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爱在长大

　　虽然左一航的家现在远不如以前的家了。以前的家在县城里，经济殷实，老爸是个阔绰的建材大老板，老妈是个贤慧善良的全职太太，几乎是在一年之间，他的老爸因赌博输了个精光，还因欠下了高利贷，变卖了经营的红火生意不说，还把县城里他们居住的别墅也抵押了出去。老妈在生气着急之下，突发脑梗，从此瘫痪在了床上，但李千金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份爱情。包括阿敏和大彬，他们也一样，欣然接受了左一航。不但同意了他们的交往，而且他们非常看得上左一航。因为他是个当兵的，他们认为当兵的人，军人的思想比社会上其它行业人的思想要纯正得多、高尚得多。看电视上，现实中，哪里有水灾、火灾、或者还是什么别的危险，哪里就有解放军战士的出现，这样的人值得托付一生。因为通过这为数不多的见面和说话，发现左一航是个稳重、善良、不急不躁、说话有来有气的孩子。因为后来还欣喜地知道了左一航和李千金竟然是同学。同学好呀！彼此更加了解，更让他们放心了。还因为李千金在石家庄的那点儿“丑事”，他们觉得李千金能找个部队里的人，真是烧高香了！虽然李千金在石家庄的“那点事儿”，他们从没向外泄露一丝一毫，可他们总觉得李千金身上还是有污点儿了，找个这样的人真不错了！家庭条件算什么？！再有钱，再土豪的家庭，你也不能一辈子不去努力，不去奋斗，坐吃山空吧？！穷，不怕穷，条件，是人创造的，只要勤奋，肯努力，肯付出，一切皆有可能。人们不是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
　　李千金的想法几乎和阿敏、大彬的想法一样，虽然刚开始听说了左一航的家庭，由盛转败，由繁荣一下子跌落到枯败，她的心里还是有了一个小小的犹豫。自己追求了这么多年的一个家的梦，一个不但想有一个家，还要是城市的一个家的梦，经历了那么多都是想要有一个城市的家而引起的是非，到最后不但还是落在了农村里，而且比农村的上等家庭还要穷白，这真的是自己追求的吗？未免也太有些讽刺、使人哭笑不得了。就在李千金的心里有了这一个小小的犹豫时，她又在心里惦量着自己问自己，能找一个什么样的人结婚呢？说起来，她虽然在杂志社工作，但也只是一个打杂的临时工，虽然她有自己的那个伟大的作家梦，但她现在毕竟还没有什么文学成就，还没有什么值得让她抬高身价的理由，她都二十八了呀！像她这个年龄的农村女孩子，她们的孩子都会跑着向小卖铺里打酱油了。何况她还有那么一件不光彩的事呢！她是有了污点儿的女人了，她怎么还好意思再向往更高级的生活呢？再说了，更重要的一点是，左一航都变成另一个左一航了，一个稳重、温柔、幽默、看得出也特别喜欢她的男人，是她想像中一个好男人的形象，那家庭条件又算什么呢？只要左一航对她的爱是真诚的，她对左一航的爱也是真诚的，两个人朝着将来的生活共同努力，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这么想着，李千金和左一航的交往不知不觉已经一年零九十天了。当然，他们的交往与别的恋爱中男女的交往有些不同，他们的交往百分之九十是在电话里交往的，剩下的百分之十才能在现实中面对上面、手牵上手交往，但这并没有阻碍他们两个越来越情投意合的爱情。相反的，一个在异地他乡的军营里，一个在家乡的小镇上，他们通过手机，通过电话，通过短信，就像人不能落下的一日三餐，每个晚上除了诉说他们对彼此的相思外，就是说他们各自家里的亲人，说他们曾经或现在遇到的一些有意思的事，说一些他们心里都清楚明明是废话，却仍不愿挂掉电话，不愿终止短信的话。后来，他们还谈到了人生，谈到了未来，还说到他们如果结了婚，会生几个孩子，生的男孩长得像谁，生的女孩长得又像谁……
　　他们的爱情就这么在电话里疯长起来了。
