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章 打抱不平

　　盐豆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我看到了他鼻梁上的那道伤痕。
　　“沈小曼给你留下的这个记号，恐怕你一辈子都得带着了。”我指着那伤痕对盐豆道。
　　盐豆便又摸了一下鼻子，道：“沈小曼留的，是留给你看的，你以后只要看到我的鼻子，就等于看到她了。”
　　我笑了笑，又道：“刘闯脖子上那道伤就厉害了。”
　　“那天我去看他，心里真的不是滋味，跟我比，我这鼻子还算个事？”盐豆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要是有这么好的一个媳妇，被人杀死了，我能心疼死。”
　　“你开始找了吗？”我问。
　　“找啥找，咱长得不好看，个子也矮，哪个女的会看得上我？”盐豆低头看着地面，幽幽地说，“上次亲戚给我介绍一个，在街上见面，连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后来亲戚回话说人家没看上我。”
　　“这算啥？你这才刚刚二十岁，总会找到合适的。”我安慰他道。
　　“谁叫咱自个儿条件不行的，要是像刘闯那样有个当干部的爹，像你和岳辉那样长得人有人、个有个，都行！可惜咱一样都不占。”盐豆此时抬起头来，“其实也无所谓，找不到就自己一个人过。”
　　“岳辉今年该复员了吧？”我故意岔开话题。
　　盐豆点点头道：“正常的话，应该是今年。老长时间没见他了，想想当初在学校，和他一起作弄孙田，还怪想他的。”
　　我们当地有句话叫“三孔桥地邪”，意思是：三孔桥这个地方比较邪气，往往是正在念叨或提到某人时，某人就突然出现在面前，相当于“说曹操，曹操到”。
　　我和盐豆想到岳辉，提起孙田，结果孙田就出现了。
　　他是从街西过来的，盐豆首先看到了他。
　　“哎，那不是孙田吗？怎么这么巧？”盐豆惊奇地指着前面一个人道。
　　我回头一看，可不是孙田嘛！他正骑着车子向东驶来。
　　等他快到我们跟前时，盐豆便对他大喊一声：“孙田！”
　　孙田闻声，看到了我俩，连忙下了车子，笑道：“哟，是你们两个呀？好久不见了。”
　　“这是干啥来的，没上大学吗？”我走过去，将左手搭在孙田的车把上，问道。
　　孙田有点腼腆地笑了笑，道：“没考上，去年复习一年又没考上。”
　　“那你现在还在复习吗？齐正虎去年也是复习也没考上，就去参军了，今年考上了军校。”我说。
　　“齐正虎还真行！”孙田说，“没考上我就没再复习，去年年底，县里要从高考落榜生中招一批乡机关工作人员，我就报名参加了，结果考取了，现在在佟集财政所上班。”
　　盐豆道：“那你也行啊，现在是国家干部了，以后得看你混了！”
　　“什么国家干部，就是一个小会计。”孙田道。
　　“都已经吃国家计划了，还要怎么着，必须祝贺你！”我虚情假意地说。
　　孙田就客气地笑笑道：“那谢谢你们了，以后有时间去佟集找我玩，现在我家里有点事，先走了。”
　　“这小子混得不错，竟然去佟集乡上班了。”盐豆看着孙田远去的背影，有点不服气地说。
　　“人是凭本事考上的，不服气不行啊。常言说得好，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泰山不是磊的，葫芦不是勒的。”我对盐豆说。
　　“不陪你聊了，我还有一车煤球要送，改天再说。”盐豆笑道，“我得挣钱娶媳妇去了！”
　　看时间已接近中午，我就对盐豆说：“你先去送煤球吧，等回来咱喊着刘闯一起喝酒去，我请客。”
　　“那好！我半个小时就回来。”盐豆兴奋地说。
　　“我去刘闯的店等你。”我对盐豆说。
　　回家给叶倩请了假后，我就到了刘闯的店，看到刘闯正坐在里面发呆，另有一个女子帮他照看孩子和门面。
　　“中午没事吧？和盐豆一起喝酒去。”我进到店里，拍着刘闯的后背道。
　　刘闯仰头看着我，笑问：“怎么想起来喝酒了？”
　　“这不想和你拉呱吗？”我说，“我已经跟盐豆说好了，他一会就来。”
　　刘闯便对那女子道：“金环，一会你自己看店吧，我和元哥一块吃点饭去，等俺妈来时，你就把孩子交给她。”
　　金环应道：“你去就是了。”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盐豆果然来到了。于是我们三人就到了街西，在汽车站附近的一个饭店，选了一个小房间，坐了下来。
　　酒和菜上来后，我们开喝。
　　几杯酒下肚，我就问刘闯：“你店里的那个金环是谁？”
　　“潘秀华的一个姨妹，来给我帮忙的。”刘闯说。
　　我还想问金环大名叫什么，是哪个村的人，具体多大岁数了。看刘闯不想多说，我就没再问下去。
