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分家

　　日子还是照旧过着，雨生忙他的工地，英英在家里做招弟的小助手，时间相处久了，招弟发现自己的亲侄女并不是理想的儿媳妇：英英性格内向，孤僻，沉默寡言，甚至连最起码的礼貌称呼也省略，实在有话，趁招弟在那里就直接说：我要出去一下，我今天回趟娘家等等，然后又摆出那副阴沉沉的面孔。刚开始，招弟还很谦让，认为孩子还小，再说，到陌生地方总有个适应过程，后来慢慢地她实在忍无可忍，第一次风暴来临了。
　　那天大清早，英英还像往常一样，捡起雨生搭在大厅外窗户上的脏衣服准备拿到池塘去洗，刚走到庭前，就听到招弟在厨房指桑骂槐：“雨生，给我赶快起来帮你爹爹田里干活去，就你们命好，烧好饭你们吃，连个衣裳也指望不上帮我洗，还整天一副苦瓜脸，摆给谁看呢。”
　　“娘，这大清早谁惹你生气了？这么旺的火焰？”雨生揉揉睡意蒙蒙的双眼，走到厨房问道。“还有谁？结婚都快半年了，肚子还是扁扁的，你瞧，这是你妹的衣服，我特意用脸盘装好，她到这里拿肥皂却装作视而不见，你说说，有这么过份吗？”招弟说着说着喉咙就哑了，雨生看到娘这般难过，奔出厨房，冲到庭外，看见英英还没走出庭院外，跑过去抢过脸盘，熟料盘当时就粉身碎骨，肥皂呀，衣服呀，委屈地躺在地上，他指着英英骂道：“你给我滚回娘家，我们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说完还举起巴掌就要打过去，这时一双大手被人紧紧拽住：“生儿，英英犯了什么错？你要打她？她可是你舅舅的女儿呀！”雨生听出声音是他生母，更是怒火冲天，头也不回怒吼道：“都怪你多管闲事，本来我就不想结这婚，看看我娘气的，今天就是要赶她回家……”
　　“赶我回家是吧，你偏要赶我走，我就是不走了，别以为我好欺负。”艳秋拽着雨生手，吃惊地看着英英，心想：这丫头平时看到都文文静静的，唯唯诺诺的样子，没料到性格还挺倔强的，吃软不吃硬，这该如何是好？“招弟，招弟，你快出来劝劝生儿呀！他要打英英了！”艳秋知道雨生最听他娘的话，她更知道招弟嘴上这么说，其实真让小两口闹离婚还是不舍的，毕竟还是她弟弟的闺女，闹得太僵还怎么见弟弟？果真招弟牵着女儿的手出来了，眼睛有些红肿，厉声冲着雨生骂道：“你给我放下手，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打她。”招弟的话就像皇帝的圣旨，雨生狠狠地甩开艳秋的手，朝她白了一眼，艳秋的心像掉进了冰窖，雨生对她连外人都不如，也只有把泪往肚子里咽，招弟每次看到儿子对艳秋太过份，都视而不见，司空见惯了，也不把它当回事，甚至有时候还会露出一丝丝的喜悦之情，她就是喜欢雨生疏远亲生母亲。
　　艳秋看着雨生随招弟进去屋去了，心里石头落地了，只见英英倔强地处在那，眼里含满泪水，艳秋心酸了，走过去拉拉她：“英英，你别跟雨生计较，他就这急性子，但心眼是好的，过后他又会后悔的，夫妻俩过日子，就如唇与之齿，磕磕碰碰难免的，总要有一方谦让一下，好了，快回家换个脸盘洗衣服去，待会人多，池塘位置也没了。”艳秋安慰一番，转身走了，她胆小怕招弟误会，没敢拉英英去家里坐坐。“大娘，我想去你家坐一下，行吗？”英英听到艳秋的这番话心里像一股暖流通过，她不知道大娘的苦衷。艳秋看到英英淌出的泪水，心酸，像是自家的闺女心疼，于是点点头。
　　“英英，还是第一次到大娘家吧？”艳秋拉过一把椅子，自己坐在小凳子上，边搓衣服边跟英英聊天。英英看看这屋，有些陈旧，屋内只有很古老的一张饭桌和两把椅子，聪明的艳秋看出孩子的心思，笑笑说：“我们家很穷，孩子多，我还是个个送去上学，这些年，家里开销就你大伯做点小工，都给孩子们读书花掉了，我每年养一头猪，多少还能贴补家用，你大伯经常骂我说，家里穷都是我给孩子们念书花完的，说我是个败家女人……”艳秋有点感伤，片刻依然笑着说：“他不知道，没文化靠种点田地有啥出息，我小的时候是没有读书的机会，前一天还在读书，第二天就没书读了，那是我没有读书的命，时代不同了，所以我的孩子，只要他们想读书，都会让他们完成学业，没钱去借，日子苦点总会熬出头的。”