，就是，令父去世后，我也很同情你的处境，本想缓一缓，以后再说。哪知，这么快就柳暗花明。现在银行业不景气，出的多，进的少，我也是在吃老本。我们都知道周先生的实力，这点钱，对他是九牛一毛，可对我，比命还重要，所以……”
　　话说到这份上，她哪还能再拒绝：“这个，我只能说试一试。毕竟不是小数目，他也没有帮尹家还债的义务。”
　　“谦虚，太谦虚了。尹侄女，周先生敢公开和你的关系，足以说明你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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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这样，打扰了，有空请你和周先生一聚，等你的好消息。”
　　尹萱到底脸皮薄，虽说二十多年过去，周凌川也未必记仇，可她总觉得理亏，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不知不觉，到了年末，几家大企业联手举办跨年酒会，邀请了不少的政商金融界名人，其中自然少不了周凌川。
　　尹萱本不想去。方淑娟和尹菲最爱凑热闹，姓郑的大小是个老板，这样的场合铁定会去，遇上了免不了难堪。可周凌川说举办方规定，必须带女伴，否则会被罚承办三年的商会活动。
　　“有这样的规定？”尹萱半信半疑。
　　“对呀，还不是为了活跃气氛，聚会嘛。”
　　“可我真的不想去。”方淑娟见了她，不定说些什么难听的话，何必去自取其辱。
　　周凌川像是能看透她心事，捏了捏她的脸：“傻丫头，我你都不怕，还怕那些个臭鱼烂虾？”
　　“臭鱼烂虾？那你是自比蛟龙？”
　　周凌川歪着头看她：“不傻嘛！那你怕不怕？”
　　“怕，怎么不怕。”
　　“怕我什么？”
　　尹萱避开他逼人的视线。
　　“你明知故问。”
　　“哈哈，怕我一口吞了你？”
　　尹萱笑道：“你吞得下吗？”
　　“哦？不信就试试。”
　　尹萱刚一抬头，他的唇就吻上她的。
　　唇齿交缠，或轻或重，她依然处于他自如的控制中，所能做的，只是默默数着分秒，60、80、100……直至被他压倒在身下。
　　从绝色载回来的衣服总算能派上用场，这次，她挑了件瑰丽的大红晚装。过元旦嘛，红色喜庆。这种颜色，随身而走的衣形，不是谁都能驾驭，可穿在她身上，不但不见半分瑕疵，反倒彰显莹白的皮肤，袅袅婷婷的身材。
　　在帝豪自学的化妆术第一次用在正式场合，明艳成熟的妆容和衣服配合恰到好处。当她挽着周凌川的手出现在会厅，“啪，啪，啪……”闪光灯争相落在两人身上，吸引了所有来宾的视线。其中不乏熟人，除了方淑娟母女，杨启明、齐总都来了。
　　尹萱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周凌川握了握她汗湿的手。
　　酒会形式自由随意，一边的餐台上是掺了冰块的威士忌和切好的水果，另一边，是各种西式糕点和烤鱼烤肉。客人可按自己的喜好挑选。
　　周凌川过去拿了两杯威士忌，一杯给尹萱。
　　“我们去走一圈。”
　　酒会本就是为社交而生，应酬是必须的，她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处处都应符合一个名媛的标准。
　　她一手端酒，一手挽着周凌川，和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一一点头，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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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启明也带了个漂亮的女伴来，尹萱不想理他，别过头去。他倒也知趣，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只和周凌川礼节性地握了握手，酬酢几句。
　　“凌川兄，新年好。”
　　“好。”
　　周凌川也显得有些冷淡，一个字都懒得多说，抽出手，拥着尹萱离开。
　　那边，齐总老远就冲周凌川笑意盎然，走过来和他碰杯。
　　“周先生，这杯酒敬你，祝你在新的一年，芝麻开花节节高，事业更上一层楼。”
　　“祝尹小姐越长越漂亮。”
　　“哈哈。”周凌川笑道，“齐总真是会说话，不愧是左右逢源的银行家。”
　　“惭愧，惭愧，我老了，早就没什么野心，只求在圈子里混口饭吃，哪里比得上周先生，真正的青年才俊，顶级企业家。”
　　“什么顶级，才俊的，你也知道，现在的媒体浮夸得很，就爱搞噱头赚人眼球。”
　　“那也是周先生本身出类拔萃，不然，那些个记者为什么只围着你转。”
　　周凌川做出无奈的样子：“其实很烦，真的。”
　　“是啊，做名人难，做我们这样的平凡之辈，更难。”
　　“此话怎讲？”
　　齐总看了看尹萱：“这里太闹，我们去休息室谈吧。”
　　三人横穿会场，又引来一片注目。经过方淑娟母女，尹萱不自觉加快脚步，还是隐约听见方淑娟的奚落。
　　“清高什么，还不是一样花男人的钱。”
　　“以前还以为她老实，谁知她不声不响，榜上周凌川，可见她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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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菲嫉恨的目光一直尾随她进了休息室。
　　坐定，齐总才开口：“上次我跟尹小姐提过，不知……”
　　周凌川看向尹萱。
　　尹萱只能硬着头皮道出来龙去脉。
　　“是这样，尹氏欠投资银行一笔5000万的贷款。当时，这笔款项用来建一个水上游乐项目，哪知，项目建了一半，却被勒令停工。说是那片水域不适合开发，会破坏生态平衡。结果，爸爸吃了哑巴亏，投进去的钱也血本无归。”
　　“后来，尹氏破产，企业资产清算后，除了支付员工的工资，拖欠的款项，剩下的根本不足以偿还各种债务。”
