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碎言碎语

　　窗外又淅沥淅沥地下起了雨。从伦敦回来后已经快十天了，除了和郑泽嵘出去那日是个晴天，其他几天里，这座南方小城几乎都被雨水包围。
　　“在看论文么？”冯韵莲正坐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前写开题报告时，QQ上郑泽嵘的头像闪了闪。
　　手边，摆着她早上自己做好的牛奶燕麦，还有简单的三明治，虽然只是简单的早饭，却是元气满满。
　　“嗯。”她回道。春季学期选课时，她选了一门“研究项目”，需要在导师指导下完成一个小独立课题。秉着赶早不赶晚的习惯，一个月的圣诞假里，她就事先定下了选题并且导师那儿也通过了。
　　“早饭吃了么？”郑泽嵘总是这么无微不至，关心到了细处。她不得不承认，郑泽嵘的确非常细心，相比之下，闻沐玦是个十足的大老粗。
　　“正在吃呀。”她简单回答着，又喝了一口热热的牛奶燕麦后，浏览着一篇外文文献的摘要。
　　“拍一张我看看。”郑泽嵘很快回了一条，她便拍了自己的自制早饭。
　　其实她完全可以到春季学期再开始捣鼓，可是她想的，是早点摆平，早点出去来一场毕业旅行。
　　“看上去好诱人啊，我要来你家吃好不？这样子还可以来你家过来帮你找资料呀！”郑泽嵘在问号后加了一个嘻嘻笑的表情。
　　“你好好上班吧，你，我自己会搞定的，而且我手艺一般啦。”冯韵莲摇了摇头，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的专业，郑泽嵘真的是一窍不通，怎么帮她找，还不是越帮越忙？妈妈说他很挑嘴，那只怕她做的饭他不会喜欢。
　　“中午要不要出来呀？”郑泽嵘又约她了。
　　“太冷了，等晴天咋样？而且今天我小姨和罗子汶要来我家吃午饭哈。”外头下着雨，阵阵阴湿似乎能穿透玻璃，穿透家里的墙壁，而后在屋内阴魂不散。她可没兴致在如此潮湿寒冷的时候出去跟郑泽嵘玩。
　　“那我来你家和你一起迎接她们俩嘛！”郑泽嵘发的是语音，软绵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些许撒娇，听得冯韵莲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自从上次和郑泽嵘去创意园后到今天这三天内，他几乎天天在约她，每次她都以天气原因赖掉。
　　“得了吧你，不必啦，中午我还要帮我妈一起给他们下厨呢，没时间搭理你哟。”
　　郑泽嵘怎么这么无孔不入？她在心里暗暗骂着。
　　“那我可以帮你切切菜啥的呀。”郑泽嵘还是发语音，撒娇般的软绵与轻柔却差点快把冯韵莲逼疯。
　　“我看你还是先跟你妈学一学基本的刀功再来吧……我自己刀功都不大好怎么带你这个新手……”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
　　“好吧……那我们天气好的时候再一起出来玩！”终于，郑泽嵘让步了。
　　她也蛮佩服郑泽嵘了，又是下雨又是寒冷的也要出来。不过回过头讲句真心话，郑泽嵘和她还是很聊得来的。
　　只是她真的还没到可以为了出来跟他玩，能够不顾刮风下雨，或许是因为，她至少现在是完全没法像对闻沐玦一样对待郑泽嵘。
　　等她浏览完几篇文章摘要后，妈妈也从菜场回来了。她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儿，帮着妈妈一起打下手。
　　“刚刚郑泽嵘说要来跟我一起迎接小姨和罗子汶。”在削莴苣的外皮时，冯韵莲和妈妈吐槽着。
　　“干嘛不叫他来啊？我瞧他好像挺想来我们家的。”妈妈似乎对冯韵莲的做法有些不满，却也没有生气。
　　“他好像又有采访任务貌似……”冯韵莲心虚地开始胡编乱造，心底在暗暗恳求不要过一会郑泽嵘就把消息给传了出来。
　　“下次喊他嘛，他爱来就让他来玩玩。”妈妈挑了个眉，冯韵莲哼哼哈哈地应着，心中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挡多久。
　　洗完菜，她没有再看论文，而是通过MSN给艾娜发了一条信息。明明知道她和艾娜隔了八个小时的时差，可她还是发了。
　　“我感觉那个男生真的攻势太猛了，问题是我们两家人又一直很熟。”
　　谁知道，五分钟后，艾娜居然回复她了。
　　“你如果觉得不想接受就别强求呀。”艾娜是标准的直线思维，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从来就没有什么中间地带。
　　“我们两家很熟，答应的话，以后如果吹了很尴尬；不答应也很尴尬。”
　　两家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撮合，可冯韵莲却隐隐觉得越是这样，似乎隐患越多。如果真的和郑泽嵘交往，几乎意味着她甭指望有多少隐私。而且一旦吹了，小姨和冰钰阿姨的关系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
　　“可是我觉得，你根本你没必要为了照顾他们的情绪来勉强自己呀。”
　　也许这就是中西方思维的一大不同，冯韵莲想。相比东方人的多虑，西方人似乎更强调个体的自由，自己过得舒服就行，没必要去在意别人怎么想。
　　“叮铃铃”，门铃响了，冯韵莲起身去开门。
　　“哎呀呀，是在搞论文还是当厨娘啊？”小姨笑着问她，一旁的罗子汶则发着信息，一边对冯韵莲露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充满了含意的坏笑。
　　“都干呢。”冯韵莲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思绪，却总是在有意无意间瞥见罗子汶奇奇怪怪的笑。
