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拒绝
　　樊父出差，樊母看望樊锦依的姥姥姥爷去了。因此，家里只留樊锦依一个人。
　　因为，昨晚家中只有樊锦依一个人，不敢睡，灯开了一夜，等她睡着已经是凌晨六点钟了。樊锦依醒来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她穿着睡衣，披着凌乱的长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她看着这屋子里陈列的每一个家具，电视、茶几、沙发，甚至茶几上的纸杯和烟灰盒，心里的凄凉感席卷而来，谁能陪我说说话啊，樊锦依心想。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樊锦依妈妈打来的，樊锦依接了电话，听到的无非就是‘宝贝，吃饭了没有，要按时吃饭，好好照顾自己，钱放在哪里，你自己拿去花’之类的话。
　　这算是关心吗？我想要的关心，莫非就是这个样子的吗？一个电话，一些钱，够吗？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转的欢快，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今天是12月31号，下午四点多，学校还要组织各班过元旦，过完元旦又要放假，如果放假三天，爸爸出差还没回来，妈妈也是不想回家。这屋里又是我一个人。樊锦依想着心里面无法言说的难过像潮水般涌起来，她拿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机，习惯性地翻到哈小圆的手机号。她想给哈小圆打电话诉诉自己心里的苦，每次也只有哈小圆不厌其烦地倾听，除了哈小圆，她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毫无保留地卸下伪装，把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她心里一阵喜悦。
　　可当她把号拨出去之后，她心里的喜悦被凝结了，“您所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想想以前，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哈小圆都会陪自己写作业、玩、睡觉的。可是，现在？
　　是啊，哈小圆现在有了新的朋友，我想她已经不会把我当朋友了吧，我只会一次次的打扰她，不管她愿不愿意，我都不会顾及她的感受，让她陪我做任何事情，她心里有没有难过的事儿牵绊着，会不会也像我一样一个人的时候独自伤心难过呢？现在想想，我这个朋友真的太不称职了。樊锦依自我检讨。
　　她拉开窗帘，一缕阳光射进屋里，刺的她睁不开眼睛，从昨天下午放学到现在，一滴水一口饭没吃，她也不觉得饿。三点了，四点整要到学校的，去还是不去呢？她心里纠结着。小时候的樊锦依很不喜欢上学，有个小小的感冒就向她爸爸妈妈请求可不可以不去上学。
　　看着嘟着嘴的女儿，樊锦依的爸爸妈妈就心软了。好的，不去就不去，就让丫头好好休息休息。就是因为这样的娇生惯养，外加独生女的身份，使她的性格比较偏执高傲，从骨子里就散发出一种娇气。
　　樊锦依看着滴答转动的表瘫软在沙发上。心想：我是去还是不去？樊锦依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睡觉，因为睡着就什么也不用想了，也根本就想不起来，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她躺在沙发上，没精打采，可是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东西在干扰她，她心里有些着急，她爬起来想了想：不对啊，我还要当主持呢？
　　这下她彻底着急了。时间一分分过去，还有四十分钟就四点了，班主任还特意叮嘱，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的。
　　等她洗脸刷牙、换衣换鞋收拾一下，还要花掉十几二十分钟，真来不及了。当她快速打开门，锁门，下楼梯来到小区门口，正准备等公交。
　　吴雨泽穿着校服，背着书包，骑着电动自行车，拦住了她的去路。
　　“嗨，你终于下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去学校了呢？”吴雨泽说。
　　樊锦依没心搭理他，准备走，刚迈出一步就被吴雨泽抓住了胳膊，说：“公交刚走，你还要等五分钟，坐上公交十五分钟才到，现在三点半，你会迟到十分钟，而我八分钟就能到，还能跟你在这里说两分钟的话。”吴雨泽看看手腕中的电子表，继续说：“还能跟你说一分钟，一举两得啊。”
