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舍身救父
作品名称:多少事,欲说还休 作者:千山风雪 发布时间:2016-05-27 14:49:24 字数:3199
当天晚上,管总就带着刘金玉,到了本县最豪华的一家酒店,叫刘金玉陪一位客人喝酒(她当然不知道那位客人是省里某厅局的一位处长,是既管生产又管安全的一位手握重权的官员)。管总说只要她能陪得叫客人满意,就能叫他父亲变成过失罪。刘金玉当时想,不就是陪着喝酒吗?即使喝吐血,只要能救父亲的命,喝多少她都豁出去了。但当她迷迷糊糊地在睡梦中,感觉到下身十分疼痛,而且流了血的时候,她才知道,她付出的差不多是她一生的代价。
回到家里,刘金玉哭了一天一夜,继母连哄连劝,好话说了三千六,也没能止住她的眼泪水。但是木已成舟,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女孩儿,又能怎么样?然而,那个管立志却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又说他的第二个条件是,她们必需赔偿办公楼烧毁的经济损失一百万元。别说一百万,刘家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上一万元。最后经过“好心人”调解,管总同意减少六十万,四十万一分钱不能少。后来又看她们孤儿寡母实在不容易,又减到三十万。三十万连办公大楼的一个角都盖不起来,还好意思让人家再让吗?
这时候徐长发出面了。这位徐长发还是刘家的屯亲儿,以前和刘家也有些来往,他靠干包工头发了财,也算是本县有头有脸的一个人物。他跟刘家提出,愿意替刘家拿这三十万,条件上是要娶刘金玉续贤。那时候徐长发已经六十出头了,刘金玉还不满二十岁。相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刘金玉当然不能干。而继母却一个劲苦苦哀求,说要不你爸就没命了呀。这可是救你爸一条命啊!
刘金玉就只是哭,不说不行,也不说行。又一直哭了一天一夜。后来还是徐家自己改变了主意,这才让刘金玉没有一头扎进柳毛河里。这事儿还得感谢徐长发的大儿子徐老大。这小子早就瞄上了刘金玉,上赶子巴结过好多次,都被刘金玉拒之门外。她的理想是找个大学生,而这个徐老大徐勇强,曾经是她同一个中学里,上好几个年级的同学,因为连降了好几回级,最后落到了她班里,可还是没能毕业,就只好跟着他爸也干了包工头。
这时候徐老大刚和媳妇离了婚,一听说老爸要想拿三十万娶刘金玉,就急眼了,跟徐长发吵了个天翻地覆。终于徐长发觉得理亏,争不过儿子,就作了让步,也算是给刘金玉一个台阶下。刘金玉就以换回三十万的身价,成了徐勇强外号徐老大的新娘。于是刘会计被改为过失罪起诉,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本来结局应该是各方皆大欢喜。可是新婚之夜的当天晚上,刘金玉就被徐老大打了个鼻青脸肿,差点没被打死。徐老大一边打一边逼问刘金玉,是不是早叫他老爸给睡过了。因为他发现刘金玉的处女膜已经破裂,早已不是处女了。一连大闹了三天三夜。徐长发出来干预,徐老大就红着眼珠子跟他老爹对骂。两个人喊着叫着骂着就动了手。徐长发把顺手摸到的一个茶壶砸了过去,徐老大的脑袋差点开了花。一睹气跑到省城的公司,从此一年多没着家。只扔下刘金玉和徐长发两个人,公媳住在同一个三层小楼里,没事儿也成了有事儿。徐老大的怀疑早就不胫而走,小小一个县城,这种事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街谈巷议的资料和话题。刘金玉就搬到了徐家原先的老房子里住,但是每天都得去侍候徐长发。本来刘金玉提出请个保姆侍候徐老头,可那老头说啥不同意,说他只爱吃刘金玉做的饭。别人做的他一口吃不进去。刘金玉知道自己实际上是卖给老徐家的。侍候人家也算是份内之事,也就顾不得那些风言风语了。
刘金玉本来就是个内向不太爱说话的女人,现在却三天说不了二句话。走在街上也总是眼睛瞅着鞋脚尖,不看任何人,也很少和别人说话。
我自从听了关于她的那一些加油添醋的事儿以后,就从内心里同情她。社会和命运对她是那么的不公平,却没有一个人给于她帮助。好象像她这种底层人家的女孩儿,天生就该遭此厄运。因为你贫穷。因为你没权没势,因为你没有任何有权有势的亲戚,当然也就不会有有权有势的朋友。社会是以权和钱,划分高抵贵贱的。陆小美就不止一次给我上过这样的政治课。我均以嗤之以鼻和一声冷笑而回敬之。却没曾想,仅到双山县几个月,我就不得不佩服我的这位只有中专文化的前妻,比我对现实社会的认识,高明和深刻得多得多。俨然是一位自学成才的哲学家和社会学家了。
呜呼,陆小美!呜呼,刘金玉!呜呼,林森!
