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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寻人

作品名称:月光浴      作者:徐夜叔      发布时间:2016-05-25 20:33:58      字数:3797

  接下来会是开膛破肚吗?我身体里存在着那个叫“文竹”的男人的结晶也说不定,也许她们的目标就是此物。或许“文竹”只剩下一拍即散的灵魂,而我正巧是那个长得神似的“容器”,像是电影《万能钥匙》里演的那样。这样的想象充斥在脑海中,我没有一丝丝的遗憾和释然——一幅艾滋病躯体,要拿便拿走吧!
  左右闲来无事,反正过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甚至于作为“人”的优越感这一基本要素我都未曾有过,那何不成人之美?
  “颠倒男”神色肃穆,沟壑纵横的脸竟溢出一些圣洁虔诚的光辉。他说道:“忘川,开始吧。”
  尽管她显得焦躁不安,但还是像对待艺术品一般将衣服一件件脱掉。黑色唐装的扣子解开到一丝不挂,整个过程约两分钟。两分钟内我的阳物已从0度上升到了90度,从香蕉变成了烙铁,质变和量变都已达到顶峰。
  我的阳物似乎已经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它丝毫不掩饰对忘川的垂涎三尺,它不断朝着忘川耀武扬威,它红得发紫,它兴奋地呐喊着,像是首次手淫的少年。若事情发展的不离谱的话,应该不至于有开膛破肚的结局,这结局无论如何都是好的——或者是最差的。
  “颠倒男”闭着眼睛,但怎么看都不是为了回避而闭上眼睛,那种深邃的气息让我想起了深海的某种哺乳动物。
  忘川上到床上,依偎在我旁边,嘴里有淡淡的香味,是淡雅的茉莉花的味道。
  她把脚轻轻地在我腿上摩擦,她如脂如玉的肌肤像豆腐一样滑嫩,我的肌肤像是切豆腐的刀。她的乳房不大,但恰到好处,她的臀部不大,但也恰到好处。这恰到好处让我欲罢不能,她抚慰它一番,为轴承上了润滑油。我以生命发誓,那一刻我的感动直冲云霄,但那一刻我却忘了我有艾滋的事实。
  那是从未有过的坚挺,简直像是一根刚从熔炉拿出来的烙铁。忘川不嫌烫手,她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了一朵花的前面,而后她将我全部吞入。连同我的所有一切吞入,那是个无底深渊,我却甘愿下坠。
  过了很久,我把生命的白色全部给了她——或者说她是在回收我的生命。生命交出后,四肢开始恢复行动能力,忘川趴在我身上,她隔着头发看着我。我们都没有说话,我们也不能说话。
  “颠倒男”此时睁开眼睛,说道:“走吧。从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就快要赶不上了。”
  我们穿好衣服出了门,就像老夫老妻一样娴熟和不避讳。刚打开一条门缝,就发现刚刚苏醒过来的穿着衣服的穷人们都不见了。
  “他们都在贵族区。”忘川面无表情,冷冷开口。
  “他们去干什么?”
  忘川说道:“忘了?我说过的那个比喻,屠宰场的,大脑控制了这里,将要进行屠宰了。”
  我没有说话。忘川先在“颠倒男”的屋子里拿出一个军用望远镜,然后我们上到一个三层楼的楼顶。她先拿望远镜望了许久,然后递给了我。
  我向贵族区看过去。
  十秒后,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三十秒后,我开始剧烈地呕吐。
  
  我是被忘川硬拉着来到了那扇门前的,在短短几分钟内我的脑子短暂的失忆,眼睛也短暂的失明。这种暂时性失去是我强烈要求大脑做出的指令。仿佛过了很久,我被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叫醒,而后我发现我正站在我来时的那扇门前。
  “是你看到过最残忍的景色吗?”
  我干呕了一阵,点了点头。我诚实回答:“不仅残忍,并且恶心,简直超过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送我来的叫雨的女人,也会成为那样的结局?”
  因为黑暗,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说道:“贵族都逃不了的。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屠宰场的比喻是真的。总之,正不胜邪。”
  我平缓了一下呼吸,那个叫雨的女人,她身上的熟悉感栖息在我的灵魂中,死皮赖脸不愿离去。她到底是谁?
  “正不胜邪。”我想这或许是对的。我问道:“那么现在?就直接走出这扇门?”
  “对,就那么简单。”她跨出一步,又回头说:“我已在你身体里,你也在我身体里,我们一阴一阳,就是钥匙。”
  “阴阳,钥匙。”我根本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想出去。
  我们一起推开了门,那门已有具象,已是活生生的,已然是真正的门。它缓缓打开,轻轻地把我们吐出来。忘川不依不挠地牵着我出汗的手,我们在夜晚穿过长长的草林来到土路上。路旁守候着一辆崭新的JEEP车,看来一切都已有安排。
  由忘川开车,我坐在后排打起了盹。脑海中浮起一层一层犹如实质的涟漪,涟漪上飘着翠绿的荷叶,荷叶上满满都是癞蛤蟆或者青蛙,它们“呱呱呱”的声音不断涌入耳中。
  一只青蛙说:“你现在在这里,土地是实实在在的,呱!”
  一只癞蛤蟆说:“呱,你和那个女人做爱,你忘了自己的艾滋吗?”
  又一只青蛙说:“你忘了蓝桥吗?她正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忘了父母和妹妹吗?他们疯了一样地找你。”
  我没法回答,我的嘴被一张名片堵得严严死死,那是老板娘给我的铂金名片。名片上的黑白照是她的父亲,老头和蔼地望着我,仿佛我是他的乖乖的亲孙子,我是她的血脉传承,血浓于水的笑;过一会,他又变成狰狞而凄厉的笑,像是一个杀人狂的眼睛散发出浓厚的狂意。
  青蛙和癞蛤蟆不再对我说话,有一个人走过来把癞蛤蟆和青蛙都捉了回去。他对我说:“癞蛤蟆也叫蟾蜍,蟾蜍的蟾酥和蟾衣好做药,好卖!”
  然后,他熟稔地一只手拿住癞蛤蟆,一只手用夹钳用力地挤蟾蜍耳朵后面的腺,不一会白色的浆液便缓缓流出,活像在做面包店的奶油面点。
  “这田娃很肥!”
  那些娃不断“呱呱呱”地叫着,像是在唱断魂曲之类的无聊的歌。他开始指挥青蛙们唱歌——一一利索地开始收拾田娃。先将田娃一下拍死,然后在青蛙的上颚处开出一刀,将整张皮扯下;最后掏出内脏并斩断四肢。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屠夫,但他却有一双纤细白嫩的双手。
  我注意到他的脸,那张白净的脸刻着愤世嫉俗的四个字,那种狰狞有种要死不能死的感觉。他比我岁数还要小几岁,但跟我的样貌简直一模一样。
  我在看我自己杀死癞蛤蟆和青蛙?
  我又开始剧烈地呕吐,因为失乐园贵族区的人就像那些青蛙和癞蛤蟆一样,简直就是人彘。他们血流成河,有的被活生生卸去四肢,有的在意识清醒时剥去外皮,有的人看着自己的内脏被掏出;穷人们绝地反击,把富人送进了屠宰场。一场欢乐的盛宴反而成就了穷人们的饕餮美梦。
  那个跟我样貌相似的人对我说:“地狱就该有地狱的样子。”
  之后我便睡着了,像死去一样的睡着。
  
