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谁该愧疚

　　第二天，我没敢吃早饭就早早地跑去上学校了。中午也没好意思回来，晚上下了班，再不能不回去了，就磨磨蹭蹭地在教研室里逗留到很晚才回去。想一进门就赶紧关上门睡觉。却看见早饭和中饭都摆在桌子上。用两个小盆扣着。可能是怕落上苍蝇落上灰尘。我打算把饭热一下再吃，刚要端起碗，就见刘金玉端着晚饭进来了。
　　她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和往常一样直直地盯住我说：是不是早晨有什么事急着上班，饭也没来得及吃？响午是在外边吃的吧？别吃那些剩饭了。我刚才又给你新擀了面条，打的蘑菇卤，快点趁热吃吧。
　　我却不敢抬头看她。
　　她就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吃饭，忽然我听见她细声细气轻轻地说道：对不起！昨天，都是我不好-----
　　我猛一下抬起头，却见她眼眶里禽满了泪珠珠，满脸愧疚，一双忧伤的眼神，羞愧地盯住我。
　　我赶紧说：不，不，是我，是我------
　　然而，我却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她却依旧满脸的愧疚，好象是她做错了什么，好象昨天不是我侵犯了她，而像是她对不起我：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以后------
　　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通红，好象是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不是我对她耍了流氓：以后，以后-----等我，等我-----我------
　　她好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意思，结巴着说不下去了，脸却涨得更红了。
　　我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以后，以后怎么样?是不让我再进她的房间，还是------
　　我觉得她不象是这个意思，可是她却始终没有说出要说的话，隔了好一会才最后说了一句：以后，还，在家吃饭吧。
　　说完她赶紧扭转身，急步走出去了。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越走越快，脚步声也比来时重了许多。那一声一声细碎的脚步声，就像声声都敲击在了我的心上，心尖尖就一阵猛烈的颤动。
　　这天晚上我又失眠了。总是梦见刘金玉羞愧地盯着我，要说什么却总也没能说出口。一直到天快蒙蒙亮了，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然而，令我惊奇不已的是，从第二天开始，我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刘金玉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洗澡。因为这种房子不可能有浴池，要想在家里洗澡，就只好在屋子里放一大盆水，在那种一米来长的塑料盆里洗。因为不方便，所以一般情况下，一，二个星期洗一回也就算不错了。
　　而且，以前我很少去刘金玉住的前院，也就从未看过或是知道她是在屋子里洗澡。而现在我能够随便出入前院，甚至于她的房间。那天下班就径直走进前院，想知道她回没回来。却一眼看见她的房门关着，听见屋子里有哗哗泼水的声音，而我当时并没有想到她是在屋子里洗澡。就想去看一看是什么声音在哗哗地响。我往前走了几步，正好面对着她房间的窗子，而她的窗子从来都是不挂窗帘的。所以我一眼就看见了她是在洗澡。
　　本来我应该马上走开，也想马上离开，可是我的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像有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住似地，忍不住就向窗户里边望去。虽然隔着窗玻璃，看不清楚她完全赤裸的身体，但却能够清晰地看见那玉石一般胴体雪白雪白的身影。我一时惊呆住了，竟呆呆地直直着眼珠一眨不眨地瞅傻了眼。呆看了好一会，才忽然意识到我的那一半兽性又发作了，又一次犯了流氓罪，三脚二步赶紧离开。奔回到自己后院的房间。
　　可是自打这以后，我几乎每天都能看见或者是能感觉到，她关在自己屋子里洗澡。而且有时候我发现她一天竟要洗好几回。好象身上沾上了什么污秽，一定要洗掉似的。我禁不住十分纳闷。她为什么突然要每天都洗澡？身上沾上了什么东西需要天天洗？好象总也洗不净似的，一洗就洗一二个小时？