英英不由地对这个大娘有几分敬佩，更对这个大娘有种亲切的感觉，像是自己的亲娘，瞬间她忘记了伤心，也回忆起小时候的事：“记得我小时候，不知道舅妈不是我的亲娘，看到别人上学去了，我就哭着喊着要去读书，她就大声骂，女孩子家家读什么书，读书除了花钱还能有什么用，长大了嫁人了，还不是一样过日子。那时我就怀疑不是她亲生的，就一个孩子怎不让我读书？整天让我砍柴、打猪草，有一次跟邻居孩子吵架，她说我是捡来的孩子，回家缠着舅舅问才知道他不是我亲爹……”英英泪水又流了出来，艳秋起身，拿起兜里的手绢给她擦泪：“真是个苦命的孩子，过去的伤心事都忘了吧，别让心里有仇恨，你现在还小，活到我们这把年纪了，就知道放下恩恩怨怨，活在世上不容易，平平淡淡，健健康康过日子就行了。女人有时候要傻点，你的大伯是个很孝顺父母的人，他的爹爹走得早，那年我正好生了老二，所以他对这唯一的娘更是孝敬，有时候明明是他娘的错，我也不对他说，免得老人心里不痛快，更怕你大伯跟我吵架，家要和睦才会兴旺……”
　　艳秋的一番话让英英有所触动，晚上她若无其事地睡在床上，雨生悄悄进屋，见英英和往常一样，沙发上已经放好了枕头和毛毯，他静静地躺下，回忆起白天的事来，有几分自责，明明知道娘是找茬闹事，她几次说英英是不下蛋的母鸡……唉，这能怪她吗？看看今天的自己，为了讨娘欢心不问青红皂白……雨生辗转难眠，沙发的弹簧也吱呀呀唱着歌曲，像是有意嘲讽。他心里想：我还是男人吗？自己的约定为什么要英英一个人承担？错了连道歉也不敢吗？“你睡了吗？今天的事是我错了。”雨生见英英没回应，悄悄起身想看看英英是真的睡着了吗？走到床沿，他伸出头看英英，顿时惊呆了：长长的睫毛，白皙光滑的手臂露在外，整个身子卷着，像一个受过伤的刺猬，那领口微微张开，若隐若现出少女的山峰，雨生感觉全身发热，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亲吻一下她的脸蛋，英英没动，正想退回时，手一不小心触碰到她那起起伏伏的山峰，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疯狂亲吻，英英微微睁开眼，脸红的像苹果，不知该如何是好？雨生看到英英那双美丽的眼睛，更是疯狂，嘴里喃喃：为什么不跟娘解释，我们没有圆房？为什么要自己默默承受？他停住热吻，有几分心疼地看着她，期待她的回答，英英闭上双眼，轻轻地说：“大娘说，别让心里有仇恨，放下恩恩怨怨，健健康康、平平淡淡过日子。”“她真这么说，她有这么好？不挑拨离间？”雨生在心里念叨这句话好几遍，但没有说出口，知道说出口，英英会马上翻脸，很可能又会睡在沙发上，这难以熄灭的欲火……这不是正好帮了自己，说实话，这么久接触，英英除了脾气犟，不太言语，还真没什么不好的，何况现在英英也没反对自己对她的亲热，雨生这样想着，身体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深吻……
　　一日夫妻百日恩，雨生对英英的态度有了明显好转，在吃饭时，给英英夹好吃的菜，这一举动让招弟有些妒忌，她想：自己千辛万苦养大的孩子，如今娶了媳妇忘了娘。所以她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挑起事，这让雨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过他始终是个孝子，偏袒娘这一边。
　　霜降已过去好多天了，天气也渐渐转凉了，庭院的树叶听从风儿教唆，稀里哗啦落在地上，它们对土地情有独钟，心甘情愿成为沃土。这天，英英照旧捡窗台上脏衣服洗，一不小心碰掉了鞋刷“咚”的一声，鞋刷像是有意闹事，不偏不倚掉进放在地上的不锈钢脸盘上，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招弟在厨房煮粥，闻声而出，一脸不悦也不问原因就错怪英英：“你不愿意帮你公公洗衣服，就放在那，用不着冲着鞋刷发脾气。”说完愤怒抢过英英拿着马三金的衣服，转身离去，英英一脸的委屈，这个犟牛脾气的孩子，不去解释，拿起雨生和自己的衣服往池塘走去。