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三章 自认倒霉

　　我把岳辉拉进屋里坐下，然后“吭吭”干咳了两声，算是卖了个小关子，道：“有一个小青年，家住在一个偏僻的小村里，这一年，他参军去了外地。一到了外面，他就觉得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外面人说的普通话也好听，再想到自己原来的穷村子，就觉得自己以前的日子白过了。第二天，他回家探亲，口音就变了，和村里说话都是用的普通话，连跟自己的老爹说话也是用的普通话。原来在家的时候，他喊他老爹都是‘达’，但这次一见他爹的面就喊了声‘爸爸’，让他爹一时不知是喊谁的。第二天早上，他听到邻居公鸡在打鸣，就又问他娘：‘妈妈，这是谁家的小鸟在叫啊？’他娘撅了撅嘴没理他。等他起床后，看到他老爹胡子拉碴、头发也乱蓬蓬的，就说：‘爸爸，你怎么不去理发去啊？是咱家没有炒瓢（钞票）了吧？’他爹听了，就没好气地对他说：‘是的，咱家没有炒瓢了，但你隔壁二大爷家有个地锅。’”
　　岳辉听了，一阵大笑，然后道：“这个孩子真会拽，出了门回来就不知自己姓什么了。”
　　我说：“既然你来了，咱怎么也得弄两盅，我喊上刘闯和盐豆，咱们一块坐坐。”
　　“喝酒不要紧，但别再惹事了，你看你夏天时，喝个酒，都把三锤子得罪了。”叶倩在一旁提醒我道。
　　岳辉就问我怎么得罪三锤子了。我就把替叶倩大娘出气，揍了三锤子老表，最后又和三锤子打起来的事，跟他说了。然后又介绍了刘闯家里出事和孙田在佟集上班的情况。岳辉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
　　聊了一会后，我就和岳辉一起去约刘闯和盐豆。
　　盐豆看到岳辉，自然是高兴万分，他拉着岳辉的手，对我说：“元哥，以前喝酒都是你出钱，这次我得请客，谁都不要和我争，不然我就不跟你们玩了。”
　　见了刘闯，刘闯也要做东，但最后还是被盐豆争去了。
　　我对岳辉道：“你看你人缘多好，都抢着要请你。”
　　盐豆问：“去哪个饭店。”
　　我就说：“街西不是新开了家饭店吗？名叫心缘饭店，那里的菜味不错，也实惠。”
　　心缘饭店在派出所东边，中间只隔一个院子。上月刚开张不久，我和魏辉和占大海他们去那里吃过两次，之后，对那饭店的评价都不错。
　　于是就去心缘饭店。四个人，六个菜。因为是老友重逢，所以都喝得很尽兴，最终消灭了三斤白酒。
　　喝酒聊天过程中，我问岳辉今后有什么打算，岳辉说：“现在还没有什么明确打算，不过我在部队学会了开车，我想找个开车的活儿干干，就是不知好找不好找。”
　　“你也可以来联防队先干干，据说最近还要招人。”我对岳辉说。
　　岳辉略微思考了一下，道：“等等再说吧。”
　　这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岳辉抬起头，吃惊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西边的河那里正在搞水利工程，每天中午都要放炮炸河底的石头，把河道加宽加深。有时候都会有崩碎的石子飞到派出所院子里来，所以一到中午，派出所里的人都不敢出屋。”我对岳辉说。
　　岳辉便释然道：“把我吓一跳，以为地震了呢！原来是扒河的。”
　　吃完饭，我带着岳辉来到饭店外的大路上，指着西面对他说：“你看，那就是扒河的工地，那些扒河的人都在住在附近的村庄里，都是用大帆布搭的大棚。”
　　岳辉道：“我说前天坐车回家，车怎么不走这条路，改走北路了。”
　　盐豆道：“这里来放炮的，都是从西北矿区那边来的，他们都有放炮经验，咱们这没矿，只有采石场那边才偶尔放炮。”
　　说着，我们四人就往街里走。
　　没走几步，见两人从对面走来。一人一走一瘸，另一人一手提着个布包，另一手搀着那个瘸子。
　　瘸腿男左大腿处的裤子上暗红一片，像是血。
　　等他们走近了，我拦着他们问：“你们这是咋了？”
　　“他的腿被人戳了一刀。”提包男对我说。
　　“腿伤了还不抓紧去医院，往这边跑干什么？”我问。
　　瘸腿男怒气冲冲地说：“我要去派出所报案，在你们三孔桥还真是没有王法了，大白天的就敢拿刀杀人，还以为是旧社会吗？”
　　“有什么事先给他说吧，他就是派出所联防队的。”盐豆指着我对瘸腿难说。
