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第十一章
作品名称:月有 作者:徐一迈 发布时间:2016-05-20 20:56:21 字数:7977
言林圈里的鸡到了冬天快要死光了。种麦子的时候传了一阵子鸡瘟,拴牛村的街头巷尾堆满了一垛垛的死鸡。那时候言林圈里的鸡还格外机灵,一副副雄赳赳的样子。言林笑得合不拢嘴,他笑着问乡亲,“你家死了几只?”乡亲说出死鸡的数目,他就要笑几声,然后说:“我山上的鸡一只还没死呢,野生的好。”乡亲们都难以忍受他的嘴脸,他真是太幸灾乐祸了,一点收敛都没有。鸡瘟病过去不久,言林的鸡成片成片的倒,他每天都要装一麻袋去埋。他找来鸡医生,鸡医生喂了鸡药,鸡还是成片成片的倒,鸡医生害怕了,他再次来时并没有给鸡配药,他说:“哥哥,你这里怕是得罪了天上的管鸡的官,也怪你把鸡养的太生机,赛过了天上的鸡官,怕是鸡官生气了。你的鸡也并非有什么病,它们是得到了鸡官的命令必须绝食而死,你看对不对?”言林想到鸡在死前,都是滴水不进,也就信了许多。鸡医生说:“你这些死了的鸡埋掉可惜,我倒知道镇上有个名叫‘聚贤阁’的地方可以买你的死鸡。当然死鸡要比活鸡便宜多了。”言林说:“我这些鸡都还没有长成,怕是老板看不上。”鸡医生说:“你这活鸡能买二十几块的话,死了两三块买了也划算,埋掉的话这钱可就没了。”言林想到自己的鸡是野生的,怎么也得买个四五十块,便说:“我的鸡不死,我今年就发了。”鸡医生走后不久,聚贤阁的老板开个125摩托找到了言林的鸡厂,跟言林洽谈了一会,看见死掉的和正在死的鸡非常的满意。他跟言林谈价钱,他说:“死了一天的三元,刚死的四元,正在死的五元,这个假钱不能在高了。”言林说:“兄弟,我这鸡可是野生养的,卖给你们餐饮业一只怎么也得赚三四十,你们一加工还能赚这个数。”老板会意的点点头,一张笑脸,意思是别讲了,就是这个价了。老板拿出个手机,给镇上的人打电话,半个小时后来了辆小双排,整整拉了一车的鸡,还有些气息的鸡都给捂死了,老板说:“你看看,这鸡在下面是五块,到了车上就成四块的了,你说我赔不赔。”言林手里拿着了1500元,他想要是活着的话一万五也得有了。他心里气,想到了来赢咒过他的鸡一只也活不成还真灵验了。他觉得来赢是故意咒他,便把一切的原因都押在来赢身上。他还没看见来赢,就已经把他认定为今世最大的敌人了。
回家他把卖鸡的钱给春香看,春香拿在手里数了四五遍,放在炕头的枕头套里。出来说:“这还不是捡来的钱,埋了的话一分都没有。”言林骂道:“都是他狗娘养的来赢,头几个月里平白无故的咒我的鸡死,今天就快死光了,他还不笑掉大牙啦。我见了他的好好问问他是使了什么毒招,请天上的神仙来咒我的鸡死!”春香惊讶地看着丈夫,她说:“来赢哥不会做出那种事的,他哪里会求神仙?”言林听了这话更来气,说:“你别整天哥哥的,他给你多少钱了不成,他不会请神仙,他迷惑老娘们可真是个准呐!”春香顿了顿说:“咱们村会掐算的也就月有一个,你还不如去问问他。他也是这么说来赢的,我看他是挑咱两家的事,他在一边看热闹。”言林说:“我跟来赢这个鸟人又什么事可挑,我又没跟他结拜,我们又没有亲戚,他算他妈的那根葱,我眼里还真没有这个人!”春香听了心寒,她说:“来赢的确是个好人。”言林抓住了妇人的胳膊,用力攥了,妇人龇牙咧嘴,说:“你发什么神经呢!”言林说:“我看你这个老娘们就是欠揍,胳膊肘子往外拐,分不清谁亲谁远了,你要是觉得他好就跟他混去!”春香挣脱了那一只大手,看着手臂上的通红的手印,说:“你还真下得了手,在外面不痛快回家打老婆,天下就数你们这样的男人没用了。说真的,我还跟你混够了呢......”言林看着她走进屋里收拾东西,准备要离开。他便跑到屋里拉住春香的手,朝着她脸上就是一耳光,声音脆生的就像打在肥肥的屁股上。春香哭成个泪人,白了言林一眼躺倒床上睡觉去了。言林在她眼里看出了恐惧,便认为她不会再闹了。他在吃午饭的时间到了月有家里。
