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昙.我的灵魂一直没有局限
作品名称:云昙 作者:染雨 发布时间:2016-05-21 17:26:40 字数:4934
她尝试在素白信笺上写字,如同风里的诗句一样,每一句话都没有着落,是这样随性自然。心灵的多处伤口仿佛在尝试自我愈合,写作是她对抗时间和痛苦的方式,她把它作为一种过渡的方式。
手指在纸上游离,窗外是一片寂静黑夜,可以听到远山里的狗叫声,声音经过寒冷深邃夜空到达,微弱到难以分辨。还有父亲和母亲在隔壁屋子里看生活剧的嘈杂声音,混杂生活的琐碎气味。她的心里突然感到一片寂寥,似尘世之外的女子突然闯入这个世界,却找不到回去的路,有时候会认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家在内心没有明确概念,如果可以,她会把任何一个地方当作是家,家是在地球上的一个经纬坐标,经过几代人的漂泊流浪,沿途扎根生长,又不断起航,围绕地球的圆圈兜兜转转。家其实只是一个中转站,它只承载当世人的愁苦和喜悦,与外界无关。除此之外,家可以做短暂停留,很多人把它当成港湾,可以休憩和疗伤,人总在被包裹和被占有的情况下才感觉安全,不敢逃出这样的禁忌,不敢面对孤立的状态。从这一点来看,人终究是懦弱的,屈服与情感和物质铸成的堡垒。
有时候她也困惑,为何她是这样敏感晦涩的女子,为何她的思想厚重到如此不可化解的地步,为何她总是固执追求没有结局的路途,为何她如此孤高,甚至不可一世。母亲是率性真挚的女子,只是骨血里有传统封闭的观念,父亲沉默寡言,但性情温和敦厚,懂得两个人生活应该存有的相处之道。只是她的神情总是寂寥,像辽阔平原一样,有一轮苍凉落日,随处都是通向茫茫山崖的路径,不管怎么走都是粉身碎骨。她的世界里如此辽阔到没有主流,不信奉任何循规蹈矩的规则,这与他们完全不同。
一个人天性里的执着与基因并无关联,这来自自身与事物之间产生的气场,这种气场与自我灵性组成相关,无法言传身教,每一个人都只是属于自己的信徒,他人最终是工具,是看到真实的载体。我们不过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对待着一切。别无两样。
每到深夜,感到耳朵深处有寂静开始发声。看到年少时候的时光,生活在现在的这个村庄里,春天里看蔷薇花从有小溪流的山坡上探出厚实红色花朵,空气里的甜腻芬芳把时光拉得老长,一天的日子仿佛胜过如今的一个年头。已经不知道自己对时光快慢的触觉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它毫无声息,如同成长一样安静,却不自知早已经发生巨大变化,这是时间所具备的在寂静发生变化的能力,一切不知不觉,熙熙攘攘。像这样的怀念,她感到的寂寞是可以有声音的,同时意识到她的心在不自觉的衰老,正在以一种惊人且未知的速度完成它的衰老。
这种突破带来快意,但她依旧没有出路。这就是一个人碰撞的结局,它是冷漠的、没有温度的自我虐待,在某种程度上,她并不爱自己,也不爱别人,她在虐待自己和他人,并且执着于这种虐待带来的伤痛感。她从中试图寻找、看穿,到头来也只能无能为力。
冬日寒流持续,清晨时分看到外面水缸里的冰结成有三十公分厚,屋里刚刚洗完脸的毛巾接触到冷空气马上结冰。在这种寒冷的情况下,人如果不靠暖气或者运动维持温度,身体状况将会大打折扣。
母亲说这是很久以来未曾发生过的变化,她从未见过放置在室内的水会结冰。我们居住的地球正在以某种惊人的速度发生改变。
收到南星寄来的书信,牛皮纸包装的信封,里面夹杂枯萎不知名的花瓣。
她打开信,全部是他企求要见到她的话语。
他说,我注定是不能两全的人,我的生命需要你,云昙,我不能对此做出终结,因为心里的欲望从未熄灭。它如同一盏添油的灯,除了你,无人能够点燃它。我希望能够见到你,我知道我们之间并未结束。
在夜晚阅读来自云南男子的书信,然后把它放在枕头下面,如同再次感受来自他的温度。
夜里感到口干舌燥,身子发烫,独自起身打着手电筒去小解,因为寒冷,狗在院子里发出嘶嘶叫声,仿佛是一种企求。回来蹲在屋内给自己倒了半杯开水,忽然感到胸口像翻江倒海一般,食物在胃里翻滚,血液仿佛倒流,身体酸胀无力,失去支撑点,跌倒在地上。意志力还有些许轻微支撑,从地上爬起来,喝完半杯滚烫的开水,回到被窝里试图再次睡去。