　　瘸腿男急着要去派出所，对盐豆的话不太相信。其实，这事也不该是我问的，我也问不了。所以，我就示意盐豆，让他们两人自己去派出所。
　　“那是谁攮的你？”临走时，盐豆又多问了一句。
　　提包男对着天空想了一下，道：“刚才听附近的人说，那个人好像叫三锤子。”
　　一听说到三锤子的名字，我立即就来了兴致，连忙拉住瘸腿男，问道：“你是在哪儿被打的？”
　　瘸腿男说是“三孔桥家电经销部”。我又问他：“打你的是不是店老板？”
　　瘸腿男还是想去派出所，所以就不想回答我，拉架势要走。
　　“好，我带你去派出所。”我对瘸腿男说，然后又叫岳辉他们三人在刘闯店里等我。
　　我带着提包男和瘸腿男两人到了派出所，见到了魏辉。
　　魏辉便问了事情的前后经过。
　　原来是提包男和瘸腿男都是西边工地上的河工，从西北某个乡过来的。因为他们工地上的一辆手扶拖拉机坏了，队长就安排他们两人来街上买零件。买完零件，他们两人就去一个小饭店里喝了点酒。那个小饭店是在三锤子商店对面的，喝完酒后，瘸腿男就想去三锤子的店里看看，因为他想过年时给家里买个电视机，先去三锤子店里看看，都有什么样的电视机，在回家前好做到心中有数。当时只有三锤子媳妇一个人在柜台里，瘸腿男便和她多说了几句题外话，开了玩笑。结果就被睡在里间的三锤子听到了。三锤子从里间出来，见瘸腿男醉眼虚虚地盯着自己媳妇看，立时，怒火中烧。他走到柜台外，拿起台面上的一把水果刀，就朝瘸腿男的大腿上狠狠地扎去。瘸腿男反抗，又被三锤子劈头盖脸打了一顿。
　　“你说，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你是卖东西的，我能不跟你说话吗？我开玩笑也有错，难道要我进去就哭？”瘸腿男对魏辉说。
　　魏辉道：“那好，你先去看腿，治疗伤口要紧，我这去邹虎那里调查了解情况，有些事还得给所长汇报，这样行不行？”
　　瘸腿男道：“不行，去医院也得让那个三锤子带我去！”
　　魏辉就对那个提包男道：“你抓紧带他去医院，别耽误伤情了，这不是赌气的事，如果是三锤子的责任，到时一定让他出医药费，不然的话，你们在这呆到过年都没什么用。”
　　说完，魏辉就到带着两人走到院子里，指着停在东墙边的一辆三轮车对提包男说：“你会骑三轮车吗？”
　　“会骑。”提包男说。
　　“那就赶快骑车带他去医院！”魏辉道，“我这就去那边调查情况。”
　　两个男人一走，魏辉便对我说：“这事，不怎么好办，看来那个伙计是白挨这一刀了。你想他去店里时，肯定是看到三锤子媳妇长得俊，说话就不太上线了，再加上一脸醉醺醺的样子，三锤子看到，能不来气吗？要想让三锤子赔钱赔礼什么的，估计门都没有。大锤子跟所长是干亲，三锤子又经常请所长喝酒什么的，反正那人这亏是吃定了。”
　　然后，魏辉就去三锤子那里调查了解情况，我则去刘闯那里找岳辉。
　　到刘闯店后，刘闯对我说盐豆已经去煤球厂了。我就说：“去就去吧，他得挣钱娶媳妇，今天还把娶媳妇的钱拿出一部分来，请咱喝酒，你说这有多讲究！”
　　岳辉就问：“盐豆还没找到对象吗？”
　　“没有，这小子都有点着急了，如果你庄里有合适的，就给他介绍一个。”我对岳辉说。
　　岳辉笑了笑，想说什么，看到刘闯和金环，就没张口。
　　“刚才那两人的事，派出所是怎么处理的？”刘闯问。
　　“还能怎么处理？三锤子是什么人，派出所又能拿他怎么样？我看那两人最后得自认倒霉了。”我对刘闯说，“现在魏辉说去三锤子那里调查了，你看能调查出个鸟来？三锤子能认他那一壶酒钱？”
　　果然不出我所料，晚上巡逻前，我去问魏辉三锤子那事调查情况。魏辉说：“三锤子说那个人进他的店，就胡言乱语，说他媳妇就像电视剧里的演员一样，受看。三锤子出来，说看到那人的眼就恶心，两眼红红的，眼角还有眼屎，这样的货还对他媳妇不怀好意的笑，不揍他还等什么。我就给三锤子说，那也不能动刀子。三锤子说不让他见点血，他不知道厉害，在三孔桥有谁敢对我不放尊重点？”
　　“三锤子的口气也太大了吧？”我不以为然地说，“那两个河工能愿意？”
　　“不愿意又能怎么样，他们找到所长，后来所长把三锤子喊来，三锤子还是一口咬定那个河工是故意找事。再后来，他们工地上的负责人也来了，最终商定被打河工的医药费自己拿一半，河工所在的工地方拿一半，三锤子一分钱也没出，更没给人家道歉。”魏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