月有坐在堂屋里玩,桂花在大门外倒洗蘑菇的水,她迎了言林进了屋。言林说:“玉凿呢,玉凿现在多好呀。”月有笑得合不拢嘴,他说:“玉凿前几天在小学旁玩,九顺送了一些蘑菇,你拿着点也尝尝。”言林笑了笑说:“我厂里的鸡要死光了,没有心思吃饭了。徐屯的小先生说我的鸡是得罪了天上的鸡官,你说说有这回事情吗?”月有先想到了小先生这个人,平时的嘴像把机关枪响个不停,射出来的都是害人的胡话。便问言林:“鸡死前都有什么症状?”言林说:“缩着脖子站着不动,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不吃食,很像鸡瘟。”月有说:“不是像,就是鸡瘟。你的鸡也是被传死的。”言林把手抄到袖口里,看到炉子里不旺,就说:“你烧得的不是碳?”月有说:“没要烧碳,烧的碳焦子。”言林说:“我家的鸡是传死的,这就叫人不信了,谁不知道咱村传鸡的那会我家的鸡有多好,现在鸡瘟过去了,我家的鸡就能再死了?”月有说:“你的厂子在半山腰上,瘟病过去的慢,但还是过去了。按说隔这么远是过不去的,怕是有什么人把病死的鸡扔到你的鸡厂附近,这样你的鸡才传开。”言林有恍然大悟之感,忙问:“这可是你掐算的?”月有说:“不是我掐算的,是我根据科学推理得来的,现如今都相信科学了。”言林陷入沉思,当来赢这个名字冒出来时,所有的思考便都围绕这个人转了。言林说:“哎呀,你这一说我就彻底的明白了,我已经知道扔死鸡的那个人是谁了!”他起身愤愤离去,月有都喊不住他,月有站在大门前对着走远的言林喊:“科学推理也有错的时候。”他小声地对自己说:“我又多说话了,看来言林和来赢之间得出点什么事了。”他听见玉凿从厕所里出来,唱着《大中国》——“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
玉凿在昨天收到的李田的来信,他立刻乐的不能自已了。刚接到信那会跑着进的家门,在院子里蹦了好几蹦,他从大门口看出去,看见邮递员在冲他笑,他也便咧开嘴笑了。他像是明白了这一段的好心情都征兆着这封信的到来。月有看见玉凿跳,认为是出了什么事,见玉脸成了个向日葵,便问他说:“谁来的信?”他以为是玉茹的。玉凿说:“初中同学,她在初中可是校花!”月有喃喃地说:“过去多少年了,为什么突然来信?”玉凿问:“爸,你说的啥?”月有说:“没什么,我是问问你校花是什么?”玉凿说:“校花是学校里长得最漂亮的女生。”桂花心里也高兴,没想到玉凿还有吸引女孩子的魅力呢,都这么多年了,魅力是不小。
信上写得是李田说她并没有在家里,也没有订媒。她说自己在外面混呢,对美好的明天充满信心。她说她一定不能再回到农村种地了。他对玉凿说外面的世界有很多的机会,玉凿如果没有满意的去处,可以投奔她去。她现在在广州推销产品,将来要开个大公司。玉凿在李田的心中读到了一种叫爱情的东西,他冷静许多,并不急着回音信,他把这作为了一个盼头和念想。月有跟儿子索要了信,玉凿高兴的给父亲,并且希望父亲能从中读出他的爱情来。月有说:“凿呀,咱走着看看,你也别太信了,这也许又什么阴谋。”玉凿说:“难道她骗我?”