然而,刘金玉却对我每天至少说三句话,而且还附带以微微一笑:
早饭没凉吧?
晌午的汤咸了吧?
晚上总吃面条,行吗?要不我熬点二米粥,我们这疙瘩的小米可香了!
我连声感谢:挺好。真的挺好。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呢。
她笑了,眉毛动了动,眼珠闪了闪,嘴角边上的一条细细的线条,也显露了出来。如果她不笑,不是她本能和应该笑的笑,嘴角边上那条本来是隐藏着的细细的纹络,你平常是看不见的。所以直到她突然离去得无影无踪以后很久,那条细细的线条,那个浮动在细细线条之中的由衷的微微一笑,总有一种温馨和温暖,像一条看不见踪影却能感受得到的小溪流,簌簌地流进你的心口窝里,并永久永久地留驻在你的心田上。
所以那几天晚上,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禁不住浮现出她倏忽凝眸间,嘴角边上那细细的颤动,和两腮上两个浅浅小酒窝里,那似有似无的笑影。
然而,我们见面的机会却总是很少很少,她每天都要做六顿饭,还要侍候徐老头,收拾那么大一栋房子。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做伪证的杂贷店的老头,因为得了脑血栓,也许是觉得因为自己说假话遭了报应,良心发现,对侍候他的儿媳说他当初说了瞎话,当天晚上,上杂贷店买烟的人,不是刘会计,而是那个打更的夏老头。那儿媳是刘金玉的小学同学,就把这事告诉了刘金玉。刘金玉本来就对父亲放火报复存有怀疑。就想趁杂贷店老头还能说话,让他打证言说明真实情况,为父亲争取无罪释放。
可是老头的儿女们,说啥也不让老头翻供,更不让老头重打证言。刘金玉就跑到医院里帮助侍候老头,一次一次地找他们家的儿女们说好话,一家一家地上他们的几个儿女家去哀求。
当我知道了这个情况以后,我就说啥也不叫她给我做饭了。我特意早睡了二个小时,也就能够在她之前起床,自己做饭吃。当她早上起来看见我已经煮好了小米粥,切好了两小碟咸菜,并且也给她盛了一小碗粥。可是,当我把那碗粥端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却哭了。那是一种无声的啜泣,但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痛楚的哭泣。
我呆住了,不知道她为什么哭。赶紧说;金玉同志,我做的不好吧?反正一个早饭,对付一口就行了。在城里,还常常不吃早饭呢。
她却还是哭,始终不说一句话,就是哭。不一会儿,眼圈就哭红了。我更毛丫子了。不知如何是好,就只好拿过一条毛巾递给她,让她擦眼泪。这时候我却从她哭红了的眸子深处,看见了一种莫大失望和悲切的神情。
我吓了一跳;金玉,我顾不上再加同志两个字了。你,你,你别往别处想,我只是觉得太劳累你,过意不去。你这么忙------
她抬起红红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我,嘴角抖动了几下才说:你是不是嫌我------
我有些惊讶:嫌你?为什么要嫌你?我感谢还感谢不过来呢。
她泪眼婆娑地直盯盯地盯住我:你,真的,不嫌我-----
我坦诚地说:是真的。我怎么会嫌你?我觉得你是个非常好的好人。
她却赶紧连连摇头说:不,不,我不是------
她啜泣得说不下了,深深地垂下了头,不敢再看我。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就坦白地说;不,那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要总是自责自己,你没有做错什么,是命运对你太不公平。我倒觉得你是个很不了起的女儿,也是个非常好的女人。
听了我的这几句话,她却哭得更厉害了,嘴里却还是喃喃地说: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女人,可我也不是个下贱的女人哪------
我赶紧又进一步安慰说:不,金玉,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别人欺负了你。你没有错。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应该正确认识自己。
亮晶晶的泪珠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噼噼啪啪地滚落下来。可是她却突然强制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止住泪水,止住哭声,深情地无限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低低的声音说道:谢谢你。
说完赶紧转过身去,端起我做的饭菜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