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六章 小羊失踪
作品名称:街曲8090 作者:晓扇 发布时间:2016-05-22 17:35:50 字数:3305
“也就是刚号召平坟那会儿,上面抓得严,这两年又松下来了。”葛健道,“记得刚开始时,有一户人家死了人,没去火化,就偷偷地拉到河堰上埋了。后来,乡里知道了,就派人到了那户人家,非得让那家人带他们去找那个新坟,找到后,几个人当场就把那个死人趴出来,当着人家的面,点火把尸体烧了。”
“那几个乡里人怎么忍心的?”一队员问。
“那有什么不忍的?当小兵就得听领导的,不听话,你就别想干了。比如计生办的那些人,乡干部让他们去扒超生户的房子,他们就得去,不去就不行。”张毅道,“现在咱王队长让咱们去造纸厂,咱能不服从命令吗?”
听张毅开始开我的玩笑,我就说他道:“你可以不跟我去,去别的地方巡逻,我是没意见的。”
“岂敢,岂敢。”张毅笑道,“不想来也来了,你看,都到大门口了。”
虽然是土院子,但大门两旁却是砖头磊的,门是大铁门,从里面反锁着。
“咣咣咣”,我敲了几下门后,冲里面喊道:“有人吗?”
“干什么的?”里面有人回问道。
“我们是联防队的,想到你院里看看,希望你能配合。”我大声说道。
接着,就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大门后停止了,然后大门就被打开了。
我打开手电。一个瘦小的、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便出现在面前。
“叫什么名字?哪里的?在这院子干什么?”我一连问他三个问题。
对于我们的到来,这男子觉得有些意外,回答我问题时,也显得底气不足:“我叫朱大安,西边朱寨乡的,我是在这帮人看大门的。”
张毅问他:“就你一个人吗?”
“是,是我一个人。”朱大安答道。
大家就都把手电筒打开,对着院子里乱照了一通,除了看见几间破旧的房子和几个残存的草垛外,别的都没什么异常。
“就这一个破院子,还要看啥?有什么好偷的?”一人在黑暗中说。
看着朱大安的神情,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我喊了两人往里面走,一直走到那几间房子前面。
用手电一照,房子也都破破烂烂的,除了一间小房子,其他的连个门都没有。没门的那些房内,不是堆着杂物,就是堆着稻草、麦草,乍一看,都像古代留下的遗迹。
西南角有一排低矮的小房,想必那就是谢明军养猪时的猪圈了。在猪圈前面,还有一个大蓄水池。看一看那池子,里面很干净,一点水也没有。
我将手电灯光对着那间有门的小屋,问朱大安道:“你是住那屋里吗?”
“是的,我就住那里。”朱大安答道。
“进去看看。”葛健道,“你说一个老头跑这住什么劲的。”
走过去,推开小屋一看,里面一张旧方桌,一个煤球炉,几把小凳子,一个木碗柜,还有一个用稻草铺成的大地铺。床头叠放着几床棉被。
我想到谢明军将此处转包给别人的事,就问朱大安道:“这儿是谁租的?干啥用的?”
“都是我的几个同乡,说是开什么厂的,等天暖,机器来了,再开工。”朱大道,“他们几人现在都回家过年,还没回来。”
见确实查不出什么可疑的了,我们就离开了这儿,转头回街上去了。
因为本来只打算在街周围巡逻,所以我就没让大家骑车。就这么大一片地方,再骑个自行车,还不够上车下车的功夫呢!
走过白蛋小卖部门口时,看到小羊坐在里面发呆,我就走过去喊了他一声,他笑着给我摆摆手。
没想到,这竟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这天早上,我睡了个懒觉。叶倩因为要到药厂长班,所以七点前就起床了,梳洗完就去街上买了几根油条和一小锅热粥,到家拿出两根油条,盛出一碗粥送给父亲,然后回屋自己吃了点。见我还没起床的意思,就站在床边对我说:“我上班去了,起来后你自己热粥吃吧。”
临出门前,叶倩又对我说:“听说白蛋家的小羊不见了,街上的人都在说这事。”
听叶倩这样说,我一下子没了睡意,忙抬起头来说:“你听谁胡说的?前天晚上我还见他在店里好好的。”
“你不信就算,我也是在买饭时听几人议论的。”叶倩说完,就去上班了。
叶倩一走,我也躺不下去了,一努劲就起了床。
匆匆吃了早饭,我就出门去证实小羊的事情。
走到刘闯店前,我拐了进去,问他是否知道小羊不见的事。
“这孩子真不地道,不吱一声就跑了,你说他能到哪去?”刘闯道,“今早白蛋跟疯了似的,满处找小羊,还到我这来问了,我也是才进店来,哪见什么小羊?”