　　“你干什么去？”吴雨泽赶忙拉住樊锦依的胳膊。
　　“放手啊。”樊锦依不耐烦。
　　“你干什么去。”
　　“出租。”
　　“钱多，你不怕堵车吗？任性！没时间跟你废话了。”说着把樊锦依按在了车座上，“坐好了，走喽，如果觉得不安全可以搂住我的腰，如果觉得安全，下次我继续载你，不仅是上学，放学兜风都可以。”吴雨泽认真地说，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心里美滋滋的。
　　风‘呼呼呼——’的从耳边吹过，好凉爽，樊锦依的心情渐渐好了很多。她心想：原来骑电动车比挤公交有趣味多了。
　　“你要坐稳哦，我要拐弯了。”在十字路口拐弯的时候吴雨泽提醒樊锦依要坐好。
　　樊锦依的身子也随着转弯的幅度往地面倾斜，车子稍微晃动一下，她突然间一紧张，抱住了吴雨泽的腰。吴雨泽身体轻微颤动一下，侧着脸看了樊锦依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微微笑了笑。樊锦依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心在怦怦跳动，她低下头，一阵红润出现在脸上。她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吴雨泽的腰部收回来。这时，吴雨泽伸出一只大手拉住了樊锦依的手，樊锦依一下子贴在了吴雨泽的背上。
　　“又一个转弯，要坐稳哟。”吴雨泽说。
　　樊锦依轻“嗯”一声。她记得小时候家里不富裕的时候，爸爸骑着黑色的高粱自行车，把她放在前面的梁上，经常载着她出去转，在转弯的时候爸爸对她说：丫头要坐稳哦，爸爸要拐弯了。
　　可是，这样的记忆渐渐随着年龄的增长减退，那个穿着白色碎花小连衣裙，张大嘴还缺两颗牙，在风里嘻嘻哈哈总爱笑的丫头，也随着岁月的流失变了模样，还有那个家，那个租来的不到五十平米的小房子，在樊锦依的记忆里是多么的温馨。然而，连同这样的一个家都已经不是当年模样，那些简单的美好和温馨，好像被施了咒语。樊锦依想着，心里一阵阵难过，眼睛湿润起来，她闭上眼睛，任风把眼泪吹干。
　　吴雨泽心里也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是哪里啊？好偏僻的地方，都没有多少车辆。”
　　道路两旁的树木绿油油，随风摆动，吴雨泽惊讶地说：“我不信，你不知道这是哪里了吗？你看这是公园的后门啊。”
　　“哦，是啊，我忘记了。”樊锦依抹去眼角的泪痕，她不经常路过这里，因为刚才泪水模糊了眼睛，才没认清道路。
　　“哦，是吗？我不经常逛公园的。”
　　吴雨泽哈哈笑了两声，说：“为什么啊，我就不信你有那么宅，连公园都不逛的。”
　　“因为……”樊锦依吞吞吐吐。
　　“因为什么？”吴雨泽问道。
　　“因为不安全，因为没人陪我逛。”樊锦依淡淡地说。
　　“不安全？又不是让你晚上逛，再说了，你爸妈呢？他们不陪你逛吗？”
　　提起父母亲，樊锦依心里一阵难过。她皱起眉头，沉默不语。心想：爸妈现在忙着不是分居就是离婚，陪我逛公园？这可能吗？
　　吴雨泽见樊锦依突然不语，他想这个女孩一定有心事，他从后照镜里看见淡淡忧伤的樊锦依，心里微微颤了一下。
　　“今天给你个惊喜！”
　　他们俩走出车棚来到教室门前。
　　“什么惊喜。”
　　“一会你就知道了。”
　　教室里有序地坐满了同学，班主任杨老师笑脸盈盈拿着麦克风讲话。
　　“首先，祝愿各位同学元旦快乐，今天是你们在校的第二个元旦晚会，希望你们玩的开心。”
　　教室里掌声一片。
　　“接下来我想把这次元旦交给你们自己娱乐，吴雨泽、樊锦依、隰明涛和童飞四人组织，你们也长大了，我们这几位老师就不捣乱了，也好培养培养你们组织和领导能力。”
　　节目进行的很顺利，吴雨泽和童飞幽默的主持风格加上樊锦依和隰明涛的高雅沉稳，不同的性格给了同学不同的快乐。
　　“接下来，请大家欢迎我们班的音乐之王吴雨泽为一个人来一场魔术。”童飞拿着麦克风，一脸的光芒万丈。
　　“一个人？”
　　“对啊，是谁啊。”
　　“谁这么有福气，可以得到咱们班班草外加才子吴雨泽的特别节目呢。”
　　几个八卦的女生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这时吴雨泽换上了另一种行头，贴着小胡须，戴着帽子，穿着另类的西装还拿着拐杖登场了，活像一个卓别林。
　　“这是？”
　　“哈哈。”教室里一片笑声。
　　“嗨，大家好！”吴雨泽一只手背起来，一只手放在胸前，很绅士地向全班同学鞠了一躬。他模仿了一段卓别林的表演逗得大家笑的前俯后仰，接着他换了帽子，撕掉胡须随着音乐的响起，模仿起迈克尔•杰克逊的模样来。
