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妹妹咋能给哥当媳妇
作品名称:九个女孩一只猫 作者:三月飞雪 发布时间:2016-05-31 21:22:03 字数:3564
“老姑父!老姑父你回来啦!”草儿看见她姑父左老二骑着自行车离了歪斜从南大道拐了过来,放大了嗓子喊了起来。
“这酒——喝滴,都——都——不让回来。”左老二断断续续说着话下了车子,车子一歪,人也跟着倾斜了过去。
“慢点儿!慢点儿!”草儿手疾眼快,一手扶住她姑父一手拉住自行车。
“喝多了吧?喝多了!内大岁数了,喝那些酒干啥!”大刘抹了下额头,伸手把滑掉的背带拉上来,转身一拽一拽拽进屋。
看着大刘消失的背影,草儿悬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大刘这孩子,真是好孩子。我没喝多,我这酒量,再来二两都没事儿。小草你松手,不用扶着,我没喝多。”左老二一甩胳膊推开了草儿。他松开自行车,好歹站直了身子,“咯喽”上来一个饱嗝,一股酒糟味儿铺天盖地而来,呛得草儿差点儿吐了。
“快进屋躺着吧老姑父,天都黑了。”
草儿扭起眉头。她不愿意把刚刚发生的一幕再回想起来,她一想起来就有些头疼。大刘在大家伙儿心里眼里都是好人,那么小草呢?有谁知道他对草儿到底动没动心思?也许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误会,可能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吧!唉!草儿叹了口气。
一弯弦月悄悄升上树梢,浅浅的夜幕正徐徐拉开,三孩儿的影子对着窗口张望了一下,躺下了。草儿扭着眉头强忍着恶心立好自行车。
“躺着,嗯哪,躺着。”左老二一歪一斜一步一个饱嗝进了屋。
草儿赶紧把她姑父的被子整理好,扶她姑父上了炕,转身给她姑父泡了杯浓茶。茶泡完端过来的时候,草儿姑父已经鼾声如雷了。
三孩儿跟大刘躺在炕上,对着脸儿高一声低一声讨论着白天的牌局。满屋子都是随着呼噜声,散发出来的刺鼻酒味儿。
草儿回了小屋,拉严幔帘儿。走到炕边儿又回头看了看,幔帘儿刚拉过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的动着。这帘子一掀可是啥动静都没有啊!草儿心慌了一下。
墙根儿下有几个空酒瓶子,草儿拿起空瓶子压住了拖地的幔帘儿。被拉直了的幔帘儿安静下来,这回好了,有人动帘子,瓶子一倒就有动静了。草儿松了口气。
“妈妈,我知道,这是一封寄不出去的信,可是,我不知道我该跟谁去诉说我内心深处的疼痛。妈妈,你在哪里呢?你知不知道我多么想你?我多么想每天都有你的疼爱,我多么想有一个温暖的家……”
笔尖划过信笺的沙沙声淹没了小屋帷幔外边的一切的嘈杂,无声无息的泪水一滴一滴滴落在深蓝色的钢笔字上,秀气的钢笔字在泪水里蔓延开来,开成一朵一朵含着血泪的墨花。
草儿没有她妈妈的地址,她知道她写给妈妈的信,是永远都寄不出去的信。可是她多么需要向人倾诉,多么需要有一个安全的港湾,多么希望有个人疼爱的把她拥在怀里,不给她惊扰,不给她恐惧,不给她无望……
草儿想她以后还会给妈妈写信的,她要让她知道,草儿多么想她。她要让妈妈从被自己掩埋了多年的阴影里,走到阳光下来陪伴自己。
那个差点就成了跟隔壁二丫妈一样的妈妈,草儿要告诉你好多好多秘密。这秘密,自从枣红马离开这个家,再没人听过了。妈妈,你要陪着草儿,让草儿抱着哪怕是虚幻的爱也好,让草儿这样依偎着你,坚强的活下去。
窗外,弦月如钩,寒星寥寥。
“小草,拆被啦?过年还早呢,忙啥的?后院四哥上甸子打羊草去了,四嫂跟孩子不敢在家,咱俩这几天去给她作伴吧?”草儿去院儿里晾被面的时候,隔壁二丫刚好出来晾衣服。
“咳咳!我这不老咳嗽吗,浑身都没力气,怕到年跟前活攒一块儿了着急,先慢慢洗着,省得忙不过来。四哥去几天呀?”后院四哥跟大家都不是亲戚,只不过住邻居久了,大家关系都很好。
“得去挺长时间呢,他们亲戚家包的甸子,挺大一块地,兴许得到过年。四嫂跟我说找两个小姑娘给她作一段时间伴,我也找不着谁,就咱俩跟她前后院的近,咱倆回家做饭啥的也都耽误不了。你去吗?”二丫是个热心肠,浑身散发的都是暖暖的正能量。
作伴?那不就不用在家住了?先躲开一阵子也挺好。草儿一想起大刘那副贼溜溜色眯眯的样子,心底下就翻江倒海般恶心。估计大刘也住不几天了,自己不在家,没准他还走得能快些。
“我得跟我姑父说一声。”丝丝缕缕的水蒸气在晾衣绳上袅袅如烟,难得的暖阳把草儿的心也照得亮堂了起来。
草儿跟她姑父说要去给后院邻居四嫂做几天伴的时候,左老二翻了翻厚眼皮,没说话。草儿懂得她姑父的表情,这个表情下的沉默代表的就是不同意。
草儿看了看炕上烟雾缭绕里那一桌子打牌的人,大刘贱兮兮的笑声针尖儿一样再一次刺疼了草儿的心。不能,决不能跟这个人生出是非来!草儿第一次违背了她姑父的意愿,去给邻居做伴了。
