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送她回家

　　“你笑什么的？”张毅总算开口说话了。
　　“没笑什么，你专心开你的车吧。”我对张毅说。
　　“我以为你是笑我开车技术不行呢。”张毅道。
　　“不是，我还一点都不会开呢。”我说，“天黑，你小心点就行。”
　　此时，女子突然拍了下我的大腿，哀求道：“兄弟，你就不能手下留情吗？我又不偷不抢，挣点钱也不容易，非得让我去丢人现眼吗？”
　　我看了女子一眼，道：“你还知道丢人现眼？知道丢人现眼就不干这样的事了。再说，我现在放你走，一会我怎么跟后面的几个人交待啊？”
　　女子继续求，我只是不理。
　　终于到了派出所，我让两人下车，和张毅一起将他们带给值班的魏辉。
　　一到魏辉的办公室，我就让两人在魏辉的对面蹲下来。
　　两人蹲下来，魏辉抬眼一看，就笑着扭过脸去，然后朝女子的方向摆了摆手，道：“你起来，你起来。”
　　“怎么了？”女子站起身，不解地问。
　　魏辉笑道：“你没穿裤头，知道吗？”
　　“哟！”女子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裆部，“刚才在车上忘穿了。”
　　“到底是经常脱的，下面光着都感觉不到。”魏辉说那女子，“去，到车上穿了再回来。”
　　张毅便带着女子去穿内裤。可出去回来后，张毅却笑道：“裤头没找着。”
　　魏辉做出无可奈何状，对女子道：“那你就站着吧，真是没法治！”
　　然后就开始询问他们交易的情况，两人都一一作了回答。
　　男子说他是佟集人，平时做的是贩卖青菜的生意，听说黄窝那里有小姐，他就专门开车来光顾，结果就遇到了现在的这个女子。两人谈妥了价钱，男子就把女子带出饭店，开车来到村外地边，准备在车上完事，没想到却被抓个正着。
　　女人说她的娘家是南边某个小山村的，家里很穷，父母有病，弟弟上高中。在她十八岁那年，一次走夜路，被人强暴，结果竟怀孕了，十个月以后，生下了一个女儿。为了给父母看病和扶养女儿，她只好去市内跟人打工。打工时，认识了在她工厂附近摆摊的一个补鞋匠，那补鞋匠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后，就对她说，只要她嫁给他，他就可以承担她父母治病和她弟弟上学的费用，她的女儿也会当成亲生的养，并且在市内他还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为了家人，女人考虑再三，最终答应了补鞋匠，两了结了婚成了家。婚后，补鞋匠倒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坚持给她父母花钱治病，也供他弟弟读上了大学。补鞋匠本来收入也很有限，并且他又是个跛子，又不能干其他的挣钱多的体力活，所以，随着家里开销的增多，女子就不得不想些能更快来钱的门路。最后，她选择到市郊的一家饭店上班。饭店老板看她颇有姿色，就连哄带骗占有了她，并最终引她走向卖身之路。前一段时间，她都是在市里饭店做活的，因为公安部门最近查得紧，她就慕名来这黄窝避避风头，等风头一过就回去。
　　听完女子的供述，魏辉感慨道：“还真是一个命苦的人呢，可惜了。”
　　经过请示所长，最终对男子作出了如下处罚决定：罚款五千元，交钱就走人，不交钱就拘留。
　　“我身上真没带这么多的钱，只有不到一千多块钱了。”男子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到哪去弄五千块钱啊？”
　　魏辉正色道：“嫌多？嫌多就别干这样的事呀！五千，少一分都不行，钱不够明天回家拿，拿钱来赎车。”
　　然后，魏辉又对我和王毅道：“明天上午，你俩辛苦加个班，所长说要把这女的送回家，到时我也跟过去。”
　　“所长倒挺有同情心的，还专门把人送回家。”张毅酸溜溜地说道。
　　我和张毅刚要走，剩下的那四个联防队员也赶过来了。
　　他们一进院子就吵吵嚷嚷，大声喊我和王毅。
　　“嚎什么的？你们几个熊家伙。”我到院里说道。
　　“你们开车先来了，你没问那女的穿裤头了吗？”葛健笑道。
　　“她是没穿裤头，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葛健便用手电照着一辆自行车的后车座，笑道：“问她这是不是她的？”
　　我一看，那车座上夹着的是一个红色小内裤，料想应该是那女的了。