月有说:“不能说是骗,也不能说不是。总之是点不对劲,也许她是想得到什么东西,有一本书叫<阴谋与爱情>好像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玉凿嘿嘿笑几声说:“我就当这封信没有来过好了。我读的书还没有你多呢。”月有说:“凿儿,书可是个好东西,读书什么时候都不晚。我也是读书才觉得和乡人有不同,读科学书你能解释一些现象。读卦书你也能算算。你就像读<庄子>吧,我就能从中读出他的大智慧,超脱于物外,但是做到他那样是很难的。”
月有见到玉凿高兴地唱歌,他很少有唱歌的时候。月有看着玉凿的笑脸,担心他是不会忘掉那封信的,玉凿是兴而歌之。月有想到名为“李田”的女孩,想她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
言林到家,见春香自个吃饭也不理他。言林问:“二子放学,你没有给他做饭?”春香说:“我让他到他姥姥家去吃了。”言林讽刺地说:“你还倒有办法,别想着用你娘来吓我,还有你那个长得跟高粱棵似的哥哥,我手里有理,我能怕谁!”春香说:“没有人让你害怕。”言林拿起筷子来吃饭,边吃边说:“这次我知道鸡为什么死了,是有人把传死的鸡扔到了咱们厂子里,现在我也知道扔鸡的那个混蛋是谁了。”春香说:“爱是谁是谁,不管老娘的事儿。”言林说:“听听你说的话吧,一点素质都没有。”春香敲着碗沿说:“你打老婆就有素质了,别跟我说话。”她又挡了言林的筷子,说:“你别吃我做的饭,你吃又素质的人给你做的饭去。”言林有些莫名其妙,实在想不出在外面有个又素质的女人,就当春香发神经了。
来赢得知言林的鸡都死个差不多,高兴的每顿饭都加上几两酒。他准备着言林的鸡都死光时,杀个大公鸡来庆祝。翠荣见他得意忘形就说:“看美得你那个熊样!”来赢觉的自己都有先知的神力了,说一句鸡不能活的事,鸡还真的死了。他还记得说过要给儿子说个媳妇,也是即将要办到的事情了。儿子如今在馍馍房里工作,在他的眼底下他很放心。来赢像是逢了喜事,精神爽的不行。东山下面的那块棉花地里棉花柴还在地里插着,年前他就要拾掇出来。他来到了言林的鸡厂跟前,不免往里看了一眼,都找不到鸡的影子了。他也没有听见鸡的叫声,空荡的山谷里有一只什么鸟叫了一声,他不知道是什么不怕冷鸟,竟然还在山谷里叫唤。现在他的那块田地在他的眼皮底下,长方形地里的棉花柴也很好拾掇。他高兴地喊了一嗓子,他地里便飞出了一群麻雀。今年冬天暖和,他想。
他狼叫的一嗓子被言林听在心里,气马上就来了。在山腰的屋里就骂:“娘的X,谁他妈的跟狗一样在叫!”来赢不知道那是骂的他,悠悠地下山。言林追出来,喊:“来赢,合拴牛村在也找不出像你这样的主儿,你的良心让狗给吃了啊,你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呢。”来赢明了言林有气,便说:“你有气别朝着我发,我又没惹着你,你他妈的骂什么人!”言林说:“奶奶的腿,这次是你自己承认了,就是你这个狗日的弄死的我的鸡,把传死的鸡扔到了我厂子里。天底下是个人的话,也不会干这样的事!”来赢走,言林跟。言林说:“你他妈心虚了吧,你害怕了吧。”来赢说:“我他妈的会怕你,我怕你,你是我爹,你有种就到我地里来,我废了你。”言林自认为有理,就不怕这个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的人。他来到棉花地的中央站住了。言林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投毒犯。”来赢说:“既然无法沟通,你只有用武力解决了,我打算在这个地里跟你单挑。最先,得把这里拔出个擂台来,才可以活动开手脚。”来赢拔起来尤其疯狂,言林更为疯狂。时间只过去了一会儿,棉花地出来个圆圈。
