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缘来是你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怎么说，李千金还是个孩子，尽管阿敏和大彬对李千金在石家庄被骗的事，又恨又恼又不知所措，事情具体的细节他们也不知道，也没问，问那么多干嘛，总的来说知道她被骗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细细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了，瞅李千金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们也不敢再提什么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给李千金的表舅打电话，那家县杂志社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得去？
　　时间不等人，机会错过去有可能就是一辈子的遗憾。杂志社招录的事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不知道还能成不能成？阿敏和大彬厚着脸皮，俩人换着地在电话里给李千金的表舅说李千金的对像意外地吹了，说他当舅的一定要再帮李千金一次，不能让她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局吧，说李千金还想去杂志社工作，看能不能再帮着说一下？亲人终归是亲人，二话没说的李千金表舅立即又联系了他的那位同学，最后县杂志社不看僧面看了佛面，李千金如愿地加入了进去。遗憾的是，由于杂志社正式的名额已招满，她在里面做了个打杂的临时工。
　　因为是打杂的，李千金在杂志社里也不是太忙，哪个编辑忙不过来了，她就主动帮着给哪个编辑初审投来的稿子，或者帮他们校对、排版、整理纸质的文稿。这之中，不知道是杂志社雷副主编想考验一下她的文学水平到底有多高，还是真的就遇上了稿荒，一次次向李千金应急约稿，说别的编辑都太忙了，只有李千金能挤出时间，让李千金挤着时间把可能空下来或者投寄过来并不符合版面要求的稿子撤下，根据自己的思维创作属于她的稿件。要说别的应急，李千金可能应付不了，这稿子的事，而且还是她最擅长的体裁小说、诗歌类的，凭借她的文学基础，以及近两年多来在文学上的进步，应急约稿的事，根本不在李千金的话下。
　　在规定的时间内，一次次的约稿，李千金篇篇还都写得特别成功，无论从整体、结构、情节上看她写的小说，还是从语言、意境上读她的诗歌，都能让读她文字的人感到一种独特的美。就这样，李千金的文章在自家杂志社的文学刊物上唰唰地发表着，这之中，同事们渐渐地都喜欢上了这个沉默寡言、不苛言笑却十分热情才华的姑娘。包括雷副主编在内。能让领导关注、喜欢的员工，无非就是这个人工作能力强，能胜任领导交办的任务。虽然李千金在杂志社是个小临时工，但雷副主编从她交办给李千金的临时任务，被李千金一件件漂亮地完成后，开始越来越喜欢这个不多言不多语的才华小丫头。
　　是在第二年的春天，临下班的时候，正当李千金认真地初审稿件时，雷副主编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她看了看电脑上的稿子，半开玩笑地说：“这个不急，快下班了，革命事业先到此为止吧。”盯着电脑屏的李千金回过头来笑了笑。“想问一件你工作以外的私事，千金。”说着雷副主编顺手拉了一旁的椅子坐下。“嗯？什么事啊雷主编？”李千金侧过身子来。
　　“有对像了吗千金？我是想跟你介绍个对像。”
　　屋子里收拾着准备下班的其他编辑们一片哗然。“一向以工作为重心的雷副啥时候开始关注个人问题了呀？”
　　“咱们的雷副啥时候变得如此生活化了呀？”
　　“应该是咱们优秀的同事千金小妹妹，让咱们优秀的雷副不得不关注喜欢上了吧？”
　　“你们还真是说对了！我看千金这丫头是个挺不错的孩子，所以呀，为这优秀的女孩子，身为女同志的我该生活化了就生活化一次吧！“雷副主编扭头朝着大家寒喧完，接着回过头来时，李千金略带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有。”虽然李千金的心里一直梦想着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但经历了那么多不堪回首的事事非非、波波折折，她还是没有家，还是没有实现那个在别人看来小意思一桩的梦。包括刚刚过去的一年，她现在在家了，虽然在杂志社是个临时工，但也算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正式工作，可是依然没有人跟她介绍对象。自己找？更别想了！除了杂志社的女同志外，其他男的几乎都是四十往上的已婚人，她去哪儿实现那个家的梦呢？李千金现在都心灰意冷了。
