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憨三行凶

　　憨三在街西南山坡边的那个水泥厂上班，通常的情况下，白天都不在家。相比于大憨和憨二，憨三人显得更老实木讷些。他虽然脸长得有点像宋大成，但身材却要比宋大成矮小好多。在他兄弟四人中间，他也是个头最矮的。
　　个子矮，又不爱说话，所以年近三十时，他还未找到媳妇。后经人介绍，他才花钱买到了一个四川女子当媳妇。
　　他的这个媳妇，名叫罗秀玉，比他小六七岁，人长得不错，肤色也白，见人总是笑嘻嘻的。街上的人见了，都说憨三这小子憨人有憨福，能花钱买到这样的媳妇，那也是走了桃花运了。
　　一天，他们夫妻俩站在一起，一个人就开玩笑道：“你俩要是脱光了睡在床上，那就是黑白两道啊。”
　　憨三听了，只是憨笑，而罗秀玉则不饶人，以四川话回击道：“说啥子话哟，狗嘴吐不出象牙的。”
　　罗秀玉在老家时学过理发，所以憨三就在他家院前盖了一间小屋，让罗秀玉在里面给人家理发。那小屋靠着交叉路口，每逢集日，理发的人就会一下子多起来。所以，生意还是可以的。
　　我曾经在罗秀玉那里理过一次发，理完后，我发现她只会剪那种普通的小平头，没什么型，因此之后，就没再让她剪过。
　　那天晚上，去巡逻时，我见那理发店还亮着灯，就推门进去看了一下。
　　原来是刘闯的爸爸刘永田正在里面理发。刘永田闭着眼平躺在椅子上，罗秀玉正在给他仔细地刮鬓角。我探头进去时，看到刘永田的右手从胸前的白色理发围裙下伸出去，摸着罗秀玉的大腿。大概是听到了推门声，罗永田的手便迅速地缩到围裙里面。
　　罗秀玉似乎也有些尴尬，她刚要和我说话，我忙摇摇手，示意她继续剪头，而我却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一同巡逻的几个人问谁在里面的，我说：“就一个剃头的，不认识。”
　　其实，之前的某天，我就听到刘永田和罗秀玉相好的传言，只是不太相信，这次看到的情形，则让我开始有些相信了。如果他俩之间没关系，为何罗秀玉心甘情愿地让刘永田摸她的大腿呢？
　　以后不久，关于罗秀玉和刘永田的传言就越来越多，还都是有鼻子有眼的。有的说看到刘永田在那理发店里和罗秀玉亲嘴了，有的说看到刘摸了罗的妈妈（乳房）了，有的说刘在某天中午和罗一起在罗的家里睡觉了。
　　听到这些传言，我就在心里对刘永田说：永田叔，你还真能蛋呀，把潘秀华的妈妈搞到手了，还让人家的闺女成了自己的儿媳妇，现在又开始描上人家罗秀玉了，你真是闲不住呀！
　　见到刘闯时，我也会想到他爸爸和罗秀玉相好的事，但这毕竟还只是传言，虽然我亲眼看过他爸爸摸过罗的大腿，但要是仅仅只摸了大腿呢？
　　我不知刘闯听过这方面的传言没，听没听过，我是不便直接问他的。
　　当我把人们的传言说给叶倩听时，叶倩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问了句：“潘秀华知道吗？”
　　这会儿，谁知道潘秀华知不知道呢？她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几个月之后，终于有人抓到了刘永田和罗秀玉的现行。
　　这个人就是罗秀玉的丈夫憨三。
　　已经说了，憨三通常是白天不在家的，可是这天偏巧他就在下午二点左右就回家了。到家时，见理发店没开，自己家的院门又反插着，便以为老婆罗秀玉是在家里睡觉了。春困秋乏，眼下正值春深时节，当日又不是集日，多睡会倒是可以理解的。
　　“秀玉，开门。”憨三开始喊门。
　　半天无人应。
　　继续喊门、敲门。
　　院里终于有了动静，憨三透过门缝向里看，堂屋门从里面拉开了，罗秀玉走了出来。让憨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罗秀玉身后又跟着出来一个男人，是村支书刘永田。
　　憨三当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地闭一下眼，再睁开，没错，是刘永田。
　　憨三觉得浑身的血开始往脑门上涌，他有点懵。
　　见罗秀玉略带慌张地过来为他开门，他忍不住冲里面大叫了一声：“你在里面干什么的？”
　　罗秀玉过来开了门，还未开口，刘永田便走到跟前，满脸堆笑道：“安全，我来跟秀玉说点事，你来了？”
　　憨三的大名叫张安全，所以刘永田这样称呼他。
　　“说什么事还要插门？”憨三根本不信他的话。
　　刘永田便拍着憨三的肩膀，笑道：“我跟你说，刚才我在街里听说，四川那边有几个人来咱这里找人，说有个姓罗的女的被人家拐卖到咱这儿来。你想，他们要找的很可能就是秀玉，我就来给秀玉做工作，让她别出去理发了，又怕人找上门来，所以插了院门。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吗？再说，论辈份，你们得喊我叔，我还能对秀玉做什么？”
