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执法办案区

　　进入执法办案区，墙壁两边有醒目的标语，进进出出的人流，只有两种人，警察和嫌疑人。没有人敢大声喧哗，秩序井然、张弛有节。通道两边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房间。讯问室的墙壁和顶部都装有海绵和泡沫，防止嫌疑人自残自杀。到处有监控探头和巡视的警察。临时羁押室由碗口粗细的不锈钢铁栅栏围成，里面有板铺和便池，以及冲水设备。每间羁押室有专人看守，实行一对一监控。大厅里有办案人员休息和就餐的地方，另有厕所洗手间。中央空调让里面很凉爽，地下室另有通风通气设备，空气并不浑浊。
　　不能不说，中国的法律越来越完备。关押犯人的地方基本设施齐全，押解犯人的警察素质也越来越高，这和一般人在影视剧里看到的情节大相径庭。无论是对待凶残暴戾的杀人犯，还是奸诈狡猾的盗抢惯偷，都听不到警察的一声高叫斥喝，看不到一顿拳打脚踢地围殴。警察一个个都恪尽职守、神经紧绷、严防死守、不敢懈怠。
　　一名中年警察押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走了进来。少年双手反铐，满脸不屑。中年警察喝令他面朝墙壁，蹲下反思。旁边一名巡警和中年警察搭讪∶“犯了什么事？”中年警察怒道∶“太不听话了，屡教不改。”少年双手撑地，反身一跳，铐着的双手到了前面。少年嘻皮笑脸地道∶“叔叔，下次不敢了。”
　　忽然进来了一群警察，前扶后拥地把一个脚镣手铐的嫌疑人围在中间，神色紧张，如临大敌。中间那人却毫不在乎，神情自若。警察紧绷着脸，把那人拥进其中一间特制的房间去了。左右另有两名便衣随即把铁门锁上，站在那里把守。那名嫌疑人明显就是一个重犯，可能命都难保，难得他还如此镇定。想想也是，既然抓进来了，手脚都被铐住，难道还能跑了不成？与其毫无悬念的作垂死挣扎，还不如痛快就死，留最后一点尊严。
　　
　　我被带到一间专门的房间，采集血液样本，提取指纹、掌纹、脚模。测量身高和体重，前后左右照相。最后将所有数据输入电脑，入了警方的档案。从此，我有了记录在案的前科。
　　随后，我被带到一间讯问室。张强示意随来的警察给我松开手铐，重又把昨晚的经过粗略地问了一遍。我机械地重复着昨晚的问答。
　　做完讯问，张强把我带到大厅休息，等待那边的接收。天不知不觉的黑了下来，办案的警察聚在一起吃饭。我坐在沙发上强打精神，自昨晚到现在，已经24个小时没有合眼。由于对要去的地方恐慌而不敢睡着，好容易捱到9点，电脑显示完成了接收。我被带离了执法办案区。车行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街道两边的饭店锅碗瓢盆、菜香扑鼻。张强问我∶“要不要吃饭？”
　　我忙说∶“要吃，要吃。”心想还要去闯龙潭虎穴，不吃饱饭怎么行？张强打发同行的警察去买快餐，一边用话敲打我∶“派出所办案经费紧张，连给你买饭都是我自己掏腰包。”
　　我忙说∶“张警官，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总有出去的那一天，别的报答没有，饭钱是一定要还上的。要不，我这就借您手机，叫我妻子还钱给你。”
　　张强淡淡地道∶“算了，就算你不还我，也只有十多块钱的事，只要你心里知道就好。”
　　不是张强太小气，他们这种基层民警，经常办差，如果今天贴一点，明天赔一些，那肯定是吃不消的。我不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小白，他们这些公家人，办差的，不要说赶紧去巴结和打点，反过来让他们倒贴，那样，你就是寿星公上吊——嫌过得太舒服了。
　　包括我自己在内，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嘴上可以说得很高尚，心里想的往往又不然。比如别人来求我做一件事，而这一件事对我来说又可以做到，我当然愿意去帮。别人说谢谢，我会说不客气，这是我应当的。如果别人再表示点心意，我嘴上会推辞，心里却是愉悦的。不是看中他那点心意的价值，而是觉得受到了别人的尊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就是人情世故，礼尚往来。