　　“你今年二十几了？”雷副主编有些小小地激动。
　　“二十八。”
　　“是呀？我表弟今年也二十八了。正好！”雷副主编激动地说：“他是我亲姨家的孩子。在部队，现在在家歇年休假。唉呀，别提了，跟他介绍了那么多，总挑三拣四地说人家这姑娘看着不顺眼，那姑娘不是他想象中的。别说他父母了，我这做姐姐的都为他着急了。见见面不千金？”
　　“他是哪里的呀？”李千金知道雷副主编不是她们本县人，她是她们附近的灵南县人，所以她刻意地问道。
　　“也是灵南县的。可你知道吗，他们那里说起来是灵南县的，但属于我们县的最边界的一个地方，倒离着咱这个宁海县挺近挺近的。”雷副主编生怕因为不是一个县的，李千金再一口回绝掉，她强调着，也是事实求是地强调着她表弟家离这个宁海县是多么多么得近。
　　“嗯。见见吧。”也许是又激起了李千金想要有一个家的梦，也许是因为顶头上司给介绍的，不好意思再过多地问下去，也许是抱着问一万个，顶不上见一面的理儿，李千金也没再过多地问别的，便答应了下来。
　　见面的时间定在了这个周末的上午，地点就在杂志社里。那天扎着条马尾辫子的李千金，穿了一件前几天下班之时，她特意为这次相亲从商场里买来的连衣裙，款式为长袖的，葱绿色带蕾丝花边。还恰到好处地往嘴巴上涂了一层淡淡的口红。除了刚去“春回暖”里工作时化过妆外，别说复杂的画眼影、修眉毛了，就是最简单的涂个红唇李千金都不去做的。一来她不喜欢把自己弄得妖精似的，二来也不习惯那种惹男人乱盯着看的妆扮。这次相亲，她破例小小地妆扮了一下自己。二十八岁的女孩子，这一妆扮，尽管只是往嘴巴上涂了一层红色的颜料，只是穿了一件很有文艺气息的连衣长裙，一下子把李千金逼衬得明艳艳得像盏红灯笼了。
　　阿敏陪着李千金快要走到杂志社的大门口时，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雷副主编笑呵呵地迎了过来。
　　“妈，这就是我们杂志社的雷副主编。”李千金低声对阿敏说。
　　“您是阿姨，千金的妈妈吧？千金这孩子在我们杂志社干得特别漂亮，这孩子工作能力很强，特别招人喜欢。”只见雷副主编笑呵呵地迎上前去，回过头来看着李千金说：“千金，今天打扮得像个花仙子啊，真美！”李千金羞色地笑了笑。
　　“是，我是她的妈妈。这不是听说您给介绍了个对象，当妈的特别高兴，陪着一起过来了。”阿敏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说。
　　“我特别喜欢这闺女，一问才知道还没对象呢！正好，我表弟也没有呢，就想着介绍一下让他们认识认识。”雷副主编笑呵呵地说，“进屋吧咱，小伙子也过来了。就等着咱们呢！”说着，雷副主编带着阿敏和李千金来到了杂志社的大办公室里。
　　当门推开的那一瞬间，左一航是背对着门站在窗户旁的。看着杂志社后院的树木们满是毛茸茸的绿意，他想着今天要见的女生会是他心怡的那种吗？
　　就在这推开门一瞬间，李千金的眼睛也敏捷地抓拍到了这个穿着白衬衫，身姿挺拔，一头小毛寸的兵哥哥的背影。
　　“来来来，快进屋，一航，人家都来了啊！”左一航转过身子，朝着门口望去的时候，雷副主编后边的李千金朝着转过身小迎过来的左一航看去。当左一航的眼睛蜻蜓点水地落在阿敏身上，继而从她的身上再次落到了李千金的眼睛上时，李千金的眼睛朝着左一航看过来了，两双眼睛不期而遇地碰撞在一起的一刹那，两个人都大大地吃了一惊。天哪！怎么可能？但明明白白、活生生的眼前就是他左一航，就是她李千金。虽然这些年来，从容貌上来说，他们都有了天地变化，在左一航的眼里，这一时刻的李千金变成了一个美人，一个怒放在春天里的牡丹花。在李千金的眼里，眼前的左一航，停留在她学生记忆里的油亮亮的小背头不见了，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不见了，除了高挺鼻梁上的那副金丝框眼镜依然执着地架在那里外，完全成了另一个版本的左一航，一个英气十足战士的形象，但从神情上，他们几乎还是学生时期的模样，所以他们一眼还是认出了对方。
　　正当他们不可思议地、忘了整个世界地望着彼此的眼睛时，还是左一航反应得快，他一个激凌，带着微笑，朝着阿敏说：“阿姨，来了啊？”
　　“嗯。这是那小伙子吧？”阿敏笑意融融地看着倒着茶水的雷副主编说。
　　“对对对，这就是我表弟。左一航。”然后雷副主编端着茶水先后递到了阿敏和李千金的手里，“喝杯水吧阿姨。来，千金你也一杯。”
　　“雷主编，您别忙了。”李千金说。
　　“是，别忙活了，咱都不是外人。你是千金的领导，我是她的妈妈，都不是外人。”阿敏端着茶水笑着说。
