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平安夜时1

　　“我下午来载你！先带你去吃西餐，然后我们去教堂，今晚有平安夜演出。”平安夜，自然要跟郑泽嵘出去。
　　“不用啦！这样还不顺路啊！我坐公交去找你。”看到微信中“来载你”的字样，一阵莫名的排斥霎然间就如突如其来的痉挛。
　　“没关系啊，我载你。而且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先送到你家。”郑泽嵘似乎没意识到她完全不愿意，依旧坚持着。
　　什么？他想来她家里！不行，冯韵莲的心跳开始拼命加快。
　　“不用啦，不用这么麻烦啦！你从我家再到餐厅这样根本不顺路啊，还要折回来，我直接去餐厅找你。”她就是不想让郑泽嵘来自己家，就是不想让他来载，毫无来头的不想。
　　“那么抗拒啊？”他发了个有些疑惑的表情，“不要紧呀，我来载你。”
　　“哎呀，不然这样，鉴于我家太乱没收拾，你就来载我啦，别上来了，太不好意思。”他似乎铁了心要来载她，看来也只能能挡多少挡多少了。
　　“没关系啊，又不是其他人不会不好意思啦。”郑泽嵘发了个语音，口气活脱脱像一个在朝妈妈要糖果吃的小孩儿在撒娇。
　　“真的很乱啊，而且你上来等下要是我妈留你聊个天吃个什么东西的……然后时间就晚了不大好……晚上我不想太迟回来的……”
　　一般情况下，知道男朋友要来载自己时，女孩儿不应该是心里万分的开心么？可是她偏偏相反。
　　也许是因为郑泽嵘总是给她一种压迫感吧，就是这种压迫感，让她觉得她似乎很多时候没法真正和他好好沟通。
　　最后他们彼此让了步，冯韵莲答应他来载自己，郑泽嵘则答应不进她家门。之所以如此，是她感觉再“反抗”下去，也许没过多久罗子汶就会知道消息。
　　“他要来载你啊？”对于郑泽嵘要来载她，妈妈的表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
　　“对啊，他还说给我带了个礼物要送上来，我说你别这么麻烦了。”
　　“你傻啊！没看出来他很想来我们家么？”妈妈的摇了摇头，那表情，仿佛觉得冯韵莲就是个不懂人情的傻瓜。
　　“太麻烦人家啦，他从他家先过来，再去吃饭的地方根本不顺路，我说不要这么麻烦他硬要。”她牛头不对马嘴地应着妈妈。
　　“你今天出去时，就请他周末来我们家吃饭吧，人家那么在乎你。”妈妈好像不打算考虑一下她的感受。
　　“这……”如果不是眼前的人是妈妈，她真的很想把茶几上的玻璃杯朝她砸过去。
　　郑泽嵘似乎在急着不断推进俩人的发展，现在妈妈也来插一腿了，这让她如何来调整自己的节奏？真要算起，她试着和郑泽嵘交往也不过三个礼拜左右，可是郑泽嵘，还有家里似乎一个个都巴不得他们明天就可以领证一般。
　　“你算算啊，你元旦过后就要回伦敦了，就剩一个多礼拜啦！趁着回去前赶紧请他来吃顿饭，不然他又要等老久你才回来。”妈妈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
　　“好吧……”
　　“你可能会不大好意思，不过没关系呀，我都跟你说了，只是请他来家里随便吃吃，又不是什么丈母娘要见女婿一样，没必要搞得那么紧张。”
　　突然之间，冯韵莲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白读书了——妈妈的逻辑她完全搞不懂，只是随便吃吃？大家现在公认郑泽嵘是他男朋友，让他来自己家里吃饭，个中意义怎么可能只是随便吃个饭那么简单？
　　“以前我跟你爸谈的时候，你外公外婆也经常叫他来我们家随便吃吃。你别不好意思，没关系的，又不是要请大餐。”妈妈努力跟她解释着“只是随便请他吃吃”。
　　请大餐和妈妈口中的“随便吃吃”真的有本质区别么？答案只怕是否定的吧，反正冯韵莲没感觉这二者有什么差别。
　　“妈，请人家来家里吃饭不是什么随便的事儿。”她不知该如何让妈妈明白自己的想法，因为妈妈根本不会管她心里如何不愿意。她只认准了郑泽嵘是最理想的结婚对象。
　　“哎呀，我们又不是不认识郑泽嵘，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又不是像别人家男朋友一样是要让家长看看把关的。那种女方家长事先不认识男方的，请人家吃饭才叫正式呢，我们都是认识的，自己人，自然随便。”妈妈察觉出了她的不情愿，然而冯韵莲无奈地发现，妈妈没有让步的意思。
　　“妈，你真的觉得你完全知道人家的根和底么？人家很多事情你未必都知道。”冯韵莲不痛不痒地应了一句。
