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知不觉

　　“喂，你赶紧给郑泽嵘回一下电话，他刚刚一直在找你。”从楼下买了些准备做甜点的奶油和芝士上来后，一进门，妈妈就赶紧催促她，仿佛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
　　“他干嘛呀？”冯韵莲不温不火地应着。
　　她还是决定和郑泽嵘处着试试，毕竟还挺聊得来。何况，也许妈妈说的不一定是错的，或许感情真的可以慢慢培养吧。
　　“不知道，我刚刚听你手机一直在震，就过去看，发现是郑泽嵘给你打的，我就马上接了。他说他给你发微信短信你都没回，问你去哪里了。”妈妈停顿片刻后，“我看他好像很着急呢，怕你丢了一样。”
　　妈妈最后那句话不觉又加重了语气。
　　“好好我马上打。”冯韵莲放下了手中的购物袋，回到房间里，拿起手机，发现郑泽嵘给她发了十几条微信，还发了七八条短信问她在哪儿，怎么没接电话。
　　方才她只是下楼买些做甜品的食材，超市就在楼下，她就没带手机了。
　　“喂，你刚刚到底在干嘛呀？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郑泽嵘的语气似乎很是焦急，就像找不到家的小孩子。
　　“我下楼买东西啊，没带手机。”冯韵莲平平静静地应着。
　　“噢，可是手机还是要带着啊！万一有什么紧急事情，你手机不在身边怎么办？”郑泽嵘似乎化身成了她亲妈，好像她只要自己出家门就会走丢一样。
　　“有什么事儿么？”她直接进入了话题。
　　“没什么，就是问你下等会我们在那儿见？”下午郑泽嵘约了她一起去跑步。
　　“就我家公园的正大门。”她淡淡地应着电话，心里却暗自好笑。不就是她没回信息嘛，怎么焦虑成这样。一般情况下，貌似是男生不回信息时女生才会如此焦虑，怎么就他俩就换了个顺序？
　　“好，我大概三点到喔，我到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挂掉了电话，冯韵莲只觉得越想越好笑，却听得妈妈在一旁问：“晚上你要不要回来吃？”
　　“回来啊，不是说晚上我做饭么？”冯韵莲说道。
　　郑泽嵘约她之前，就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在外面吃，他同事推荐了一家很美味又划算的牛排餐厅。冯韵莲自然是拒绝了。相比晚上和郑泽嵘出去吃饭，她宁可回家自己捣鼓食材，然后刷一刷喜欢的电视剧。
　　说真的，郑泽嵘一直约她，一直叫她出去吃饭出去玩，让她不知不觉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加上家人有意无意的撮合与无孔不入的信息流通，她觉得自己的个人空间在一点点流失。
　　“要不要请他过来？你就不用下厨了，饭我来煮，或者你也可以去他家玩玩。”换成从前，她和自己同学朋友出去玩，妈妈一直叫她早早回家吃饭，可一到郑泽嵘身上，妈妈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仿佛郑泽嵘是她失散多年的儿子。
　　“妈，你这么急干嘛？”冯韵莲拉下了脸，“这我们都才刚开始交往你就这么急着叫他来吃饭？”
　　“我没别的意思呀，就是叫他随便来吃吃，又不是什么请客。”妈妈没有生气，而是心平静和地“劝”冯韵莲。可在冯韵莲听来，这和逼迫没什么区别。
　　“妈，来家里吃饭意义可不大一样了。”冯韵莲的眼睛瞟了一眼天花板，强忍心中正在酝酿的怒火。若非不想伤害妈妈，她差点就要说“你这么喜欢他那你们俩领证得了。”
　　在她的概念里，家是她最后一道个人空间，也是最隐私的个人空间，不可以就这么迅速被攻破。
　　“不过女孩子一般会比较矜持，那不然过些日子吧。”妈妈见她似乎很勉强，也不再强求。不过，冯韵莲预感，让郑泽嵘来家里吃饭，很快就会变成妈妈隔三差五就要催促的一桩事儿。
　　出了家门后，冯韵莲抬头望了一眼楼道，缓缓走了下去。
　　妈妈怎么待人怎么可以如此不公平？她只觉得在自己的感情经历中，作为长辈的妈妈似乎并未做到真正的理智。妈妈从未见过闻沐玦，就见过照片，却只是大概听她说了一下闻沐玦的一些基本情况就死活反对。
　　她想和妈妈沟通，可妈妈的态度，完全就没有一点沟通的余地。爸爸虽然也反对，可是他没像妈妈这样一棍子打死，只是告诉她如果自己选择了，那所有的后果就要她自己承担。没办法，她只能和闻沐玦搞“地下战”。幸好她远在上海，妈妈也没法管。