来赢扣好褂子上的纽扣,系了系鞋带,说:“开始之前我得先弄明白点事儿,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扔了死鸡,告诉你——我家根本就没有死鸡。”言林说:“你可以捡一只死的扔到我的厂子里来。”来赢说:“你没有证据却挑起事端,最后出了什么事你付全责!”言林说:“你说的倒轻松,你他妈的投毒要坐牢的,我专门找人掐算的,算出来是你干的。”来赢说:“你从那里算的,是盛屯的神妈妈那里吗?”言林:“天下的神仙都一家,就是不让恶人活,我找了八十八个神仙算的都是你。”来赢知道言林唬人,还是害了怕。他说:“我要是知道谁诬陷了我,我揍死他。”言林说:“你没有机会了。”来赢问:“为什么?”言林说:“因为我今天就把你揍死了。”便冲过去,两个人打成一团。
所谓一个气盛一个受冤,都狠了命的打,拳腿相夹,胸膛发出闷响,脑袋发出脆响,骨头发出的是咔咔的响。两个人嘴里又有助威的喊叫,它也混在声音里。地里露出软土来,软土粉细,飞扬起来飘荡在两个人的周身往下落,恰似古战场两士兵的短兵相接。在打斗中言林听到山坡上有个娘们在喊,他听清是自己家里的,她喊的是“住手”。他的愤慨之气又升起一层,他变换的腿脚舞动的速度之快令人乍舌,他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绞肉机,要把来赢绞个粉碎。来赢很明显地占了下风,他越来越弱了。春香来到了地里,尖着嗓子喊,一声声震动人的耳膜。言林和着妻子的一声,踢在来赢的胳膊上把他踹到在地。来赢动弹不得,嘴鼻流血,他的力气耗完了。
言林感觉天如同疯了乱舞起来,山发出嘭嘭的声响,要被发射到别的地方。他看见阳光变换着颜色,有些热,他想到爹死时跪在坟前哭的情形和现在一样。女人的泣隐隐约约时近时远地飘进他的耳朵,他怕是要死了,狠了一口气坐起来,却看到一个男人躺着如同尸体,想了一圈,认为那人是来赢,真的是来赢。
春香被吓得坐在地上,木着一张扭曲的脸,眼珠像是定住了。言林摸了一手血骂:“喊个屁,死的是我你才高兴是不是?”春香看着来赢,灵魂像出了窍,她说:“来赢死了,你把来赢打死了你要坐牢,你也得死。”言林有数,觉得自己没有那份要杀来赢的心,是不会把他杀死的。他说:“来赢死不了,他死了我的鸡就白死了,我还得叫他赔呢。”春香不敢动,来赢像是处在生死线上,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完了。她小声地说:“你看看他死了吗?”来赢动弹了,他的腿抽动了一下,像是在梦中的抖腿。言林却吓了一跳,他想到被杀的鸡在最后就是这么抖腿的,抖着抖着也就死过去了。来赢的手动了,几根手指在感觉什么。春香说:“他活了,他死不了你也不用坐牢了。”来赢抬起脸来,他的脸粘了血已经无法辨认了,像是粘了一层面膜,面膜上沾满了泥土,还有泥土的大的颗粒。他的眼珠白的吓人,他看见坐着的言林,张了嘴要说:“言林救救我,救我。”声音小的听不到。来赢觉得自己的嗓子里粘满了血块。春香颤巍巍站起来,绕过去看来赢,她俯下身子去听来赢说话。来赢看见一只耳朵,在阳光的照射下,青色的血管有细有粗。