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垄上闲侃

　　两个女子快步走到被打男子跟前，那个长发披肩的忙蹲下来拉住男子的手，看上去很焦急的样子；另一个留齐耳短发的站在一旁说着什么，似乎在宽慰两人。
　　短发女子大概看到了我和叶倩在巷口站着，就朝我们多看了两眼。她这样一看，我心里一惊：这不是陶雪春吗？说她考上了财经学校，这里不就是财经学校的校园外面吗？
　　我忍不住对她喊了一声：“陶雪春！”
　　她听我喊，马上也认出我来了。在她向我们走来时，叶倩小声问我：“你们认识？”
　　“初中同学。”我对叶倩道。
　　陶雪春来到我俩面前，看了叶倩两眼，然后笑着问我：“来市里玩的吗？”
　　“是的，没事瞎转转。”我说。
　　陶雪春又看叶倩。
　　我就拍了一下叶倩的肩膀，介绍道：“叶倩，我朋友。”
　　陶雪春就对叶倩送上一个浅笑。
　　“他俩怎么回事？刚才几个人为什么打那个人？”叶倩指着巷子里的一男一女问。
　　陶雪春转头向巷子里看了看，对叶倩道：“那两人是我的同班同学，进财经学校两个人就开始谈恋爱了。那女的叫苗娜，现在跟我处的也不错。她说在上高中时，就有几个男生追她，可她一个也没答应。等她考上财经学校了，还有一个男生跑到这里来追她，她不想理他，就躲，可那个男生还是隔三差五地来骚扰。后来，苗娜就和这个男生好上了，先前的男生知道后，还是不依不饶，并扬言要给苗娜的男朋友颜色看。本来以为他只是吓唬吓唬苗娜的，没想到那男生真来打人了，还找了三个帮手。”
　　“不是两个帮手吗？”我问。
　　陶雪春笑道：“还有一个是在北边拦苗娜的，这巷子是弯的，所以你没看见。三人打完人往回跑时，那个拦苗娜的也就跟着跑了。”
　　“原来是这样。”我露出鄙夷的神色道，“那个打人的小子太差劲了，追人追不成，还报复打人，又没有种一对一，这算什么本事？”
　　“雪春，我们先走了。”巷子里的苗娜双手搀着她的男朋友，对陶雪春喊道。
　　“好，你们先回去吧，我跟我同学说会儿话，马上就走。”陶雪春对苗娜说。
　　见苗娜两人慢慢消失在巷子转弯处，我就对陶雪春道：“中午请你吃饭，怎么样。”
　　陶雪春伸手抚弄了一下耳旁的头发，道：“谢谢，你们吃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叶倩便在一旁说道：“你看你们俩又是中学同学，咱们还都是老乡，一起吃顿饭有啥不好的，再说了，大中午的，又没有课上。”
　　陶雪春就道：“那好，今天就跟你们蹭顿饭。”
　　向南，找到一家干净的小饭店，三个人进去坐下了。
　　又不喝酒，要了三个炒菜、三碗米饭、一碗汤，边吃边聊起来。
　　我担心陶雪春在谈话时提到沈小曼。也许她意识到叶倩在场，终也没提沈小曼半个字。但她却意外地提到了高美荣。
　　她说：“那天在那个美发厅门口，我看到一个女的，穿着紧身裤，水红毛衣，我觉得她就是高美荣，可她看到我，转身就进到美发厅里面去了，那里面的女的都打扮得妖里妖气的，我就没好意思跟过去问。”
　　“也许是你看错了。”我说。
　　陶雪春用筷子夹着一根芹菜，刚要往嘴里放，又在唇前停住了，道：“我觉得就是她，虽然咱们当时不是一个班，但她我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
　　陶雪春低头吃饭时，我问道：“上学时你扎的是一个马尾辫，我下学前一直没变，现在怎么不留了？”
　　陶雪春抬起头来，我看到她两腮竟有了红晕，想是被我问得不好意思了。“高中时还留着，现在不留了，天天扎辫子，麻烦。”她把碗里的最后几粒米拔进嘴里，“好了，饱了，谢谢你！”
　　叶倩又让她喝汤，她舀了一勺，喝了。让她再喝，她笑着摇头道：“喝点就行，喝多了胖人。”
　　吃完饭，陶雪春回学校，说下午还要上课。
　　见陶雪春走远了，叶倩就问我：“谁是高美荣？”
　　我说：“高美荣你不认的？‘霸雳歌舞团’里那个唱歌的，新良惹你那个晚上，难道你没看见她吗？”
　　叶倩就笑道：“噢，我想起来了，她那晚唱的好像有《妈妈的吻》，还有一首什么歌……”
　　我说：“我记得在高美荣正在和赵五合唱《血染的风采》时，看见新良开始找你事了。”
　　叶倩突然笑起来了，她拉着我的胳膊道：“我还记得那个阿敏，报幕都能报错，还骂人，笑死人了。”
　　“高美荣和阿敏后来都不跟赵五混了，现在不知两人跑哪去了。”我说，“两人都不是正经货。”
　　骂高美荣时，我有点心虚，若是叶倩知道我曾经和她有那么一腿，不知后果是如何。