  “文明,文明。起来了,咱们到了。”
  醒来之后有宿醉般的头痛。忘川在驾驶座上喊我的名字。我顺着车窗向外望去,发现忘川口中所说的目的地果真是一座“铁桶般的建筑”。建筑外墙灰扑扑地,看起来像是河流的大坝,灰色的混凝土给人以庄严厚实感。大坝上围着长长的铁丝网,每隔几十米会有一盏探照灯照来照去,使这里更像是一座舞台。
  蓝桥曾跟我说过,她的女儿就在此地。
  我踉踉跄跄地跟上她的步伐,到了门口后,忘川说:“文明,待会我们去找一个人,对你对我都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因为我们回到了现实世界,我的大部分能力被禁锢,所以在此之前,里面任何工作人员问你你都要说你是他的孙子,否则见不到人的。他叫皮智男。记清楚了。”
  “皮智男?很熟悉的名字。”我想摸口袋的香烟,发现它们已被落在失乐园。
  “我们走。”
  刚进大门,便有一位和蔼的护士来询问情况。
  “你好,请问探视吗?”
  “是的。皮智男在吗?我是他的孙子。”
  “好,皮智男……我在电脑查一下,稍等。”她把秀发埋在吧台,熟稔地在电脑上敲打好一会,一直皱着眉头,像是在忍受身体极度的不适感。然后她忽然精神一震,说道:“喔!我想起来了,怪不得电脑没有记录。他是咋傍晚已送到特殊病房了。”
  我问道:“特殊病房是什么?”
  她脸庞上有种礼节性的黯然神伤,她说:“嗯。特殊病房便是病房与太平间的过渡啊,病房内不能有人过世的,怕会影响到其他病人,你知道的嘛,这地方的病人的想象力可是无穷的!说不准还会有病人争相模仿死亡!这是真的,死亡在他们眼中就像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她看起来很紧张。
  我很想装出很悲伤的样子,但面孔似乎更扭曲了一些,更滑稽了一些,为素昧平生的人做出悲伤的表情毕竟不能如愿。
  我又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小女孩,大约,嗯……可能几岁的样子吧。”蓝桥大约三十岁,她的女儿年龄不会太大。
  她摇摇头,答道:“这里没有小孩。”
  我再次说道:“那特殊病房在哪?我要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护士很友善地将我引导入电梯口,然后在楼层数按下了-1楼。她说:“在-1楼的12号房,-2楼是太平间,千万不要走错了。”
  “谢谢您,我们很感谢你。”
  
  我向护士道别,电梯从1楼下到-2楼的时间比1楼上3楼的时间还要长一些。
  “叮”地一声响起,铁色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速度像在放慢动作。我攥紧了拳头,狂吸一口气,犹若是在这个世界吸的最后一口氧气,然后我迈出了电梯。
  在我充斥着悲壮式个人臆想的画面里,这里该有忽明忽暗且一闪一闪的的白炽灯不断闪烁,剥落的墙皮上有一道半遮半掩的门,门上的漆已掉得不成样子。
  门里边一片漆黑,但你总感觉里面有些什么蠢蠢欲动,后背是墙,但你总感觉身后也有什么。但事实并非如此,精神病院的-2楼很温馨,除了没有温顺的狗,其余的一切都像是阔别已久的家。橘黄色的小射灯铺满了整个走廊,墙皮也没凋落,反而是纯洁无暇的白色。拐角处有咨询的护士站和导医,每一个人的笑容都看起来那么至真至诚。每个房间外边都有家属坐在金属椅子上,他们有的人脸上是悲怆,有的则是欣慰,也有一些人看不出表情。
  我慢慢地移动脚步,在心里不断地问,到底是哪一种的精神病能致人于死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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