“白蛋现在在哪里?”我问。
“刚刚回他店里了,看他的样子,真是气得不轻。”刘闯道,“也许小羊跑哪玩去了。”
“我去问问白蛋去。”我对刘闯说。
还离老远,就见白蛋店前围了许多人,猜想他们也是在询问小羊的情况。
靠近一看,果然是。白蛋正絮絮叨叨小羊突然不见的情况。
“你报案了吗?”有人问。
“报了。”白蛋答道,“我这几天就看他不得劲,没想他是盘算着想偷跑的,娘的太没良心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偷跑的,他什么时候不见的?”我问白蛋。
白蛋苦着脸道:“昨天早上,小羊跟我说他要去市里玩两天,晚上就在我姑家和我表弟一起住,我想他之前也自己去那玩过,也就让他去了。可等今天一早,我想拿钱进货去,开箱子一看,放在里面的三千多块钱不见了,放在一块的三万块钱的存折也不见了。我就马上给我姑家打电话,我姑回话根本没见到小羊。我一听,心一下凉了。”
“你放钱的地方会不会记错了?”有人问。
“怎么能记错?我多少年都是把钱和存折放在个箱子里的。”白蛋道,“可以确定那钱和存折是被小羊偷走的,这可是我的家底子呀,你说这孩子能多绝情!”
“就是的,你们对他这么好,他就能惴着钱跑人。”一妇女道,“这孩子表面上看笑嘻嘻,见人嘴也甜,又勤快,怎么也想不到他是个憨脸刁,平时装得还真像。”
“他家是哪里的?到他家找去!”有人建议道。
“谁知道他家是哪里的?他也一直没跟我说过,也没跟我娘说过。”白蛋道。
“小羊还是我最先发现的,就在那棵树下。”我指着北面路西的那棵大杨树说。
“白蛋哥好心收留他,他自己的心却被狗吃了。”一小媳妇道。
众人议论纷纷,一致对白蛋和他家表示同情,对小羊进行谴责和咒骂。有人还作出乐观的设想,说小羊可能哪天又回来了。
“回来我也不要他了,他敢再进我家的门,我能砸断他的腿!我可是这八九年挣的血汗钱,现在都被他卷跑了!”白蛋咬牙切齿地说道。
白蛋娘此时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她用颤抖的声音对众人道:“我可是拿他当亲儿子待的,吃的穿的从没薄过他,原指望他长大能跟俺白蛋搭把手的,不承想他跑了。”
白蛋娘这两年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还没到六十岁,头花就已经白完,背驼得很厉害,眼晴也有了白内障,还有偏头痛。小羊这一走,对她的打击应是空前的,但愿她能撑住。
半个月过去了,小羊终也没再出现。期间,白蛋又到学校让一位老师帮他油印了一些寻人启事,在市区车站和周边乡镇路口贴了,最后还是没有什么结果。
街上人纷纷猜测小羊到底会去哪儿。有人说他可能去了老家,跟那里的亲人联系上了;有人说他可能带某个女孩跑到某地,用白蛋的钱当老本,领家过日子去了。
“小羊才多大呀?十五岁的孩子就能结婚成家了?”有人发出疑问。
“看小羊这孩子面相显小,只是因为他本来长得就小调,说不定他都有二十多了呢!”有人作出这种推测。
而我的看法则是:小羊本来是个迷失的孩子,这没有什么问题。他跑到三孔桥也并不是来骗人的。白蛋家收留他之后,他也真心想在这里好好过下去,白蛋一家人也的确没拿他当外人。但他逐渐长大以后,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受到了诱惑,又在某个偶然的场合与老家人取得了联系,等看到白蛋存起的钱后,他顿起贪心,携款出逃。也可能他与一些不明不白人的接触后,被人要挟了。
猜想归猜想,而现实是:小羊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白蛋损失惨重,目前连进货的钱都拿不出来了。要想翻身,那就耐心地待以时日吧。
这天,我去乡政府找岳辉玩。哦,对了,这里有必要跟你介绍一下:岳辉退伍后不是想找个开车的工作吗?年前这一愿望就实现了。乡里新来一个乡长,这乡长是他姐夫的舅舅。他姐夫又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因此,岳辉去给新乡长开车,那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走到街口,我看到一辆小车停在白蛋小卖部前面,那车从侧面看跟岳辉开的车很像,上海牌,黑色,半成新。
我连忙跑过去,看到车上下来两个陌生人。再看司机,也不是岳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