　　在左一航和李千金屈指可数的见面时间里，他们不但相互去了对方的家里，阿敏和大彬作为李千金的父母后来也去了左一航的家里拜访。阿敏和大彬第二次去左一航的家里，是专为左一航和李千金的婚事去的。按说，订婚的事应该由男方来女方家商量，但由于左一航的母亲瘫痪在床，需要人照顾，所以左一航开着家里仅值点钱的桑塔那，把阿彬和大彬接到了他们家。
　　在两家人热情洋溢地商量下，左一航和李千金的婚事，最后敲定在了这一年的国庆节。
　　
　　
　　七月的世界，到处是一派如火如荼的景象。每一个植物，每一朵鲜花，都长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猛烈地绿着、红着、怒放着它们生命中最灿烂、最耀眼的岁月。踏着这个激情的七月，左一航从部队里赶了回来。他要利用这短暂的五天假期，完成两件重要的事情。首先是和李千金去民政局办理了他们的结婚证去，然后陪着李千金把家里能置办下来的家具全都置办下来。阿敏偷偷地出钱给他们在宁海县城买了一套楼房，并找人早已装修好，他总不能还让未来的丈母娘帮着给买家具吧？怎么还会好意思下去呢？
　　于是，这一天的上午，当他们很顺利地拿到了结婚证后，左一航揣着这几年在部队积攒下来的几个小钱，陪着李千金东逛西转地把床，衣柜，书柜等一些大的家什物件，在这一天的下午全都从家具店里搬到了他们的新房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左一航拉着李千金回到了北寨屯村。
　　这一天的晚上，天气异常炎热，李千金的家里更是热得如火如荼。早已做好饭菜的阿敏和大彬等到李沙、白杨、李强、许睛、李千金、左一航都到了，一家人围着餐桌在不亦乐乎的聊说中，举杯问盏、觥筹交错。酒完菜尽后，除了大彬和左一航外，剩下的两个男人带着或多或少地醉意，和他们的女人一同离开，回了他们自己的窝。
　　左一航也醉了八成。当他站起来送别大舅哥李强、大姨姐夫白杨他们时，身子都显得轻飘飘了。他回家的路程要远些，如果开车，那得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啊！所以，左一航留了下来，睡觉在了李千金闺房后面的另一间卧室里。
　　乘着酒劲儿，左一航在李千金睡房后面的这一间屋里，一觉睡到了凌晨的两点钟，当他被口干舌燥的难受搅醒想要开灯去倒水的时候，才突然想到这不是在自己的家里，这是李千金家。所以他顺手把枕头一旁的手机掏了出来，他要让李千金帮他倒杯水来。虽然这大半夜的，但李千金现在不是外人了，她是他的未婚妻，他是她的未婚夫。按说他们是领了证的一对合法夫妻了，但按照当地的风俗，他们还没有办理酒席，还没有举行仪式，只差三个月的时间，走了这两道程序，他们就要成为真正的夫妻了。不用再那么客气。再说了，他也不知道喝水壶在哪里呢！这么想着，左一航便发出了短信——李千金，我好渴呀！帮我倒杯温水过来吧！左一航知道李千金同他一样，晚上睡觉有把手机调成震动放在枕边的一个习惯。但毕竟是在半夜，是在人的睡眠最深沉的时候，怕短信不能叫醒李千金，在短信发出去的三十秒后，接着他又拨通了李千金的手机号。只听到前面屋里“哞哞哞”传来了急切的、清晰的震动声……直到左一航的电话被挂断。
　　“给，水来了。喝吧。”没一会儿，李千金端着一杯水，轻轻地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不开灯呀？”这天正是阴历的六月十六。月满光圆，把乡村本来黑压压的夜色、房屋、树木、花草、映照得明亮亮的。熄了灯火的每一家屋里也是明亮亮的。但左一航的这间屋里因为背光，就显得不那么明亮了。
　　“不知道开关在哪儿。”左一航起身坐起来，接过李千金手里的水杯说。
　　“我帮你开。”说着，李千金很熟练地就要去触碰左边墙上的开关，“别，别开，晃眼。”听到左一航的这句话，李千金的手便嘎然止在了开关的一侧。
　　“渴死我了！你倒的水正好不凉也不烫。”左一航咕咚咕咚地一口气畅饮了大半杯后，把杯子放在了床下的一角。