　　“阿姨，今天可不能这么说。今天啊，没什么领导不领导的，今天千金是咱们尊贵的主角。”雷副主编说完，屋里的人们都笑了起来。
　　这时，阿敏朝着左一航看过去，“你在部队工作呀？”左一航说：“嗯，我在部队。”
　　“待了几年了呀？”阿敏说。
　　“五年了。”
　　“哟！这么长时间了呀？现在在部队干可不错，现在当个兵，没个人没个关系什么的都特别难进。”
　　“嗯。”左一航笑了笑。雷副主编接过话来说：“谁说不是呀！这年头找份工作都特别难，这还是他上着大学找关系去的。”
　　“在部队挺好。”阿敏说完这句话后，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或许是意识到该让两个年轻人单独谈谈了，这时候，雷副主编和阿敏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说：“咱让他们单独谈谈认识一下吧。”随着落地的笑声，阿敏和雷副主编起身便离开了办公室。
　　看了看被紧紧关上的门，左一航的眼睛小小地放开了。
　　当年他是真的因为她的文字喜欢上了李千金，但是谁让他一副玩情不恭的样子呢？谁让横在他面前的早就有个汤韦呢？谁让他没有才华呢？才让他失了脸面地离开学校当了兵。不可思议！那个时候的他那么得多情，却为了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感的女孩儿放弃了学业。今天，又是一个不可思议！和这个曾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感的女孩，这个女大十八变，越变变得如此青春、如此迷人的牡丹花，以相亲的形式遇见了。
　　左一航的眼睛不愿挪动一寸地看着低着头、脸红红的、美丽迷人的李千金。李千金怎么会不知道他在看她呢！当他们几乎是一起看着门被关上后，左一航的眼睛就在看她了。她原想，左一航会看着她的眼睛说，真巧，怎么会是你呢？可他就那么绵绵地望着她的眼睛，让李千金一时竟也忘了说什么，只有略带羞色地低下了头。
　　“真巧，怎么会是你呢？”这了好一会儿，想起要说什么的李千金，抬起了头。
　　左一航笑了笑，“也许是一种缘份吧。”接着他说，“老同学变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
　　“你也变了！几年不见，变得看上去比学校那时的你稳重、成熟、帅气多了。看来，军营真是一个锻炼、塑造人的好地方。”李千金不失幽默地说道。
　　“还行吧！”左一航说，“提到了学校，那时的我真是蠢到家了。明明喜欢上了你，偏假装不正经地说对你感兴趣。真的，那会儿那小子太傻太欠偏了。”
　　“再怎么说那会儿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学生啊！”李千金倒有些安慰左一航的口气说。
　　“听我姐说，你在杂志社里特别优秀！还是写小说呀？”
　　“没有，我也只是为了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而已。根据版面有时写小说，有时写诗歌。”
　　“才女不但越来越可爱，还越来越有才了。”左一航说。
　　“原来你离开学校去当兵了呀？还以为你是转学了呢！”
　　“嗯。”左一航并没有告诉李千金，是因为她伤了他的心，让失了面子的他悻悻地离开的。他说，“其实那会儿我真的喜欢上了你，是因为你的文章喜欢上了你，可一个写作的你怎么会看上一个外貌、德性二流子一样的人呢！
　　“现在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千金的心狂跳了起来。
　　“我知道你可能还是不会看上我的，但作为一个军人，作为一个男人，要有敢喜欢就敢说出的精神！现在……更喜欢了！又有才情又有容貌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学会写诗了吗？”想起那年左一航为她写的歪诗，李千金失声笑了出来。
　　“你看你又笑话我了。没人教，还是不会。”
　　“你电话多少？我教你！”
　　左一航先是一惊，接着就是满脸的兴奋、激动了。
　　当李千金把另一个办公屋里的雷副主编和阿敏叫出来，准备要离开的时候，阿敏笑容满面地看着李千金和左一航说：“你们看着合适吗？觉得合适，你们就相互留个电话，日后你们自己联系，也别麻烦人家雷主编了。要是觉得不合适……”
　　“妈，我们都留给了对方电话号码。不用你们管了！”李千金打断了阿敏的话。只见雷副主编和阿敏都会意地笑了起来。李千金也羞色地笑了，左一航更是美美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