　　顿时，教室里掌声，欢呼声阵阵。
　　樊锦依坐在讲台旁边的凳子上，看着吴雨泽表演的背影在彩灯下忽隐忽现，想起初次和吴雨泽见面的场景，她不得不承认吴雨泽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男生。
　　“对了，吴雨泽不是有特别演出吗？”隰明涛拿着麦克风向吴雨泽走过来。
　　“是啊，就是嘛！还特意强调是为一个人哦。”童飞也跳上讲台凑热闹。
　　“对啊，吴雨泽，你这魔术我们没见着，这来的是哪一出啊。”有同学站起来喊道。
　　“别让大家等着急啦！”童飞向吴雨泽眨眨眼。
　　这时，隰明涛面带微笑，走到樊锦依面前，很绅士地伸出手，有礼貌地说：“能请你帮个忙吗？”
　　樊锦依疑惑地看着他，说：“我可以吗？”
　　隰明涛用眼神回答：你可以。
　　她笑着点了点头，把纤细的手放在隰明涛的手心里。
　　隰明涛牵着樊锦依走到吴雨泽面前，说：“好了，交给你了。”
　　吴雨泽看着这个明星一般闪耀的女孩，感受到她手心里的温暖从自己的手心里蔓延到全身，他很少看到这个女孩微笑的模样。如今，这般近距离的看她，真心感受到幸福和喜悦。他心里偷偷地乐了，原来没有什么女孩是我吴雨泽征服不了的。
　　班里的男生开始拍着桌子‘嗷嗷’乱叫。
　　“原来是樊锦依。”平日里，几个喜欢缠着吴雨泽的女生气急败坏。
　　“你不觉得我们班的吴雨泽同学和樊锦依同学很般配吗？”一个男生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是啊，那你说他们要不要在一起！”童飞不要命地喊，满额头的汗珠，嗓子都快喊哑了。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班里一片呐喊声。
　　樊锦依很不自然的把手抽出来，顿时，她有一些小小的气愤。
　　“都给我安静。”她一声令下，教室里像是被冰冻结了一样，不愧是班长，说话就是有份量。她转过身来，看着吴雨泽，气冲冲地说：“你是想闹事儿吗？”
　　吴雨泽一头雾水，说：“我，我怎么了。”他委屈的像个小孩。
　　“你几个意思？”樊锦依眼里顿时闪烁着泪花。
　　“一个？”他灵机一动开起玩笑，完全忽略了怒发冲冠的樊锦依。
　　“什么意思。”
　　“没意思啊。”
　　樊锦依咬咬牙，看在这么多同学的面，她也压着内心的火气，说：“那你知道我有几个意思吗？”
　　“不知道。”
　　“一个。”
　　“是什么啊？”
　　“你真有意思。”说完转身离开了。
　　“樊锦依。”吴雨泽追了出去。
　　樊锦依躲在车棚那里，听到吴雨泽的喊叫声，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樊锦依，你给我站住，告诉我：喜欢你有错吗？”吴雨泽大喊起来。
　　“喜欢我？抱歉，我感受到了你的感情泛滥，还真没感受到你的真心喜欢。”樊锦依一字一句。
　　“你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体会过别人的心理吗？体会过我的心情吗？”吴雨泽生气地说。
　　“你也太自私了吧，让我体会别人的心理，有谁真正的体会过我呢？在我看来，你吴雨泽从不缺爱吧？身边围着那么多女孩子，还不满足吗？我想，少我一个不算少吧，连我你都不放过，能不能不要拿这种事，打扰我平静无波澜的心。”樊锦依说。
　　“你——”
　　“我怎么了？”
　　“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或许你现在不喜欢我，也不会接受我。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
　　樊锦依轻哼一声：“是吗？我是说你自信呢？还是自恋啊，我是该赞美你呢？还是贬低你呢？你未免也太自我良好了吧。你以为你用你的一点点特长哄几个女朋友就是本事吗？你以为你真的很有才吗？我告诉你，我就看不上你，就算我樊锦依这辈子嫁不出去，我都不会选择你。”
　　“我觉得，你是时候自我反思一下了。”隰明涛提醒吴雨泽，说：“你根本就不清楚她内心在想什么？她想要的是什么？其次，让自己身边的女孩少点吧？”
　　喜欢不一定要说出来，默默的陪伴才是最好的表达。只是，现在有几个青年能这样做？
　　空荡的车棚，只留吴雨泽一个人，他望着天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他的思绪开始转动，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即使对方拒绝也没什么？
　　可是，面对樊锦依，吴雨泽的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