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微微颤抖

　　木锨陶伟此时也认出了阿敏，他站到阿敏面前，问道：“都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的？”
　　“呀，怎么是你？”此时能见到陶伟，显然阿敏感到非常意外和惊喜，“木锨，你怎么到派出所干了？”
　　“这都是我们联防队的人，夜里巡逻的，没想到碰的是你。你这到底是干啥的？”陶伟问道。
　　阿敏看了看司机和自己身旁的那个男人，道：“你看弄的什么事！我不在市里上班吗？多长时间没回家了，就让这两位朋友送我回趟家，车开到这儿，我想解个手，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你们，刚才可把我吓死了。”
　　陶伟就说：“那是误会了，再说遇到可疑的人，我们总要盘问一下吧，要是真有坏人咋办？”
　　“真是的！”阿敏嘟哝了一句。
　　“好了，既然是陶伟的朋友，那算了，一场误会。”张毅道。
　　我走到阿敏跟前，笑道：“我看过你的表演，你是主持人，我跟赵卫东和陶伟都是朋友。现在没事了，你走吧。”
　　阿敏点了一下头，转身上了车。司机和那男人也上了车。
　　面包车突突发动起来，一溜烟跑远了。
　　“穿成那个样，大半夜的跟两个男人坐车乱跑，说是回家，谁信呢？”张毅对我道。
　　我也觉得阿敏没有说实话，没什么急事，半夜回什么家？
　　张毅又问陶伟道：“你怎么认识那个女的？，她和你是一个庄子里的吗？”
　　陶伟没有马上回答，我就替他答道：“他们两人以前是在歌舞团里的，赵五的‘霹雳’歌舞团，那女的叫阿敏，主持人。”
　　“他们的演出我看过，看过还不止一次。那个主持人骚不拉几的，还有一个叫什么美荣的，也是个骚货，听说都跟赵五睡过觉。”方国强说。
　　有几个人就附和方国强说的话。
　　我和陶伟都没有出声，任凭他们乱说一气。
　　等到第二天上午，我对叶倩说昨晚见到了阿敏，她坐着一辆面包车，两个男人送她回的家。
　　“她的话你也信？不知干什么的！”叶倩道，“她家是哪里的？”
　　“可能是孙庄北边的那个柳渠村里的，我也拿不准。”我对叶倩说。
　　“管她是哪里的，咱又不指望她管咱吃喝。”叶倩道，“现在开始我一直上白班了，哪天晚上你要有空，我们一起去看个录相吧？”
　　“好，等我过两天歇班，就陪你一起看。”我欣然答应。
　　这天下午，我到大墩农药厂将叶倩接了过来，带她到街上吃了饭，又到潘秀华的店里闲聊了一会。天完全黑下来后，我们俩一起向大锤子的录相厅走去。
　　到了文化站二楼的录相厅前，大锤子看到我带着叶倩，就满脸堆笑道：“欢迎二位。”
　　我刚要掏钱买票，大锤子一把按住我的手，道：“兄弟外气了不是，别人来看买票，你来看我还能收你的票吗？进去，直接看！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嘛，千万不要客气。”
　　看放映厅里面还没有几个人，我就对大锤子道：“龙哥，还得多会放映？”
　　“半小时左右。”大锤子道。
　　“那好，我们先不进，下去转转，等会再来。”我对大锤子道。
　　“随便，随时可以来。”大锤子爽快地一挥手说。
　　快到一楼时，叶倩问我：“你要去哪？”
　　“这边住一个朋友叫张波，他是文化站站长的儿子，我去看看他。”我说。
　　“去他家干啥？我又不认识。”叶倩有点不情愿，脚步也停下来了。
　　“没事，张波跟那些人不一样，人是老实人，喜欢写文章。”我拉住叶倩的手说。
　　叶倩便跟着我，来到了张波的门前。
　　我轻轻敲开门，张波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让我们进去。
　　我和叶倩进了屋，见张波看到叶倩，一脸茫然的样子，我就对张波道：“这是我女朋友叶倩。”
　　“这是张波，好朋友。”接着，我又转身对叶倩说。
　　张波就和叶倩互相客气地点头。
　　见张波的床上和书桌上的书刊比以前更多了，我就笑着问张波：“怎么样？又发表文章了吗？”
　　一说到发表文章，张波的情绪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他拿起一本写满字的稿纸对我说：“写那些小豆腐块实在没什么意思，再说，小东西，发表出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我准备写中篇和长篇小说，向《当代》《十月》《收获》这样的杂志社投，相信编辑会被打动的。如果在这些杂志发了小说，那以后就不要问了。”
　　张波的话里带着自信和向往，他边说着边把那稿纸递到我手上，道：“你看这是我新写的中篇小说，已写了两万多字了。”