他看见一个很大的耳洞像是山洞,他便对着山洞用了最大的力气喊:“救救我!”他感觉到他自己都随着声音进了耳洞里。春香听到了,她由来赢说的最后一个字的嘴形判定自己听的准确无误。她对言林说:“他要我们救他。”言林看着春香,把她看起来走到他背后。他对来赢说:“来赢我告诉你,你还好好的,你甚至连医院都不用去。”来赢啊啊啊地哭起来,他觉得死不了了,他的哭是感谢老天爷的。他坐起来,脑袋好像是被提着的,他觉得自己身上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他用询问的眼睛看着春香,春香说:“你好好的,你刚才昏过去了。”言林站起来,他想到自己的样子,像垂在旗杆上的一面破旗,身上有硝烟灰和好几个弹洞。他用仅有的力量支配四肢和脖子,让它们活动了一遍,它们都还有知觉,但是木的很。言林嘿嘿地笑起来,这笑像是疼痛一样,每笑一下都会幅度很大的抖动身子。春香说:“你哭了。”他在这句话的引导下,真像要哭了,他说:“谁他妈的哭了。”他心里空荡荡的,再也生不出恨来,他看见来赢就像看见了受伤的同类。他说:“来赢,你站起来看看身上的骨头断了没有。”来赢只觉得身上发粘,北风吹的他身上凉透了,脸上也快要吹出口子来,血干巴巴的,绷着他的脸。他如言林那般做了一遍,像是模仿言林的动作。他说:“没有断,还能走。”他走出几步,回过头来看见春香扶着言林。他心里突然充满了感激,他看着耷拉着胳膊的言林就像看着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友。当他看到春香那张白脸时,这种情绪就没有了。他悔恨起来,觉得实在没有打这一架的必要,助长了别人的威风,消弱了自己的志气。他说:“言林你等着瞧。”转过身子就走,他觉得总得说点什么,就说了这句。来赢看见山一蹿一蹿的上下摆动,就像风吹的树枝。
春香说:“他让你等着点。”言林看着妇人的脸,这是多么干净的一张脸啊。他说:“他不会怎么着了,只是以后不再搭腔倒是真的了。”春香说:“咱们回家吧。”言林又想到了妇人喊的那个“住手”他觉得她是让来赢住手,他错怪她了。春香紧紧地扶着言林,让他觉得刚才的打架很是值得,为了春香也能算是一个理由。他自己都没有能想到打得过来赢,觉得自己是有潜能的,它们都还没有被发掘出来,他觉得自己是这天地间的第一英雄了。“以后再也不跟人打架了!”他对着一只漂亮的耳朵说。
翠荣看见来赢的模样吓了一跳,还以为大白天来了个杀人犯呢。待她看清了,便不说一个字。来赢说:“给我舀点水,兑温它。”翠荣做了,他看见来赢洗脸时像是在笑。她便大声地说:“怎么弄的,遇到短路的了?”来赢笑的是红色的洗脸水,妇人的话挤进了他的思维。他说:“跟言林打架了,说我毒死的他的鸡。”妇人愣了几秒,想到是来赢跟春香的牵扯才是他挨揍的真实原因。她大声地说:“打架?怎么不让人家揍死你来。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也让人家给揍了!”来赢说:“毕竟言林小我几岁,他更厉害。吓的我可不轻,以为我快死了,他满身也都是血。”翠荣缓下来,她对着屋门骂:“下手也太狠了点,我去找他,我倒问问他是因为啥!”来赢喊住她,说:“别去了,我算是和他结仇了,这仇到什么时候也化不开了。”他想到了站在言林身后的春香,他说:“女人,哼!”翠荣终于恍然大悟,骂道:“你果然是因为她跟人家打的架呀,你怎么没让言林揍死你,你还好意思跟人家打架呀,你勾搭人家的老婆你。”来赢已经虚脱,他怕女人把他吵死,不说话坐在了椅子上。他后仰着头,感觉到血都往后脑勺上流,还发出嗖嗖的声音。他有气无力地说:“是因为鸡的事情。”翠荣说:“那个春香就是只鸡,是个鸡头。”