左老二心里不愿意草儿去给人家做伴的原因是家里活不少,而且又来到年关了,这孩子要是在外头住野了,家里活不好好干了可咋整。草儿可不是她姑父担心的那样孩子,不在家住,无非是为了躲开那个光棍儿大刘,家里的活,她一样也不会丢下不管的。
每天天一亮草儿就早早起来回家做饭,猪鸡鸭鹅哪一顿也没喂凉食。姑父和三孩儿的衣裤该洗的都按时洗了,被褥该拆洗的也忍着咳嗽一件一件洗了出来。每天晚上草儿都要把家里一切收拾利索了,才会去找二丫一起去后院邻居四嫂家。
“妈妈,窗户黑黑,妈妈抱抱!”躺在四嫂家热乎乎的炕上,看着四嫂的小宝宝在四嫂怀里撒娇,草儿眼里湿乎乎的。
多么温馨的母女情爱,妈妈的怀抱那是多么温暖的安全的港湾,自己是否也这样被人疼爱过的呢?自己也该是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吧?妈妈,你到底在哪里?你有没有想过也这样抱着你的女儿?不让她孤独,不让她害怕,不让她流泪……
越临近年关草儿越不安。
四嫂掰着指头数着四哥该回来的日子,二丫也心急如焚的把阳黄历一页一页提前撕去。唯独草儿,默守着每一个黑夜的如期而至。
她甚至悄悄祈祷着,日子,你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让我再多多享受一下这个家里这一对母女的温暖。四哥,你晚一些回来,再晚一些回来,最好等到大刘走了你再回来。
苍天有眼,四哥要回来的头一天,大刘终于去他姐姐家了。
大刘走了,草儿日夜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然而大刘虽然走了,草儿也回来了,家里的牌局却没断,每天人来人往,打牌的看牌的络绎不绝。唉,这日子怎么越过越没了希望?
每天在烟熏火燎的屋子里,草儿的咳嗽声越来越刺耳,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笑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消失了。
以前草儿对来家的人都会打招呼,该叫啥叫啥,沏茶倒水有模有样。现在对于来打牌看牌的,草儿连招呼也懒得打了。每天她就忙着拆被洗被做被,得空就搓麻绳纳鞋底子做鞋。
草儿想给姑父和三哥多做几双,等到过完年开学恐怕就没时间了。过完年,那个减了刑的人也许就快回来了,他要是回来,生活一定会有变故,到时候要是自己不在姑父家了,要是……那时候会有很多很多的未知,还是多给他们攒几双的好。
“你这一天天就知道干活,你没听说老姑父想把你给三孩儿当媳妇?”来看打牌的八十一那天来的时候,屋里就草儿自己在纳鞋底子。
草儿心一哆嗦手一抖,一锥子下去扎了拿鞋底子的手指,鲜红的血珠从深深的针眼儿里你拥我挤冒出来。草儿大睁着惊恐的眼睛瞪着八十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你瞪我干啥?我搁老刘家听老姑父说的,他说老姑临死时交代的。”八十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满眼的诚实,看不到一点儿谎言的影子。
“不可能!老姑咋能那样说!”草儿真想把鞋底子照着八十一摔过去,这是什么人呐!怎么能说这样的瞎话!
“我说话你就不信,人家把你从小养这么大,白养活你呀!你给当媳妇,人家就不用花钱了,你还寻思啥呢。榆木脑袋。”八十一对草儿不信他很不满,他嘴角撇着草儿,眼睛瞪得更圆了。
“我不干!谁让他白养活了?我的地和车马不都在他家吗!你就瞎说!”
草儿疯了一样大喊起来。她怎么可能给三孩儿当媳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三孩儿是她哥,妹妹咋能给哥当媳妇!不能,绝对不能!她姑父不会那么说,她姑也不会那么交代!
别说她不干,三孩儿也不能同意。三孩儿千不好万不好,这么多年来他们俩在一个屋檐下有过多少矛盾也罢,三孩儿都没对她有过一丝一毫另样想法。三孩儿做过啥梦都没梦见过草儿给他当媳妇,草儿还帮三孩儿给晓敏写过情书,这都是事实呀!
“你可别叫唤了,老姑父说的时候那么多人搁那听着呐,我糊弄你干啥?你不信,不信你上老刘家问问去。你可别是说我告诉你的,也就我告诉你,别人谁管你。”八十一站起来,划拉划拉裤子走了。
“咳咳,咳咳,咳咳。”草儿一声接一声咳嗽起来,一口痰堵在喉咙里,草儿脸憋得红到发紫。
“咳咳!咳!”草儿捂住剧痛的胸口,好歹一口痰咳上来,她撕了一块卫生纸接住。
痰里,鲜红鲜红的血丝刺得草儿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痰里怎么会有血?!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难道那时候常吃姑姑吃剩下的东西,真的被传染成肺癌了吗?
草儿整个人忽悠一下,瞬间天旋地转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