　　我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这些日子我听说，刘金玉找那个杂贷店的老头打证言，老头的儿女们都不同意，证言一直未能打成。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谁都知道管家的势力有多大，惹了管家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杂贷店老头虽然良心发现，觉得他当初撒了慌，要是到了阴曹地府，闰王爷责怪起来，说不定得让他下油锅。可是老头已经不会说话，也不能用手写字。更加上儿女们谁都不同意他重打证言，即使他有心，也只能是无能为力了。
　　刘金玉却一直不死心。因为她几次上监狱探望老父亲，老父亲都泪流满面地说：他确实没放火，那天晚上他也没上小卖店买过烟，要过打火机。他是被冤枉的。
　　女儿的心一次又一次被剌痛。她相信父亲绝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相信老父亲说的是实话。所以她恨透了管家一家人，和那些不主持公道的人。她即使拼了性命，也要替老父亲讨回公道。可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小女子，又有多少力量去抗衡站在她面前的巨大权势。
　　后来有一个好心人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说地区上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律师，所打的官司没有不赢的。何不请他帮助打这个官司？说这个大律师和公安局检察院法院都非常熟，能说得上话，同样的案子，别人打不赢，只要交到他手里，十有八九不离十儿。刘金玉听了，像看见了新曙光似的，当天就叫那个好心人，带她上地区去找那个大律师。
　　大律师待人极其和谒可亲，也非常同情她的遭遇，说他一定要全力以赴帮助她打赢这个官司。他说他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希望。刘金玉非常高兴。千恩万谢了大律师一通。可是当大律师说出所需要的经费时，刘金玉傻眼了。至少需要十五万人民币。大律师给她算了一笔账，公安局重新立案重新侦查需要多少经费，检察院重新取证重新起诉需要多少经费，法院重新审理重新判决需要多少经费。就算我的律师费一分钱不收，再从各方面挤一挤，也至少得十万元哪。
　　好心人也在一旁帮助算账；可不是吗。现在打官司，哪儿不得花钱，就说请人家吃一顿饭吧。哪桌不得一千二千的？你总不能上咱们双山县那种小吃铺去请人家吧？若是能够把案子翻过来，老爷子无罪释放，哪是你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呀！
　　刘金玉觉得好心人说得有道理。只要能把老父亲救出来，还有什么不能舍弃？不能豁出去的？
　　可是十万元，那不是个嘴上一说就能做到的小数目字啊！刘金玉虽说是双山县首富徐家的儿媳，可是因为和徐老大的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要不是徐长发死求白赖地拦着，说若是徐老大敢于和刘金玉离婚，他就把自己名下的资金全都撤出来，叫徐老大在省城的买卖做不成。徐老大知道父亲那是要挟他，要真做他也未必能做得出来。而且一想，这个婚离不离也无所谓，只要他有钱，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不离也好，家里有个不花钱的保姆侍候老爸，他也更放心了。
　　所以除了基本生活费，刘金玉没有别的钱。徐老头也一再表示过要给她钱，她却坚决不要。她知道那种钱是要付出代价的。徐老头却一直对她贼心不死，只是她现在怎么说也是儿媳，一般情况下他也不敢做得太出格。更何况这一段时间，徐老头正在忙于四处活动当政协副主席。已经向县里搞形象工程捐了三十万了。县委上报地区增任他为县政协副主席的报告也已经批下来了。徐老头很快就会被选为县政协副主席，并兼任地区政协委员。
　　他把一大摞村料拿给刘金玉看，得意洋洋地说：我现在也是县里的领导人了，是正儿八经的副处级国家干部。下一届我要争选地区副主席呢，那可就是副厅级领导，比县长还大着一级呢。刘金玉不知道处级和副厅级有多大的区别。只看见徐老头和地委书记地区专员照的几张大照片，县委书记和他亲切握手的大照片。
　　但是她对这一切一丁点兴趣没有。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的是怎么能弄到十万块钱，救出已经在里面熬得只剩下个皮包骨外壳的老父亲。所以当徐长发从政协开会回来。慷慨地答应给刘金玉十万元，帮助她打赢官司的时候，刘金玉就别无选择了.徐长发徐副主席几年以前的夙愿，终于在他当选副主席以后的第五天晚上,得以顺利地实现，并且一天接一天地实现着。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六十有几的徐副主席，竟能一天接一天不知疲倦地连续作战。所以才逼得刘金玉不得不每天都洗澡，有时要洗好几回澡。
　　这些事情都是以后我才一点一点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