　　“求助于人家，还总李千金李千金的，你这有姓有名的‘李千金’叫到什么时候呢？”也不知道是左一航受了军营的影响，还是他连名带姓称呼李千金是在学校就形成的一种习惯，打他们真正的交往上开始，他就一直这么连姓带名、连汤带水地叫着她。
　　“过来，过来嘛！”左一航在黑呼呼的屋子里伸开了双臂。
　　“我不过去。谁让你总那么叫人家呢！一点都不亲。”李千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故意不满地说。
　　“老婆，媳妇儿。”左一航故意吊起嗓子，李千金一下慌了，她上前一步嘘声说：“大半夜的，你小点声，我妈他们要听见了。”说着的时候，李千金就被左一航的手敏捷地抓到了。他抱住了她。沙沙地笑了。“习惯了可能是。现在开始改嘴喊老婆，好不好？”左一航的嘴巴抵在李千金的耳边，一股股氤氲的热气在李千金的心里撩拨开来。
　　“别，还没到真正结婚的日子呢！你还是叫我李千金吧！”任左一航抱着，在月色不太明朗的房间里，李千金的那双手也悄悄地爬到了左一航光溜溜的脊背上。
　　“别回那屋了，老婆。我想抱着你睡。咱们都是领了证的夫妻了，我要抱抱你……？”
　　“可是……我……我……”李千金和左一航虽然已交往一年多了，但他们从没肌肤相亲过。在他们为数不多的见面时间里，每次他们偷偷地接吻，顺着热吻，他们的爱情即要到达颠峰上时，李千金总会说要等到结婚。为什么呢？由于李千金和左一航曾在电话中，说着说着他们就瞎扯到了处女、处子的话题上来。左一航信誓旦旦地告诉李千金，他还是个处子呢。虽然那些年他在学校里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和不少女生谈过恋爱，但他其实从没品尝过男女之间的那枚禁果。他说李千金如果不相信的话，他可以对天发誓。然后，当他问到李千金是不是也和他一样，保守着那最后的一道门坎时，李千金敷衍地来了句，你说呢？就岔开了别的话题。李千金不知道左一航知道了她非处的事情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来看待她。多少次她很后悔当时没有对左一航说出来真相来，她不是了。现在，要她捧着一个并不完整甚至有些肮脏的身子给左一航，她怎么来面对他呢？
　　不容李千金再说些什么，左一航的吻促不急防地沿着李千金的耳唇、脖颈一路滑过来了。来不及也不想听李千金的那些了，他抚摸着她，有点霸王硬上弓地褪去了她身上的睡衣睡裤……当李千金最后以迎合的姿势迎接着左一航笨拙的温柔，他们缠绵着，融化着，在左一航奋力地拼杀冲锋中他们分离开后，躺在左一航怀抱里的李千金，再也止不住了，她嘤嘤地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别哭好吗？”左一航一时吓得六神无主了。他以为李千金对他那么做生气了，他紧紧地搂着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应该结婚那天……”
　　“一航，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自己。”恍然，明白了李千金的意思。原来她一直不想给他，是因为这呀！其实，在那次的电话中，左一航在李千金毫无底气的那句话里，他就猜到她不是了。轻拍着李千金的脊背，左一航说：“老婆，你还记着哪？要知道你会因为那个难受，咱真不该瞎扯那些。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别的都不重要。”
　　左一航知道李千金跟汤韦好过。后来，他离开学校当了兵，然后就不知道他们好到什么程度，好到什么时候了。尽管他在安慰李千金的时候，大脑一瞬间滑过了一个人，李千金一定是把自己的初次给了汤韦。但这些他真的不在乎了，因为他真的爱上了李千金，他看重的是现在与李千金一起生活的未来。那些历史，过去了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