　　至于郑泽嵘，她只觉得妈妈似乎自认为特别了解他，可是其实妈妈根本就没有和他有多少直接接触，所有的一切都是通过小姨知道的。她自己都还没有完全了解郑泽嵘，妈妈却好像一副对郑泽嵘了如指掌的样子。
　　“喂，你到了么？”走到楼梯口时，郑泽嵘给她打了电话。
　　“我马上来。”她应着，加快了步伐。
　　到公园门口时，郑泽嵘已经在公园门口等她了。他还是穿着那件蓝色棉袄，仿佛他只有这么一件衣服。
　　他连裤子都穿得有些邋遢，裤腿处的拉链都没拉紧，露出了他的脚踝。忽然间，一种不合时宜的厌恶短暂地卷过了冯韵莲的脑袋。
　　“我们跑多长距离呀？”郑泽嵘一见到她，便格外兴奋起来。
　　“五公里？“冯韵莲随便说了一个距离，反正只要别让她跑马拉松的距离她都没问题。
　　“行呀，然后要不要去哪里坐坐喝点咖啡？”郑泽嵘边跟她走着，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打开记录运动量的ＡＰＰ。
　　“我可能来不及耶，晚上我还要回去做饭。”冯韵莲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现在已经是快四点了。
　　“没关系啊，我跟你回家去帮你嘛，我帮你切菜呀。”郑泽嵘依旧不依不饶，似乎绞尽脑汁地想要去冯韵莲家里。
　　冯韵莲故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别给我添乱就可以喽！”说着说着，两个人开始跑了起来。
　　阳光暖融融的，仿佛春天已经到来，就连冬风都是暖的。风中，她跟着郑泽嵘的速度，跑得比平常快。
　　“哎呀，你可以教我呀！”郑泽嵘的声音，就如同这阳光一般懒洋洋的。
　　“你先跟你妈咪学学基本的烹饪嘛！她都煮了几十年了，我才两年，她那可是老手。”不行，一定要挡住郑泽嵘，至少不能这么快就让他攻进自己最后的个人隐私空间。
　　“其实我会做些饭的呀，只是没你会的多嘛。”郑泽嵘有些不好意思，带着些许羞涩开始和她“强词夺理”。
　　“比如？”抬头看他时，冯韵莲忽然间觉得他分外高大，相比之下，她似乎特别矮小。
　　他比闻沐玦高，但是似乎没有闻沐玦的壮实，倒是比闻沐玦多了几分书生气。
　　“我会番茄炒蛋呀，炒饭和炒蛋我都会。”他有些羞涩地看了一眼冯韵莲，冯韵莲撇了撇嘴，“你还是跟你妈好好学学吧。”
　　“好吧。“郑泽嵘似乎不大情愿，又有些不甘。
　　他们俩围绕湖堤跑着，虽说正是十二月寒冬，可这片小南国里，绿树依旧成荫。它们从来不会随便因为季节的更替改变自己，只要有阳光，它们就会在阳光的温暖中，继续绽放出美丽的绿色。
　　“你那个申请去英国研修的事儿有音讯了么？”为了不让他感到不自在，冯韵莲主动开始找话题。先前妈妈和郑泽嵘都提过，电视台今年有两个去英国研修的名额，郑泽嵘自然是去争取了。为此，妈妈没少夸郑泽嵘上进。
　　“还没呢，哎呀至少要两个月后才有音讯呢。”他笑了笑，“你放心好啦，我觉得没什么太大问题，到时候我就可以去伦敦和你天天见面，不用异地了，哈哈！”
　　他的话语，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女朋友。相比之下，她的节奏似乎慢得多，眼下不过先是了解了解他。
　　“话说你能接受异地恋么？”郑泽嵘这回有些严肃了。
　　“完全可以。”冯韵莲甚至都没有什么感情变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从嘴里脱口而出。
　　“你可以啊？天啊，你不会受不了吗？”她的反应似乎大大出乎了郑泽嵘的意料。他的眼睛并不大，可此时此刻却是睁圆了。
　　“我觉得没什么啊，挺好的，你自己可以多一点空间。”冯韵莲看了郑泽嵘一眼，“反正我能接受。”
　　话音一落，她忽然有些明白了那种压迫感从何而来——和闻沐玦在一起时，俩人虽然都在同城，但是几乎是一个月才能见个两三次，和异地根本没差。可就是这种相处，反而让她觉得拥有了足够的个人空间，而不是终日和男朋友腻歪在一起浪费她的时间。
　　“那你不怕人家出轨啊什么的？看不见摸不着的。”郑泽嵘接着追问，冯韵莲看着他眼中的惊讶与不解，忽然觉得他真的是个感情方面的傻瓜。
　　“结婚领证后，你敢保证对方百分百不会出轨？”冯韵莲一句话堵得郑泽嵘无话可说。她格外想笑，如此没有意义的问题，亏他还问得出来。
　　忠诚，取决于俩人是否心连心，而不取决于是否无时不刻腻歪在一起，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