　　相比于高美荣和阿敏，如果非得要去关心，我当然还得更关心高美荣的下落。既然陶雪春那么肯定地说她在这儿附近见过高美荣，那么一定还隐藏在市区的某个角落里，不会跑远的。
　　她们跑远跑不远，又跟我有多少关系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像我和叶倩现在走到了一起一样。
　　从市里回来后，高美荣和阿敏就被渐渐忘到我的脑后了。
　　那天晚上，正常巡逻。十点左右，巡到马湖最西头，也是三孔桥与佟集接壤之处，几个人提议歇一会。于是，就都骑车走下大路，在一麦地边的田埂上，坐着闲聊起来。
　　路上偶有汽车、拖拉机或摩托驶过，大路两侧有很深的紫穗槐丛，所以路上的人不太容易注意到我们的人和车。
　　麦苗已长有半米高了，微风吹过，能闻到令人舒心的清新气息。
　　张毅仰脸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叹道：“要是能领一个大姑娘，到这麦地里睡一觉，该有多带劲。”
　　陶伟就笑他道：“整天想这事，晚上容易跑马的。”
　　“看来你经常跑。”张毅说着就唱了起来：“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在麦地里滚有什么意思？还是在高梁地里滚带劲，野，疯狂。”一个叫方国强的哥们打住张毅的歌声。
　　张毅就似乎更来了兴致，他大声说：“说实话，《红高梁》电影我看了三遍，主要是想看巩俐和姜文在高梁地里办事那一段的，咱要是能摊上那么一回好事，死了也值了。”
　　陶伟就不以为然地笑道：“有一次，你就会想到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还说死，你才不愿意呢！”
　　“你别说，当土匪也有当土匪的好处，没吃没喝没女人了就去抢，还不要干农活，这样看还是比较自由的嘛。”方国强道。
　　“那好办，你让一元带咱几个人去樱桃沟那边的山上，占山为王就行。”陶伟说。
　　我听了，忍不住笑道：“这下好了，联防队中队长不让我干了，让我当土匪头子了。”
　　几个人就都笑了起来。
　　笑完，方国强又抛出一个问题：“你们说，武侠片里的那些侠客，走南闯北，走到吃哪，他们怎么弄到的钱？”
　　张毅道：“反正他们有钱，对于他们来说，钱都是身外之物，光想着挣钱的事，怎么去行侠仗义？这些都能想明白，我想不明白的是，你看《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和黄蓉，天天缠在一起，难道郭靖在晚上能忍住？”
　　陶伟就哈哈大笑起来，道：“也真难为你能想出这样的问题！郭靖要换成你，《射雕英雄传》就得改成《射雕流氓传》了。”
　　说着，两人就嘻笑着扭打起来。
　　正在这时，南面路上正在行驶的一辆车突然“嘎”地一声停了下来。然后，就听到车门打开和人对话的声音。
　　男：“你快点，路沿下就行。”
　　女：“好的，你们在这边等着我。”
　　接着，就看到一个黑影走到路北侧，在紫穗槐丛下的路坡上蹲了下来。
　　然后就听到“哗哗”的声响……
　　就在大家凝神静听的当口，张毅突然打亮了手电，同时大叫一声：“那个谁，干啥的！”
　　手电光中闪现出的是一个白白的屁股，很明显，白屁股的主人是个女的，那女的显然受到了惊吓，她“妈呀”尖叫了一声，提起裤子就向路面上跑去。
　　“谁？谁？”面包车旁的男人连声问道。
　　张毅就拿着手电走了过去，边走边说：“是我，你们是干什么的？”
　　路上的男人就对张毅恶狠狠地说：“你吓到了我朋友了，知道吗？半夜三更的，你是不是想找死？”
　　“揍他个龟孙！”面包车上的那个司机下了驾驭室说道。
　　“不知谁揍谁来，妈的！”张毅说着走上了大路。
　　见双方就要交上火了，我们余下的人便一齐起身，紧跟张毅而去。
　　司机和那个男人刚靠近张毅，已经上到路面的我们，一共九个人，一齐按亮了手电。
　　灯光中的二男一女一下子懵了，他们歪头扬手躲避纷乱的手电光，怎奈就是看不清我们。
　　那司机语气慌张地对身后的男女说：“抓紧上车，走！”
　　张毅过去一把拉住他，厉声喝道：“你往哪里走！”
　　我们迅速赶往到路上，将两个男子死死困住。
　　这场面把那女的吓坏了，她带着哭腔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陶伟用手电照了一下制服，道：“联防队的，看不到吗？”
　　此时，我认出了那个女的，她就是那个主持人阿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