　　说完，刘永田又拍了拍憨三的肩膀，告诉他小心四川人找过来，然后，就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刘永田走后，憨三看了看罗秀玉几眼，没再说啥。罗秀玉便默默走进了那个小发屋。
　　憨三很稀罕罗秀玉，他不愿相信罗秀玉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但刚才见到的一幕让他实在难以接受，刘永田的解释也似乎在胡扯八道。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鬼，因为之前他曾听过刘永田沾花惹草的事。
　　此后，他就留了心眼，通过暗中调查终于掌握了老婆罗秀玉和刘永田勾搭的确凿证据。既然一切都是真的，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开始去找刘永田理论。
　　但刘永田就是死不承认，还嘲笑憨三说：“你看你这个熊样，自己看不起自己，找了个像样点的媳妇，就整天疑神疑鬼的，天天扛水泥袋子已经够累的了，心里还瞎琢磨这么多，也不怕累死？”
　　憨三心里就憋着火，他去找大憨诉苦，大憨反而劝他，要他不要多想，都是没有的事，再说，跟人家村干部较什么劲。
　　憨二在外地上班，憨四是个傻子，憨三当然更不能指望他俩帮他出气。
　　憨三那段时间似乎无心去水泥厂干活了，我见他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我已开始忙着和叶倩结婚了。这天，我正带着叶倩在商店里买被面子回来，迎面就撞上了憨三。
　　憨三拦住我，他将我拉到墙跟，说：“咱是老表，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说这刘永田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哪天我能把他杀了。”
　　然后，他就给我讲了几次遇到刘永田在他家里的情形。其中有一次，刘永田竟当着他的面去捏罗秀玉的脸，你说这搁谁谁能受得了？
　　我就劝他好好做做表嫂罗秀玉的工作，罗秀玉应该是能听进去的。
　　憨三摇头道：“秀玉根本听不进我说的话，我说话时她根本不看我。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也不知刘永田这个龟孙给他灌个什么迷魂汤了。”
　　从来没听过憨三一次说过这么多的话，我听出了话里的愤怒和无耐。
　　但毕竟与叶倩的婚事是大事，所以憨三的话我听了，一忙，就又忘了。
　　我结婚那天，是阳历五月中旬。憨三来我家喝喜酒，刘永田也来了。
　　虽然已近夏天，但那天是阴天，又有些微风，所以还是让人感到很舒服的。
　　刘闯、盐豆、齐正虎、赵五和派出所（联防队）的一帮人自然是少不了的。没想到柱子也来了。
　　齐正虎去年高考又落榜了，所以他就在秋天入了伍，准备在部队里考军校。现在正好回家探亲。
　　大家都很高兴，在中午的席宴上都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
　　我和叶倩给大家敬酒时，亲戚朋友要么给我们祝福，要么开我俩的玩笑。轮到憨三了，他啥也没说，只对着我俩笑着点下头，接过酒杯，便一饮而尽。
　　我看到他的脸暗红暗红的，红得有些吓人。在他喝酒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邻桌的刘永田。刘永田望着憨三，满脸透着不屑。
　　等客人酒足饭饱，一个个纷纷离开，我家院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让厨子做了两个菜，准备和叶倩一起吃。
　　还没刚吃几口，却见盐豆跑了过来，他进到我家院子就大喊：“元哥，不好了！出事了！”
　　看他一脸惊惧的样子，我忙起身问：“咋了？”
　　盐豆在我面前站定，使劲地咽了口唾沫，然后便像从水底憋了半天气后、刚刚钻出水面的样子，道：“憨三杀人了！把潘秀华攮了，把刘闯也攮了。”
　　“什么？”我不解地问道，“憨三杀刘闯和潘秀华干吗？”
　　“我也不知道，现在刘闯和潘秀华两人都已被人送医院，都伤得不轻，血流得到处都是，我这刚从医院赶来。”盐豆着急地说道。
　　我连忙放下筷子，对叶倩道：“你先自个儿吃吧，我得去看看。”说完，就和盐豆一起小跑着向医院赶去。
　　街上也有一些听到消息的人也在往医院方向跑，他们边跑边说：“刘永田这下完了，憨三也完了！”
　　“憨三这家伙喝点酒，怎么就动起刀子了呢？”我一边小跑一边跟盐豆说，“是刘永田得罪了他，他杀人家儿子儿媳干吗？”
　　盐豆应道：“到了医院就什么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