　　“中午就我们几个啊？不喊其他的人？”果不出冯韵莲所料，小姨这次过来绝对不会只是单单纯纯吃个饭那么容易。
　　小姨夫去北京出差了，爸爸去开发区取公文，不过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郑泽嵘早上说要来迎接你们俩，”妈妈似乎听见了关键信息，从厨房里出来，和小姨开始一唱一和。
　　“哇这么热心啊？”小姨作出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冯韵莲的心中却是千万头草泥马在呼啸而过。
　　果真是两个大妈一台戏，说的话比四个男生都要多！
　　“哈哈哈哈。”罗子汶发出有些阴险的奸笑。
　　“干嘛笑得跟鬼一样啊你？”冯韵莲努力压制住自己的不满，朝罗子汶瞪了一眼，然而罗子汶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她希望他赶紧打住。
　　“果然沉迷于美色啊。”他摇了摇头，嘴角的坏笑愈加明显。
　　“你这话说的。”小姨故作夸张地瞪了一眼罗子汶，而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冯韵莲的妈妈说，“你忙你的，我们几个要谈天说地。”
　　“我也去打下手！”冯韵莲想脱身，就马上被小姨拉住了，“没事儿没事儿，让你妈来，又不是在伦敦，就别整天当厨娘！”
　　“我说啊，郑泽嵘前几天对冰钰阿姨说，说他喜欢你。”小姨的面色有些正经了，一旁的罗子汶则又是一阵诡异的怪笑。
　　“听见了没啊？”罗子汶很是时候地进来插嘴。
　　“你不表示一下？”小姨发现冯韵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挑了挑眉。
　　能表示什么？她又不是不知道，早从她去伦敦开始，她就已经发现郑泽嵘有些苗头不对了，只是一直装糊涂而已。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都当她是冷血动物么？
　　“哦，知道了。”她耸了耸肩，作出了一个形同废话的答复。
　　“你真的要好好把握啊。”小姨一本正经，似乎要开启一番说教，“他跟冰钰阿姨说，他觉得你很上进很用功，而且跟你很谈得来。”
　　“是谈得来。”冯韵莲说了一句实话。
　　“你要好好把握，我真的跟你说，不管以后你是自己找对象，还是家里帮你找，你真的很难找到一个两家人都非常认可，而且又知根知底的，很难。”
　　话已至此，小姨今天那算是开门见山了。
　　“哈哈哈哈哈。”一旁的罗子汶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如同看戏一般地看着冯韵莲。
　　这时，爸爸推门进来了，“在闲聊啥啊，你们？”
　　“婚姻大事哈哈。”罗子汶笑得露出了两排白牙，冯韵莲却恨不得拿胶带贴上他的嘴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等会控制不住，就喝了他一声“闭嘴”。
　　“我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喜欢你，我跟你说，他很挑的，能喜欢你我完全没想到。”小姨似乎一脸的满足，冯韵莲却是默不作声。
　　小姨说的，的确不是没有道理。先前据说他们几个大人要撮合郑泽嵘和冰钰阿姨一个同事的女儿。那女孩儿冯韵莲虽然不熟，倒也认识，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儿，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工科女。
　　当时听妈妈说，几个大人对他们俩交往很是开心，结果两个月后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不了了之了。冰钰阿姨尝试着打探，可郑泽嵘什么都不愿意讲，大家便不再多问。
　　“你看多少人得不到家里的祝福，郑泽嵘可不一样，我们都知根知底，冰钰阿姨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郑泽嵘他爸爸人很好的，你多接触就明白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哎，还早着呢，干嘛一个个搞得好像马上要去领证结婚啊？”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爸爸忽然插了一句进来。
　　冯韵莲忽然间感觉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扭头望着爸爸，只见爸爸对方才的谈话，似乎一脸无语。
　　“没有啊，只是跟她说清楚而已。”小姨皱了皱眉眉头，罗子汶赶忙走到冯韵莲爸爸面前，“姨夫你就少说几句嘛，别坏了人家好事。”
　　“你进来帮忙吧，少瞎掺和。”
　　“我……”爸爸不知道该说什么，悻悻地进了厨房开始帮忙打下手。
　　其实，貌似真正在瞎掺和的，是小姨、妈妈还有罗子汶，仿佛能凑成她和郑泽嵘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喜事。相比之下，爸爸还算比较冷静。
　　可是小姨说的的确不无道理，至少单纯论外在条件，郑泽嵘绝对和她是标标准准的门道户对。
　　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时，小姨的“洗脑”又开始了，“听我们的，我们不会害你的，真的，我们肯定是给你最好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