还没到池塘那，英英远远就看见只有大娘一个人在池塘边洗衣服，本来一肚子委屈，终于有个人倾诉了，自从上次与大娘聊天后，她就觉得大娘很善良，像自己的娘，有一种很容易亲近的感觉，英英快步走到塘边，见大娘背对着自己，没发现她的到来，于是主动招呼：“大娘，您那么早呀！”“哦，嗯，是英英呐，你也早呀。”艳秋看看她的衣服那么少赶紧让开好位置给她，说：“英英，你到这里来，这里水满些，石块平整好洗些，你衣服少，洗好了我再过去洗。”说完艳秋抱起打湿的衣服挪到另一个地方石头很窄的地方，英英流泪了，还轻声哭泣起来，艳秋慌了，忙问道：“这孩子，咋了？大娘说错话了？”说完掏出兜里手巾给她擦去泪水，英英摇摇头，哭泣一会终于停了下来，才对艳秋说起刚刚发生的事，艳秋安慰一番，说：“英英呐，当初你姑姑要你进门也正是因为自己侄女，那你更应该多理解她，这只是一个误会，别去计较太多，其实你姑姑也很善良的，她会知道自己误解你的，再说一家人，总会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还没说完，招弟从身后出现，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呢？原来是有靠山了，找人帮腔了是吧？”艳秋心“咯噔”一下，她太了解这个弟媳了：常常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因为她家的生活比自己好。想到这，艳秋笑脸相迎，说道：“瞧你说的，我一个外人能是靠山吗？孩子们以后还得靠你这个娘亲呢！”一句话说的招弟面红耳赤，羞愧难当，招弟心里想：好在还有自知之明，把自己当成外人，看样子她没有把雨生的身世说出来，英英很少出门，也不会知道这些，这样我可放心了，她不会挑拨离间的，就这二十几年妯娌的了解，也知道她不喜欢搬弄是非。
　　艳秋为了让婆媳解开这个疙瘩，拉着英英对她挤挤眼，然后语重心长地说：“英英，这就是你不对了，你爹爹和你娘的衣服你怎么不洗呢？哦，瞧我这记忆，你刚说捡衣服洗，不小心鞋刷砸到脸盘，对，就该这样，你娘把雨生拉扯大不容易，你是她侄女，更要多孝敬她……”这一场婆媳误解在艳秋的劝和下表面上是平息了，然而晚上，一家人吃完饭，英英回房睡觉了，这段时间总是犯困，人软绵绵的，她没有收拾碗筷就离开了。招弟一脸的不悦，对雨生抱怨道：“瞧你的好老婆，简直把我当保姆，这哪是儿媳孝敬婆婆，如今这世道完全颠倒黑白，白天还跟我闹别扭呢？”
　　“娘，您和英英白天吵架了？又为了啥事呢？您俩就不能和睦相处吗？”雨生按耐不住情绪，忍不住发泄一番。“咦，你倒是怪起我来了？”招弟把上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还强词夺理说道：“我是她婆婆，即便我误会她了，为什么不跟我解释？非要跟艳秋说这事，这分明不是扇我耳光吗？与其撕破脸闹僵，还不如你们趁早分家，另起炉灶。”说完泪水也跟着流了出来，显得十分委屈，她隐去了艳秋劝和英英的话。“娘，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还要跟我分家？别人会说我不孝的，您别生气了，以后她还敢跟那人聊天，我就对她不客气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更是对生母增加了一份仇恨。招弟见儿子这么维护自己，心里十分得意，其实她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三金前段时间接了一档卖牛的买卖，能赚不少钱，然而雨生这半年了也没交过一分钱回家，问他只说：上头拨款难，可能只有到年底才能结账，只有自己先垫付。招弟眼看拿到手中的钱一叠叠拿出去，心里不是滋味，正好借这个婆媳不和的借口达到自己的目的。雨生因为娘的这句话，他与英英赌气好多天，他怪英英太犟，不会跟娘解释，如今，圣旨已下，不可能回收。雨生的孝顺，妻子与他娘的不和，这个家还能相安无事吗？请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