头痛加剧,不能入睡,只能在床上辗转反侧,侧身看到隔着布帘的窗外一片漆黑,很多往事悔恨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重复播放,无止无休。在那个时候,她想过如果他在身后将她紧紧抱住,她也许会好过。
她伸手把他寄来的书信捏在沾满手汗的手心里,身体里像发出动物一般的呻吟。牛皮纸在寂静夜里发出细碎响声,她把它们捏碎,如同毁灭一件成形的物件,带来快慰。
有好几次感受到死亡临近的感觉,曾经她和母亲去镇上的小诊所里输液,针扎入血管以后,立刻感到心跳加速,心脏像要迸裂一般,她的心里充满畏惧,她以为自己会死去。直到听到母亲不断喊她名字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还有一次是在高中时候抽血,和同寝室的女孩抽完血液,她突然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感到外界的喧嚣全部被一个大的口袋装进去,隔着一层厚重薄膜,觉得自己离她们越来越远。
后来医生说她可能是晕针,这种临近死亡的感觉比死亡本身更可怕,人在这个时候会觉得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然而死亡又是这么随机的事情。
听到雄鸡叫鸣的时候是四点十九分,寂静夜空里开始有鸭子顺着沼泽地里行走与泥水摩擦发出的混乱响声。之前的不眠仿佛穿越幽暗长廊一般,在世界开始喧嚣的那一刻得到终止,或者说是一种休息。
在天光将亮的时候睡去,梦到白雪皑皑的西藏旅馆里,和他赤身裸体相对的时刻,彼此坦诚到不去想俗世里的一切束缚。抛开凡尘里一切杂念,人生之中没有几个时刻如此刻洞明,感到自己像张开翅膀的鸟,可以飞向任何一个地方。
她觉得自己并未对此做出终结,曾经的心灰意冷只是自己坚持的幻觉。于是决定重新出发,与他相见。
她写信给他,说,我将在家乡过完春节再次出发,要等晚春时候蔷薇和荼蘼全部绽放到尾声再走。你不必来寻我,到时候我会联系你。
她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懦弱和无能为力,为自己所要寻找的光源重新打上标签,要义无反顾前往。
她告诉他,将与一个年少时候的朋友去阆中寻找一位少年时候失去联络的朋友。时间可能会被推迟。
他说,没有关系,我可以等待。
就这样,时间过得不紧不慢,刚好七个月。
她在十一月的时候看到羊蹄甲开花,红色花瓣,艳丽夺人,寒冬空气依旧清冷。他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再次见到他,这个热爱旅游摄影的男人仿佛已经苍老了十多岁,生活在不断消磨人的兴趣和意志,最终把人变得平庸。只有一双眼睛闪烁光泽。
他过来看着她,眼里似要流出泪水。
她说,南星,请不要在我面前哭泣,你知道这并无用处,我来不过是要看到这段感情的终点出现在哪里。我们无法长久在一起,但我们此刻可以相互陪伴,这已经足够。
他把她抱在怀里,将她的脑袋箍在胸前。她听到他的心脏里血液回流发出的撞击声,如同他与她的挣扎,是在走一场回头路,而房门已经紧闭。
他说,云,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爱你,你也爱我,这就是爱情,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兑现?
再次见面,依旧再为相同的问题争论不休。
她不想再次谈论,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抽,心情慢慢平静。
她说,我原本有许多话想要对你说,可是到这一刻竟然发现自己像乘坐了一艘华丽启航的大船,中途坠入大洋底部。我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用手抚摸她的头发,说,慢慢说,我们还有时间,可以从现在说到明天天亮,如果不够,那就一直说到停止为止。
去小旅馆里住宿的时候,她要了双人间。两架单人床垫摆设在狭小屋子里。
晚上躺在洁白棉布床单上,两个人望着墙顶上的灯发呆。
她问,你是如何找到住址将信寄到我所居住的村庄?
