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黎明初遇
作品名称:带你路过人间烟火 作者:桑子 发布时间:2016-05-22 19:27:45 字数:3415
“哟,今天来这么早啊?”她走出校门时,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在校门口等她,谁知道出口居然是这句话。
闻沐玦比约定的时间早了整整半小时,原本她是准备趁着这个点先去校门买点零食路上啃,谁知道闻沐玦就这么早早来了。
闻沐玦耸了耸肩,“来迟了被你骂得更惨,少废话了赶紧走吧,我八点前必须回去。”话毕,他便一把牵过韵莲的手。
作为消防员,闻沐玦虽然周末可以休息,可鬼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个突如其来的出警电话过来。冯韵莲前前后后曾经两三次,本来俩人出来过周末,然后闻沐玦就被一个电话,落下她一个人默默滚回学校。
消防中队离韵莲的学校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加上有时周末临时值班或是其他任务,冯韵莲和闻沐玦俩人都在一个上海市,可是其实真的,经常一个月可能就见两三次,几乎形同异地恋。
“上回你那啥,法语国家概览考咋样?”地铁上,闻沐玦例行公事地问起了冯韵莲的期中成绩。
“反正不会挂,你放心。”冯韵莲瞟了个大白眼,“怎么,你巴不得我挂啊?”
“没有啊,我哪儿敢?”闻沐玦刮了刮她的鼻子,一脸坏笑,“是你自己在电话里说背不完啊,背不住啊啥的。”
冯韵莲是法语系,法语国家概览是她这学期的一门基础专业课,一门涵盖了历史经济政治文化的神奇存在。
更可怕的是,上一周的期中考试是闭卷,意味着她们得用法语把这些庞杂的内容背下来。
“不会可以编啊,卷子填满了总不会挂的。”冯韵莲咳嗽一声,“法语编不出来了,就用英语编啊,发正长得像。”
“Bon(法语:棒)!”闻沐玦故作夸张地伸出了大拇指。冯韵莲教了他一点点法语,不过仅仅够他在他战友面前装逼。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他们还没到下车的那一站,一瞬间闻沐玦的面容,伴随着地铁一起在冯韵莲眼前消失,而后缓缓睁开眼睛时,她看到的是上铺床的床板。
五点半的闹钟就这么在《南山南》的歌声与吉他中响起,冯韵莲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耷拉着眼皮,拿过手机,关掉了闹钟。
这是闻沐玦离开后,她第一次梦见他。这一梦,居然是回到了她的本科时代,看见久别的闻沐玦。
“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她听见《小幸运》的歌声在角落里响起——是学妹妍禄的起床闹钟。
睡在她上铺的学弟大家都喊阿伦,而那个戴棒球帽的学弟,他们都喊他的微博名“毛毛”。
“大家……都起来了么?”阿伦的声音显然还有些有气无力,冯韵莲打了个哈欠,“我起来了。”
“起来吧,起来吧,别拖时间不然被售票处抓了。”毛毛“蹭”了一声下地,冯韵莲也赶紧停止回忆方才的梦境,起身将洗漱用品和衣服准备好,然后一咕噜穿上拖鞋往公共浴室溜去。
他们住的混住间没有独立卫生间,都是去公共浴室。
“我累个去什么鬼天气?”和毛毛一出门,冯韵莲便无力吐槽着。
天色依旧是夜晚的黑蓝,只是她已经看到了有些光亮的云朵。掏出手机查看实时天气——四度。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然后外面套着黑蓝相间的蝙蝠格子衬衫。可四度,几乎相当于上海冬天的气温。
“冷死我了。”毛毛“嘶”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上海的冬天也没这么冷?”