　　我看到那稿纸第一页上面写着“露霜雪”三个字，想必这就是小说的题目了。
　　“巴金有‘雾雨電’，我就写“露霜雪”，向名家看齐，起点才能高。”张波道。
　　我对张波的“小说”没啥兴趣，随意翻了两页就把稿本递给了他。
　　“楼上就是录相厅，你怎么不去看录相？”我回张波。
　　张波轻轻摇头道：“不是打打杀杀的，就是搂搂抱抱的，看几次就没意思了，哪如我读书写作有意义。”
　　见张波对文学如此痴心不改，我也就不想再打拢他了，于是就对他说道：“我们看录相去了，你继续吧。”
　　我们刚出去，张波便“嘭”地一下将门关上了。
　　“不让你去，你非得去，你看人家都不欢迎你。”叶倩道。
　　“他就那熊样，读书读憨了，人绝对不坏。”我对叶倩说。
　　进入录相厅，正片还没放，正在放歌曲：
　　深宵的冷风
　　不准吹去她
　　她那幽幽眼神快要对我说话
　　纤纤身影飘飘身影默默转来吧
　　对我说浪漫情人爱我吧
　　……
　　歌曲的节奏很快，在座的好多人都在跟着节奏拍手。
　　我和叶倩在边上找了两个位置，坐下来。
　　歌曲播完，大锤子的小舅子就开始来换录相带了。
　　放的是一部港台武打片。自始至终都是“吼吼哈哈”的，内容是男人公小的时候，父母被奸人杀害，他侥幸逃脱后，经高人指点，学成绝世武功，长大后历尽艰辛寻到杀父仇人，终报杀父之仇。情节没啥新意，打斗场面倒还值得一看。
　　放完武打片后，就有人喊“来部好看的”“带色的”。
　　接着，大锤子的小舅子就又换了一个录相带。
　　这片子一开始好像比第一部还无趣，几男几女不咸不淡地说着话。但说着说着就不说了，一下子转到一个女子洗澡的场面。
　　关键是，浴室里那女子赤身裸体，竟没一丝遮掩。
　　那女子修长的身材，又黑又长的头发，皮肤也格外光洁。
　　她背对着观众，右手持着喷头，让热水均匀地洒在自己的头上、身体上。
　　她微倾着头，让我们看到了半张脸。那半张脸传达出的是内心的享受，很陶醉的样子。
　　然后，她又低下头，让水洒到自己的大腿上。她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大腿，之后，慢慢地转身。
　　终于，她把自己的正面完全暴露在我们面前。
　　此时，我才意识到，这应该是一部传说中的“少儿不宜”的影片。
　　我们那女子还在洗澡，没多会，又有一个赤裸的男青年走进到镜头中来。
　　他们俩开始拥抱，抚摸，亲吻……女子在激动和慌乱中，放下了手中的喷头。
　　两人终于交合在一起。而喷水声依然在沙沙响着。
　　整个房间内的观众，此刻都在屏气凝神，仔细听，似乎能听到有人吞咽唾沫的声音。面前一个抽烟者，举着半截香烟，半天没往嘴里送。
　　有男女朋友结对来的，此时似乎靠得更紧密了。
　　叶倩也悄悄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的脸开始发烫，下面开始发胀。我用力地捏了一下叶倩的手，叶倩也回了我一个狠狠的“捏”。
　　这一令人瞠目结舌的镜头结束后，画面又似乎开始正常起来，但没过多会，又开始出现别的赤裸男女，依然是互相拥抱、抚摸、亲吻，依然是最后重合或纠缠在一起，如此反复。
　　影片结束后，全场人都很平静地站起来，但我却感觉，大家似乎在同一时间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大胆放肆的影片，相信叶倩也更是第一次。在观看的过程中，我能感受到她的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甚至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走到大街上时，我凑近叶倩的耳朵，小声问：“今晚的录相好看吗？”
　　叶倩没有回答我，她伸过手来，用力地掐了一下我的胳膊。
　　“跟我回家，我们也像录像里面那样，行吗？”我问她。
　　叶倩只顾往前走，没有回答。
　　“行吗？”我又问一遍。
　　叶倩这次说话了：“先别回家，带我走走不行吗？”
　　“好，你说向哪去？”我问。
　　叶倩转过身，边退边说：“你走哪我跟哪。”
　　已是五月的天气，夜晚也没了寒意。想走就走吧，不妨在暖风吹着的晚上，体验一番浪漫。
　　不知不觉走到街西路口，向北，经过中学门口，再向北，转到校园北墙外的打麦场上，看到那些旧草垛，想起了那个几年前被害的郭庄女子，心中竟没有害怕之意。
　　再向北，就是麦田中间的小路了。上学时，我曾和高美荣一起，在同样的季节里，一同走过同样的路段。
　　而现在，是我和一个名叫叶倩的女子携手走向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