他说,云,这并不难,任何事情,只要我想就能办到。
她转过头来朝他微笑,不想再追问下去。
他说,我本来想去你的地方找你,心里又有所恐惧,所以先写信给你。我知道你的村庄安静美好,与世隔绝,每天吃自己栽种的新鲜蔬菜,生活不过是简单到自给自足。这是一种原始和魅力,如同你的真实一样,令我心生向往。
她说,一切都在发生变化,临走的时候母亲告诉我会在今年年底重建房屋,老屋会被掩埋。我试图留下来看一段光阴的变化,看到晚春时候绽放的蔷薇,一夜春风过处,不知落下多少花瓣,无可计数。我知道许多事情不可挽回,我执意留在自己的悲伤里,如同蜗牛一样,不肯爬出自己的躯壳,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可耻的?漫山荼蘼开放,接近尾声,我知道自己的挣扎毫无意义,我感到自己的残废,是脱了缰绳的野马,我的灵魂一直没有局限,我在试图逃脱,逃脱一切不可能。
他说,云,我知道你的悲伤,我是怜悯你的,虽然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别人带有同情的眼光来看待。我试图要你变得平常,要和你长相厮守,一起去看海、听浪花扑打在海滩上的声音,或者去看一场花事,不管它接近开放还是接近尾声,我要你相信这就是生命的过程,你的执拗没有用处,你只是在自虐。
她没有持续下去对话,起身关灯,说,睡吧,很多话留到明天夜里再说吧。
他点头,突然想过来拥抱她。说,我能抱着你入睡么?
她爬进他的被窝里,把脑袋埋进他的腋下。拥抱住男子的身躯,久别重逢的身体,再次在手心里流动,感受到肌肤相亲的灼热温度。
她抬头看他,说,我们做爱吧。
身体里的火焰再次被彼此点燃,他的手指像鸟一样掠过她身体上每一寸皮肤,在黑夜里摸索前进,身上开始有黏稠汗水渗透出来。
他说,这些都还不够,云,我尚未抵达过你的真实质地,每次仿佛要到达目的地,自己已经筋疲力竭。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站得太高,我要耗费太大体力才能与你相见。
她说,不要停止,我给过你与我机会,可后来觉得无疾而终。我知道此刻需要你,南星。
他们不停开始和结束,彼此对各自身体的眷恋太过强烈,不断扑入寻求出路。唇舌交汇处不断留念和痴缠,激情如同潮水一样把她淹没,然后等潮水退去又开始新的一轮。
他进入她的身体,不断深入,肉体相互融合,彼此获得连接。
她说,我只愿时光能够停留在这一刻,在这样的醉生梦死里死去,我会把它当成一种幸福。我们的身体在前世就像只属于同一个一样。
她的眼角流出滚烫明亮的液体,他去亲吻她的眼睛,感到身体下面的身体如同攥在手心里的花朵,在手里慢慢渗透出汁液芳香,那一刻,她真正属于他。他感到满足。
他说,我今生今世就想要不断地与你做爱,做到地老天荒,做到树木花草都枯竭。我们的身体里依旧可以流淌出新鲜血液,这是印证,这是你我都想要的印证。
她抱着覆盖在身体之上的男子,努力亲吻他的睫毛、鼻子、嘴唇、耳朵,像动物一样在他的身体上留下牙齿的印记,疼痛感使他发出闷声的呻吟。身体几的火焰越燃越旺。他再次进入她的身体。
他用手抚摸她的脑袋和背部的脊梁,感到生命突兀的骨节生长。这一次他试图要到达更深更远的地方,努力前进。汗水使身体相互粘连在一起不可分割。
他努力将自己的身体靠近她,寻找到离她最近的距离。
她说,南星,不要离开,我知道美好光景稍纵即逝。我要这一刻更为长久,我知道天亮之后我们彼此会多一份理性和清醒,各自背负不同的现实,闷声前行,那是多么寂寥的时刻。我不愿意看到它到来。在我的身体里面停留,让我感受到你给我的疼痛,疼痛会使我记住这一刻,这一刻已经与以往不同,我们的激情从未到达过这样的时刻。
他在她的体内停留,前进,体内流出的黏稠液体将床单浸湿。他伸手开灯,看到手心里的女子满脸通红,头发被汗水浸湿。
他问,是否还要继续?
她点头。
她说,我不习惯开灯。
他伸手把灯关了,紧紧抱住体下的女子,要将她融化进骨血里面。
他说,云,这一刻,你是属于我的,你是我手心里的花瓣,我将它蹂躏,渗透出汁液,你是这样带有灵魂香气的女子。使我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你的身体,我要我们相互融化、交融,最终取得共同的修行。
他听到她发出和他一样的呻吟声,他使她感到疼痛。
他说,痛吗?我们停止吧。
她抓住他的脖子,说,不,不要离开,我需要你,南星。
他感到她颤抖声音里带走的坚定,再次亲吻抚摸她丝缎般光滑的肌肤。
她问,我们可以做到老,做到死吗?
他说,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云,我是这样喜爱你,喜爱你的灵魂和你的身体,没有哪一个女子的身体让我如此留念不肯离开,只有你,只有与你做才感到无比酣畅淋漓。我要让这样的时刻持续,努力让它长久,我为这一刻得到你感到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