　　“所以，尹总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帮忙……”
　　周凌川听完，轻轻一笑：“就这事？小萱，你怎么不早说？”
　　尹萱惊讶地睁大了眼，5000万，她可能下辈子都还不了的钱，她以为他不会轻易答应，至少也要为难她一下才是。她还记得，当初，她回复他的包养要求，就因为迟了几天，他可是让她出了两手的汗。
　　她不相信他会如此爽快。
　　“我可以帮这个忙，不过小萱，你要怎么感谢我？”
　　她心里“咯噔”一下，是啊，尹家本就有欠于他，现在又添上一笔，叫她拿什么还？
　　周凌川却似笑非笑，玩味地看着她，似乎很享受她贝齿轻咬，脸涨得通红，无比内疚又无助的模样。
　　齐总喜出望外，激动地站起来，握住周凌川：“周先生，您可真是救了我的命呀。您放心，我齐某不是不知感恩之人，今后，周先生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你，定当不辞万难，上刀山，下火海……”
　　“我问小萱，没问你，要不是她，我不会救你的。”周凌川不耐烦地打断。
　　“是是是，多亏尹小姐。哎呀，不是我多嘴，尹小姐识大体有担当，比她那个无情无义的继母好上千倍万倍，周先生既然慧眼识珠，也就别再为难她了吧。”
　　他这么一说，又勾起尹萱心里几多感慨，委屈的泪一下就涌了上来，她赶紧用酒杯遮挡。
　　“你看，周先生，你把尹小姐吓哭了。”齐总凑近周凌川低声道，“我也年轻过，我懂，好好哄哄吧，我先告辞。”
　　齐总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口遇见偷听的尹菲，一怔。
　　尹菲斜睨他一眼：“我找我姐。”
　　齐总笑了笑，自觉地避开。
　　休息室里只剩周凌川和尹萱，他坐到她身旁，从她手里拿过酒杯。
　　眼泪弄花了妆容，脸上到处是打湿的眼线液，看上去楚楚可怜又滑稽。
　　周凌川递给她一张纸巾：“哭什么，傻瓜，我说什么了，你就哭成这样。”
　　她擦了擦脸：“对不起。”
　　他凝视着她，静待下文。
　　“你把我从帝豪救出来，又帮我还债，可我却无以回报。”
　　周凌川轻轻晃动酒杯，似在考虑什么。灯光落在酒里，又反射到他脸上，摇曳着，变化不定。
　　“会有的。”
　　尹萱抬起头，神色迷茫。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表情旖旎：“不急，会有那么一天。”
　　带了一股凛然的邪气！如果换成别的男人，她一定会强烈抵触，但是，周凌川做出来，就是那么自然天成。她除了心跳，还是心跳。
　　
　　新年伊始，周凌川照常上班，尹萱一个人在家除了看书，没事可做。
　　不如跟芬姨学做菜。
　　“小姐想学什么菜？“芬姨笑眯眯地问。
　　“薄荷咖喱虾。”
　　她留意到，这是周凌川最喜欢吃的菜。他忙起来，几乎每天都回来很晚，难得在家吃晚饭，芬姨都会做这道菜。
　　“芬姨，你做的咖喱虾真好吃。”
　　“我做的，不如太太。先生从小吃惯了太太做的菜，到现在口味都还改不过来。”
　　尹萱知道，这个太太，就是周凌川的母亲，那个因周翔东自杀而疯掉的女人。
　　“太太，身体还好吧。”
　　芬姨叹了口气，摇头。
　　“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跟正常人无二，一旦犯起病来，什么都不记得，连先生她都不认识。”
　　尹萱想起自己的母亲，心里涌起难以言表的痛楚。
　　“她为什么没跟先生住在一起？”
　　“她需要长期治疗，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医院，先生会定期去看她。”
　　这样活着，比死还痛苦吧。啊，不，她还有康复的希望，人死了就真的万念俱灭，还是活着好一些。
　　好在，这道菜并不难，有现成的材料，她悟性又高，芬姨只在一旁指导，没花多长时间就做成。
　　颜色看着不错，尝了下，味道也不错。这是她人生的处女菜，是做给周凌川的，当然不能让他错过。
　　她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做了他最爱的咖喱虾。
　　“你做的？”
　　“芬姨教的。”
　　“能吃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
　　他翻了翻日程表：“可是，今晚有应酬。”
　　“不能推掉吗？”
　　他不说话，大概在犹豫。
　　“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家吃晚饭了。”
　　“……好吧，你这么用心，我也为你破一次例。”
　　周凌川挂了电话，又打给徐天浩。
　　“天浩，晚上的饭局你代我去吧。”
　　“你不去？今晚有重要的客人，人家千里迢迢而来，摆明了看你的诚意。”
　　他笑道：“给他备一个大礼包，天浩。”
　　“这……凌川，你到底有什么事，比谈项目还重要？”
　　“也没什么，回家吃饭。”
　　“什么？”徐天浩难以置信，讽刺道，“凌川，你是吃错药，还是被狐狸精迷惑，智商清零啦！”
　　“哈哈，那就重启一下就是。”
　　“你还笑得出来，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天浩，你还信不过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放心吧。”
　　“我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忘了，那个尹萱可是尹志成的女儿，你喜欢她，把她弄到身边，也就算了，都是男人，我理解。可你还替她还银行贷款，一出手就是5000万，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为了陪她一起吃顿晚饭，居然放财神爷的鸽子……她就是个祸害。凌川，听我一句，离她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