翠荣在天黑后见来赢恢复了体力却不言语,想着他心里是憋屈的。她几次走到家门口,打算扯着嗓子去骂言林和春香的街,都是折回来,她显得很躁动。她喝了热茶,看着来赢,想到了他说的那句记仇的话。便觉得两个男人已经把架打到了份上,再去骂意义不大了。来赢说:“要记仇的人还有一个,就是前街的月有,是他给言林掐算的才怀疑了我。红口白牙,我会做那种小把戏吗?”他在心里说:我干的都是大把戏。“月有这个闲人治了他一回,他是没有觉到疼呀。我治的他轻吗?儿子都差点成了神经病。”翠荣说:“你说的是什么,他儿子那个样怎么是你弄的,我看你是没事找事,放着肃静不肃静。”来赢说:“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与人斗其乐无穷。”翠荣害怕,在玉凿这件事上她是心虚的。不过来赢说:“路上自己选的”再加上儿子也深受其害,麻木了一颗心。现在罪过都又泛上来。
言林和来赢打架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旁人里总有支持一方的,他们去了支持的那家里慰问,去打听是怎么一回事。听得都义愤填膺,骂出几句话了,煽风点火,希望双方在打一架才好呢。兴旺两家都去,在言林家说来赢的不是,到了来赢家说言林仗着和书记家是近门什么事情坏他干什么事。兴旺在村委会上受了书记的批评,书记说他给拴牛村丢了脸,家里养了五个女孩,一点素质都没有,一点国策都不懂。求子不得是兴旺的心病,却在这一次让书记戳在了心尖上,原来是他巴结的人,现在骂起来了。来赢一句话都不说,他怕兴旺暗里下套,不是这样,又觉得兴旺将要求他办什么事情。
鲁奇和鲁志兄弟俩最爱看打架的热闹。他们打听到的比在现场看的都要生动形象和精彩纷呈。他们以成败论英雄,都对言林的表现吃惊不少,看起来文绉绉的一个人到了架子跟前也成恶狼。几日里,言林成了他们谈论的焦点。鲁奇一直以为来赢阴的很,对来赢个黑道上的交易也若有耳闻,前几年里就看不惯他了。言林做了一件大快鲁奇心情的事。鲁奇在晌午去了言林家。见只有言林的老婆在家,便问:“俺大哥哪里去了?”春香说:“山坡鸡厂里给鸡收尸呢。大兄弟,你找他有什么事?”鲁奇说:“没有什么事,找他玩玩。我们都崇拜英雄,现在言林大哥成了我们的英雄了。”春香打趣地说:“大兄弟,你可别让你哥哥胡乱腾,他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还年轻。”鲁奇说:“嫂子,你这是对我们有成见呀。”春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鲁奇说:“俺走了,嫂子你忙着,俺去山上找俺哥哥。”
春香胡思乱想起来,把事情串到一起便害怕了。他以为是鲁奇听了来赢的招呼,是来找她家的事的。春香知道她以前的来赢大哥夏天常戴一副墨镜,她还打趣地问过他,“哥,你带着这幅眼镜倒像哥混黑社会的。”来赢当时说:“我就是,那里是像。”黑社会和黑社会还不是一伙的,她想,月有跟鲁奇关系不错,是老师跟学生。月有跟来赢这时候关系僵得很。她搞不清楚鲁奇是站在谁的那边了。她没有从鲁奇刚才的言语中听出是他来找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