　　张强如果不给我买饭，他也可以推得干干净净，一点责任都没有。他能主动给我买饭，说明他是有同情心的人。我想，出去以后，我会十倍还他的。
　　
　　明显感觉车子在上坡，原来这里就是二里坡。坡长两里，两边绿树成荫。车子在坡顶转弯，折进了写着s县看守所的大门，进门后在第二重铁门前车子停了下来。第二重大铁门上赫然是s县拘留所的牌子。拘留所和看守所修建在同一座山上，一墙相隔，首尾呼应、高墙电网、壁垒森严。有武警部队驻守。犯了小错的人，处以行政处罚，被拘留在拘留所﹔拘留期最长半个月，最短三天。触犯刑律的人，处以刑事拘留，被关押在看守所，等候法官的判决。
　　张强下车后说了一句话∶“暂时把你羁押在这里，结局如何，要看你的造化了。”我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听懂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同行的警察说∶“你运气还算不错，这里不用做事，还有电视看。”
　　张强上前敲开了拘留所的大铁门，出来一个看管的民警，带我们走进一间办公室。办公桌后坐着一老一少两个警察。张强上前进行交接，先给我松开了手铐，然后出具《行政处罚决定书》，上面写着︰
　　
　　“贝石云，你于2015年7月8曰晚8时许，因两只鹅崽子的归属问题，和同村村民仁贵赠发生冲突。在冲突中打伤仁贵赠头部，后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你的行为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二条笫三款的规定，鉴于你有自首的表现，我局对你处以行政拘留15天的决定。被拘留人鉴名XXX。”
　　
　　S县公安局
　　
　　2015年7月9曰
　　
　　拘留所也出具了一份执行书，我在两份文件上依次鉴字，按手印，总算完成了交接手续。
　　张强走后，老警察边看我的资料边问我∶“打架进来的？”我点了点头。“打架的事并不丑，而且到这里来的，事都不大。你可以安心，15天很快就过去了。只是到了这里，就不能再打架了，如果在里面打架，是要被加拘留的。情节严重的，直接送看守所。里面打架斗殴的事也时有发生，你不和他们去争斗就行。
　　我唯唯诺诺，不住点头。老警察继续说道∶“在拘留所是吃自己的，所有伙食费、水费、电费、管理费……包罗万象，加在一起是每人每天一共40元。另外牙膏牙刷、毛巾口杯20元，总共620元。你明天到值班室来打电话，叫你妻子给你送伙食费来。”
　　我说∶“给我妻子打过电话了，她已经知道我到拘留所来了。明天会给我送伙食费来。”
　　“按照规定，家属是不能送东西进来的，只能送钱和换洗衣服。所里有记帐卡，你叫你妻子把钱存在卡里，你就可以划卡消费。所里有肥皂、洗衣粉、等日用品，有烟、槟榔、还有饼干充饥，还有矿泉水。酒就没有，按规定不能饮酒。还可以加餐、加菜。你妻子明天到所里来送伙食费，记得叫她多存点钱到卡上，钱如果没有用完，所里有退。”
　　我拼命点头，表示听清楚了。
　　“拘留三五天的，不能探视；拘留一个星期的，有一次探视机会；拘留半个月的，探视两回。所以你有两次探视机会。今天先到这里，明天给你上课的时候，再告诉你具体的规矩。你身上还有违禁品吗？”老警察最后问道。
　　我说∶“没有了。”心说在派出所都搜了两次，身上还有才怪。
　　年轻的警察在我身上象征性地搜了一下，问老警察∶“关到几监子？”
　　“6监子吧！6监子人少一点。带上你的毛巾、口杯，到那间屋里拿床被子。记得进去的时候带杯水进去。”
　　“走吧！”年轻的警察示意我跟他走。我在一间堆满了军被的房间里拿了一床被子，带着牙膏牙刷、毛巾杯子，沿着长长地走廊向前走去。拘留所只有10间监子，从101起至110号，前面八间是关男的，最后两间是关女的。年轻的警察在106监前停住了。我看到走廊上有一条凳子，上面放着一个茶桶，写着“凉茶”两个字。我忙揭开盖子舀了一杯白开水，警察打开铁门，示意我进去。
　　我走了进去，厚重的铁门在我身后“哐珰”一声关上了，门外的警察随即上了挂锁。随着几重铁门的关门声，警察越走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