“貌似……”冯韵莲的牙齿在打颤。算了,谁让他们几个穷游族要去逃票呢?既然要逃票,那就只能这么大清早吹着冷风出门。
想想是掏一百多的门票还是吹吹冷风,算了,还是选后者吧。
往有些干裂的双唇上涂了炫彩润唇后,冯韵莲回了宿舍,套上了一件披肩。
阿伦和妍禄手脚都非常麻利,五分钟后,他们也都跟着回来了。
“走吧,走吧,五点五十。”阿伦看了看手表。
“衣冠我们都整理一下,毕竟要去寺庙嘛。”冯韵莲提醒道。妈妈信佛,每次和妈妈去寺庙,妈妈都会再三交代她一定要衣冠非常清楚,并且最好还能事先淋浴净身了再去。
清晨时分的香格里拉,寂静的街道上,只有他们四个人沙沙的脚步声时不时划破黎明前的安静。
“我都快冻成饼了。”妍禄一开口说话,一阵白雾便弥漫开来。
“都一样都一样。”冯韵莲一张嘴,“大雾”就在她的眼前升起。毛毛和阿伦俩人都套了一件运动衫,便将运动衫上的帽子戴上。
冯韵莲穿了一件黑色的长开衫衬衣,长衬衣里头是一件蓝白条纹的长袖衬衣,配了一条紧身牛仔裤和暗色牛仔帆布鞋。里外为了御寒,她穿了四件,问题是这四件衣服都是薄的,根本顶不过一件棉袄那般保暖。
昏暗的路灯,似乎没有增加多少光亮,反而平添了街道上的冷清。
远远的,看见了一辆出租车的车灯,毛毛赶紧伸手拦车。
“妹子你坐里头吧,我坐你外面。”冯韵莲让妍禄先上车,自己则坐在了中间,阿伦则坐在了她右边。
他们住的地方离松赞林寺车程并不远,不过十分钟,就开到了松赞林寺的大门口。
现在不过是六点二十分,售票处没人,他们就这么一路无障碍地来到了松赞林寺的门口。
暗蓝天幕下的松赞林寺不改宫殿般的宏伟外貌,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可以感受到它强烈的脉动。
“挺壮观的,等会太阳出来了会更美。”站在大门口仰望,阿伦已然在赞叹不已。
它的气质,真的与布达拉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宛如巍峨延绵的雪山,叫凡人心生高山仰止的敬畏。暗蓝色的天幕之下,它就如同暗夜中的雪山般耸立。
“妍禄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跨过大门,登上漫长的石阶时,冯韵莲感觉妍禄似乎有些气喘。
“不是,就觉得心跳有点小快啦。”听她说话倒是中气十足,却可以隐隐听见若有若无的气喘。
“爬慢点,这里毕竟海拔三千多呢,爬这种楼肯定喘。”冯韵莲停下了脚步,阿伦和毛毛也跟着停下,而后又慢慢往上走。
冯韵莲想起了去布达拉宫时,也是和现在这般,爬着高高的台阶,有如在攀登山峰。而今在松赞林寺,她又一次体会到了那般巍峨。
爬到最后一层台阶时,眼前的白墙上,忽然飞过了一只乌黑的乌鸦,发出有些凄凉的鸣声。
刹那间,冯韵莲愣住了——那乌鸦的啼声,听着有些悲戚,在她的心中一点点如海啸般开始涌起,让她的心隐隐一阵绞痛。
“学姐,学姐怎么了?”听见妍禄的喊声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没,心跳有点快。”她淡定地笑了笑,“走啦走啦,看看哪些殿开着,先去拜一拜佛嘛。”
每一座佛殿前,皆有一片巨大黑色帘布以遮挡大门。帘布上,绘着象征释迦牟尼第一次传法的法轮,还有分别守候在法轮两侧,仰望着法轮的小鹿。
这一侧的大殿,看方才的路牌指示,是供奉释迦牟尼佛像的大殿。
黎明时分的松赞林,没有成千上万的信众,唯有宛若莲花盛开时亘古不变的宁静。无论是寂静抑或是万众朝拜,松赞林寺永远如雪山般肃穆伫立,守卫着每一个人心中的日月。
“嗷,貌似木有开耶。”掀开外面的帘子后,冯韵莲看见的,是一扇依旧锁着的大门,还有大门两侧精美、色彩绚丽的佛教壁画,似乎将她带入了庄严净地。
大门的右侧尽头,一扇木门半开虚掩着。喇嘛吟诵经文的低沉与神圣,正从那半开的细缝中,如雪山融水般淙淙流出,流进了冯韵莲的心底。
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不约而同地看着那扇半开的木门。那低沉的诵经声,完全听不懂的古老藏语,似乎就像一道充满了魔法的魔咒,将冯韵莲牢牢吸引住。
难得,她会由此怀念起伦敦的一些过往,比如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吟诵经文的肃穆与低沉,似乎有那么些许像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神父以古老的拉丁语吟诵祷告词。
不知何时,诵经声缓缓停止,“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
一位身披绛红色僧袍的年轻喇嘛出现悄然在了门口,缓步向他们走来。他黝黑的右臂裸露在外,赤着双脚,手中酥油灯的光亮,有如这昏暗走廊里的一颗星星。
待他走近时,他抬起了头,在和冯韵莲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他骤然停下了原本便缓慢的步伐。
冯韵莲发觉,他的目光里不知为何,竟然升起了一种她完全无法明白的惊迷。
他的眼睛分外清亮,似乎纤尘不染,干净得就像冯韵莲最喜爱的羊卓雍错圣湖。
他薄薄而有些苍白的双唇在发颤,冯韵莲发觉,他提着酥油灯的手似乎也在发抖,而且……她肯定,应该不是因为寒冷。
“师傅,师傅?”冯韵莲看着他的眸子从惊迷,转为难以置信,而后那清澈的眸子似乎被一层红红的水汽迷蒙。她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她身旁的毛毛、阿伦还有妍禄轻声开口后,年轻的喇嘛似乎在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我来开门吧。”他朝他们微微一弯腰,而后走到了紧闭的黑色木门前。他的普通话带着些许藏腔,可咬字却是极为标准。
钥匙轻轻转动,而后他轻轻把门推开,缓缓的“吱呀”声中,他绛红色的背影跨过门槛,走进了那片依旧还在沉睡的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