　　我就问葛健：“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葛健道：“先前面包车刚开走，我们用手电照了下停车的地方，一下就看到这红裤头，都说应该是这女的下车时，无意带下来的，所以就给带过来了，好歹它也是个物证吧。”
　　“女的什么都招了，这物证没什么用了。”张毅道。
　　“那你就带回家，给你媳妇穿吧？”葛健对张毅道。
　　张毅立即回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两人拌嘴，众人就附和着笑。
　　我让葛健把那内裤拿过去，还给那女子。葛健哪里愿意。我只得进屋将那女子喊过来，让她自己拿去穿了。
　　后来的几人又问了些对那对男女的处理结果，方才一个个地散去。
　　次日上午八点，我和王毅准时来到派出所。
　　魏辉见我们来到，就道：“等会胡东开车送我们去，那男的也跟我们走，他要回佟集家筹钱去。”
　　那女子住市北区的一个破败的小巷内，我们转了好几个弯才找到她的家。
　　她的家只有二十来平方大小，分成里外两间。进得房内，感觉低矮又狭小，有一种压抑感。外间放着一张木床，床头和床下都是旧鞋底、烂绳头、铁钉铁掌什么的，靠床的那面墙上还贴着一张胖娃娃骑鲤鱼的年画，看上去已有些年头了。
　　里间有张方桌子，上面摆着菜板和餐具，与方桌挨着的是一个旧木柜子。靠西墙摆着一张小办公桌。北侧则是一张小铁床，那应该是女子的女儿歇息的地方。
　　“不是放暑假了吗？你的女儿怎么不在家？”魏辉问。
　　“我让她去乡下她姥姥家了，我想让我弟弟趁着假期给她辅导一下功课。”女子道。
　　“那你丈夫在哪儿补鞋？”魏辉又问。
　　女子道：“原先是在厂子跟前，后来厂子不行了，他就在我们家南边的巷口了。”
　　魏辉又在房内四下看了看，然后以温和的语气对女子说：“以后别干那事了，要是被人知道了影响多不好，你女儿在人家的面前也不好抬头不是？有困难能理解，但总有别的办法可以克服，不能一条道走到黑。”
　　说完，魏辉就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钱，对女子道：“这是所长的吩咐，他听说你的情况后，非常同情你，就让我把这钱转交给你，给孩子买个学习用具和营养品什么的。”
　　女子看到钱，有点受宠若惊，忙点头说“谢谢”，并表示以后改邪归正了。
　　把钱交给女子后，我们告辞。走到巷子北头，张毅道：“这好像不是所长的风格，他这不是在处罚人，是在行慈善啊！不仅让我们穿便衣亲自送这女的回家，还给了她二百块钱，这可是咱一个月的工资呢！”
　　魏辉就替所长辩解道：“除了处罚，还要有教育吧？所长这样做还不是想引她走正路？”
　　张毅依然不理解，摇头道：“要是都这样做，派出所还不得赔死？说不定那女的是所长的什么亲戚，她娘家不是离所长老家不远吗？也可能这女的跟所长有过一腿。”
　　魏辉道：“可别胡扯了，所长要是跟她有关系，还轮得上咱去送？”
　　上了车，魏辉又让胡东将车绕到南边路上去，他想看看女子的丈夫是不是在巷口南头补鞋。
　　车绕到南大路上，我们都一齐向车北面看。在一个巷口，果然看到一个瘦猴似的男人弓着腰在那儿补鞋。
　　“那女的找到这样一个男的，还不如潘金莲找了武大郎呢，真难为她怎么让他往身上爬的。”张毅道，“也难怪他们现在还没有小孩。”
　　“那这个补鞋匠又容易吗？他想长成这样吗？他又没欺骗那女的，他也在辛辛苦苦地挣钱，他媳妇在外面去卖，他还蒙在鼓里，难道他不亏吗？”我说，“两个人长得般配，在一起却又不一定合得来，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魏辉有点惊讶地看着我，道：“看不出来，我们的王队长开始发表高见了！”
　　我不无得意地应道：“看不出来吧，我要是好好上学，说不定能混成个哲学家。”
　　魏辉面露鄙夷之色，道：“没听说哪个哲学家是混成的，哲学家应该都是会钻牛角尖的，脾气也是比较古怪的。”
　　张毅道：“我说的是男女之事，你俩扯什么哲学。上学时，老师教我们写议论文，最喜欢我们引用哲理名言，我就从来不用。你成名人了，你的话自然就有了哲理，前两年，我看过一本书，书名就是‘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我觉得这话说得真好，男人离了女人，或是女人离了男人，活着也就没多大劲了。”
　　魏辉道：“比如那些电影电视剧，如果有男女床上那点事，看的人就会增加不少，有的海报还专门把这当成卖点进行宣传。你看，十年前，日本的那个《望乡》，大家争着去看，还不是因为里面的那些镜头，现在再去看，算什么呀？太小儿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