　　是，两家人是认识，可是妈妈从来没有真正去深入接触过郑泽嵘，冯韵莲还不过亲身接触了三周，还只是处在最基本的了解磨合期，对于郑泽嵘的许多方方面面，她觉得自己根本就还没摸透。
　　“你怎么这么说话？”妈妈板起了脸，面色有些不快，那是长辈们权威受到挑战时特有的不满，“很多事情是人家隐私，有些人家不愿意讲我们自然也不知道，但是我们两家人的基本情况都清楚。”
　　好吧，她开启了一个完全和妈妈说不通的话题。从头到尾，在和郑泽嵘亲身打交道的是她，不是妈妈，可是妈妈却觉得对郑泽嵘了如指掌。
　　“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冯韵莲没法再和妈妈继续这个话题，便先认栽了。
　　“人家冰钰阿姨以前还开玩笑呢，说以后如果我们两家人的孩子能凑一对多好，知根知底的最放心。罗子汶一直说郑泽嵘很在乎你呢！”
　　“好好好，我去跟他说。”冯韵莲只觉得心中千万个委屈。
　　这和封建社会中的包办婚姻有本质区别么？她真的很想大声问出来，因为“知根知底”四个字，就可以这么硬凑？
　　郑泽嵘来的时候，冯韵莲看见他的车板上放了一个长长的、扁扁的纸盒子。
　　“我还是送上去吧。”刚刚摆脱完妈妈的逼迫，郑泽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狂轰滥炸”。
　　“不用啦，没事的，这东西又不大，我的书包能放得下。”冯韵莲只觉得身心俱疲——刚刚从一场未果的抗争中滚蛋，现在又要面对一场胜负未卜的战争。
　　“不要紧呀，你带家里钥匙了么？”话毕，他便准备从座位上下来。
　　“别在这儿浪费时间啦，我们先过去嘛，今天平安夜可能人多呢。”每一次和郑泽嵘耍赖，都是对她找借口能力的考验。
　　“真的不要啊？哎呀就上去马上下来呢！”郑泽嵘的音量愈来愈高，冯韵莲很惊悚地发现附近商铺里的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望着他俩。
　　“你声音能不能小点？人家都在看呢，哎呀走吧，别在这儿废话了啊，听话。”她将劝说与卖萌都一并使了出来，而后蹲下身子，将那个长长扁扁的纸盒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郑泽嵘似乎有些失落，嘴角动了动，可还是笑了笑，“好好，那我们先去吃饭。”
　　坐到后座时，冯韵莲暗暗舒了一口气。
　　“我们明晚要不要也出来呀？圣诞节喔！”
　　冯韵莲只觉得眼前无数只虫子在飞来飞去，还有无数只蚊子在她耳边嗡嗡乱叫。她的体内，似乎有一团正在膨胀的火球，随时要将她炸成无数碎片。
　　郑泽嵘，他到底有完没完？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她很想举起自己的拳头往他的背上狠命打一拳。
　　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喜欢他呢？冯韵莲思索着，如果是邀约她的人是闻沐玦，她是不是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或许如此吧，或许她真的还得慢慢跟他将感情一点点培养起来，一点点牢固。
　　“你饶了我吧，我这几天天天跟你出来，我研究项目的事儿都没弄呢。”
　　其实研究项目的进度一直在她掌控之中，只是作为眼下的借口而已。
　　“你回伦敦弄嘛，你再一个礼拜就要滚回去啦！明天可是圣诞啊。”郑泽嵘似乎很急，却又是千万的不舍。
　　“呃，其实我不大过圣诞节，特别是本科以来我都不怎么过，没啥意思我觉得。”刹那间，闻沐玦的身影从她的眼前闪过。
　　她没有骗他，和闻沐玦在一起的三年，她从未过一个圣诞。每逢节假日，消防中队都严阵以待，谁都没法离岗。
　　“你觉得没意思啊？”郑泽嵘并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听他的语气，仿佛就是一个被人戏弄了的小孩子般失落。
　　“又不差这一次，”冯韵莲霎然间脑子一转，“以后我不是要跟你混一辈子嘛？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俏皮地嬉笑着，暗暗佩服自己的胡扯功夫。
　　“所以呢？我们俩就……咳咳……”郑泽嵘故作神秘，却又有些忸怩地说着，“我们俩……现在就去领证？”
　　“户口本不在我身上，谢谢。”她朝他默默瞟了一个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