　　我们就开始闲聊，说到上学时的事，说齐正虎、岳辉、沈小曼、孙田和高美荣，东拉西扯。
　　拉着喝着，不觉一瓶白酒就见底了。我就又出去拿了一瓶进来，刚要进房间时，我看到小羊带着几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为避免不必要的客套，我连忙跨进屋里，对刘闯和盐豆道：“小羊也来这吃饭了，还带着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人。”
　　“他喝他的，咱喝咱的。”盐豆道。
　　很快，就听到戈壁房间有了人声，侧耳一听，就是小羊那一伙人。
　　然后，他们也开始喝酒交谈。听话音，好像是几个人一起请小羊的。
　　“以后在街上有什么事，找我没错，街里还没有敢怎么我的！”就听小羊这样说。
　　“好！好！羊哥。”有人附和。
　　盐豆听了，便做出不屑的样子，小声对我们说：“你看他那个熊样，真会说大话！”
　　我微微一笑，算作回应。
　　等我们喝完两斤白酒，吃完饭，结了帐，走出饭店时，小羊他们还在包间里胡吹乱侃。
　　一出饭店，就看到汽车站前面停着一辆车，一些乘客在里面坐着，还有两个人没有坐下来，好像是在吵架。走近一看，还真是在吵架。
　　吵架的双方，一个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一个是和我差不多大的男青年。妇女很凶，连声斥骂男青年。男青年忽然就动气手来，一下子把那妇女推下车来。
　　我定睛一看，那妇女不就是叶倩的那个大娘吗？那个贩鸡蛋的。
　　认清人之后，我就走过去问她：“大娘，怎么回事这是？”
　　大娘看是我，就忙拉住我说：“刚才上车时，那个龟孙羔子在后面推我，差点把我推倒了，我筐里的鸡蛋也打碎了好几个，我让他赔，她不赔，还动手打我。”
　　我一听，火气呼地一下就上来了，酒劲也“噌”地一下上来了。我一步跨进车里，对那男青年道：“你今天死定了。”
　　说完，我一把拽过那男青年的衣领，猛地一甩，他就“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在车厢内。
　　他连忙爬起来，抬脚想踹我，又被我捉住脚腕。我一抬手，他就仰脸摔在身边的车座上。
　　此时，又有两个男青年从座位上站起来，并拉出了和我打斗的架势。
　　一看是那男青年的同伙，我便指着他们说：“这事跟你们没有关系，要想不利索，那就动手吧，反正一个、三个都是一样的打。”
　　两个同伙就犹豫了，其中一个开口道：“有话好说。”
　　刘闯和盐豆也都上了车。盐豆道：“是哪个活够了的，尽管过来！”
　　我对刘闯和盐豆道：“你们看着就行，不用你们动手。”
　　那男青年再次爬起来，用眼光快速地搜寻，大概是想找个什么工具来对付我。
　　他看到司机座位后边有个笤帚，于是，拿起就朝我挥来。我快速躲闪，但脸还是被笤帚头扫了一下。
　　我恼羞成怒，伸出左手扯住他的头发，将他拉得半弓着身子。我对着他后背狠砸几拳，然后左手一用力，把它甩到了车下。
　　他在车门前，踉跄了几下后，站稳了身子，然后，就直往三锤子商店的方向跑去。
　　我下了车，看到小羊他们也正在车头前观战。
　　叶倩的大娘，看我还准备去追那男青年，就对我说：“孩，别追了，也没坏几个鸡蛋，算了吧。”
　　看着男青年的两个同伙也下了车，奔三锤子商店那里而去。我就对刘闯和盐豆道：“走，看看去，他们到底是想怎样。”
　　刚走到三锤子的商店前，便看到三锤子虎着脸走了出来。
　　三锤子看到我们三人，就大声问道：“一元，是你打的我老表吧？”
　　三锤子话音刚落，那男青年和他的两个同伙便也露了面。
　　“就是他！”男青年指着我对三锤子说。
　　我心想：尿壶是三锤子把兄弟的弟弟，当时教训他，结果被三锤子反教训一顿；现在怎么又出来一位老表？看来我是和三锤子的亲戚朋友较上劲了。
　　我走到三锤子商店门前，对三锤子道：“虎哥，我刚才不知道是你老表。不是我故意想打他的，是他先打了俺媳妇的大娘，我看不过才上手的，不信你问问那两个和他一块的人。”
　　“不是的，是那个老妈子上车太慢了，我让她走快点，她一转脸，脚下没站稳，就倒了。明明是自己的事，反而来赖我。”三锤子老表辩解道。
　　“就是这样的。”其中一个同伙附和道。
　　“走，咱回头问那车上的人去。”我对三锤子道。一转脸，见那车已经开始发动了。
　　看叶倩的大娘还站在车后，向我们这边张望，我就冲她摆摆手，大声喊道：“大娘，你先上车走吧，这里没事，是虎哥的老表，刚刚是误会了。”
　　“别再打了啊！”叶倩大娘对我喊了句，就转身上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