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信与不信

　　那女人正在门前，和这家的女主人坐在石磨边说话。
　　我假当没事似的走了过去，在她们面前站定。
　　女主人仰脸看着我，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有事，我是来帮助她的。”我指着那女人对女主人道。
　　那女人警觉地看着我，不解地问道：“你帮我？”
　　“是的，我帮你，你不是来找亲戚的吗？你不是要找一个叫张爱民的吗？”我盯着那女人的脸道，“我给你找到了。”
　　“咱街上还真有叫张爱民的？刚才这个大姐问我，我还跟她说没有呢！找到了就好，那你带她去吧。”女主人对我说。
　　我冲那女人笑了一下，道：“走吧，我带你找去。”
　　那女人将信将疑地站起来，问我：“你真的找到了？行，那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我说：“就在街西。”
　　那女人便和我一起向街西赶去。路上，她不住地问那个“张爱民”的情况，我就糊弄她说：“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其他的，见到人你不就都知道了？”
　　到了街中心，迎面遇到刚才送络腮男去派出所的一个哥们，他见我就大声叫道：“元哥，刚才那个算命的，我已给送到派出所了！”
　　那女人一听这句话，马上转头看了我一眼，同时警觉地停了脚步。
　　“这女的就是那算命的一伙的吧？”那哥们又问了一句。
　　这一句就完全露馅了。女人意识到上我的当了，转头就要跑。
　　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厉声喝道：“你这个女骗子，想往哪里跑？”
　　然后，我又对那哥们说：“过来再帮个忙，把这娘们也送派出所去。”
　　街上的人听说抓住个女骗子，都过来看热闹。有认识她或被她骗过的，就对她恶语相向，有的甚至想施以拳脚。
　　“这个臭娘们，装出一副可怜相，原来是个骗子！”
　　“还找什么张爱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俺街里人可没有你这个孬种亲戚。”
　　“你他娘的还问我邻居家的情况，原来是想坑钱的。”
　　“在街上坑了人家多少钱，都要给我们掏出来。”
　　见群情激奋，我就对大家说：“都不要激动，我先把她送到派出所，等所里审完，再让她还被骗的钱，少一分都不跟她拉倒。”
　　一部分人停住了脚，还有少部分人吵吵嚷嚷跟着我们一起去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魏辉和王涛见我又押了个女人进来，就问：“这女的怎么回事？”
　　我说：“刚才不是有两个人送个算命的来吗？这女人是和他一伙的，女的先到住家户那里了解左邻右舍情况，然后再跟男的说，男的假装算命，骗钱。”
　　魏辉道：“刚才来的那个长络腮胡的家伙还不承认自己是算命的，现在好了，还是个骗子。”
　　魏辉就把那女人带到络腮男面前，问道：“认识这女的吗？”
　　络腮男抬头看了看那女人，又装出认真辨认的样子，然后摇头道：“不认识。”
　　“你再说不认识？”我指着络腮男的脑问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是一伙的？”
　　接着，我就把跟踪他俩的前后经过，合盘说了出来。
　　“连夏可能都受到了他的骗，现在正在家里改建厕所呢！”我对魏辉说。
　　魏辉笑了一声道：“可能啊可能，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看到女人手里紧紧攥着一只布包，魏辉道：“包里装的什么，倒出来看看。”
　　女人把包抓得更紧了，不愿意倒。
　　王涛一把将包拽过来，倒着提起，里面的东西便全都掉在了桌子上。我看的是一堆五块十块的钞票，也有少部分一块两块甚至五毛的，此外，还有一个小本本。
　　“看样，骗了不少钱呀，你们两人。”魏辉说着，就顺手拿起了钞票中间的那个小本本翻看。
　　我探过头去，看到上面记录的是一个个村庄的名称和一条条的个人信息。这无疑是女人打听后记录下来，来给络腮男看的。
　　“要不是你多长了个心眼，跟踪他们，他们还会骗更多的人，这下你又立了个功。”魏辉拍拍我的肩膀道。
　　既然已经把人送来了，我也算是额外完成了一个任务。走到派出所院子里，有先前跟过来的人问：“审的怎么样了？那骗子得把骗我的钱还给我。”
　　我说：“正在审，被骗多少钱找值班的统计去，如果没被骗却说被骗，那你就是骗子，等派出所处理结果吧，我要先走了。”
　　走到街上，我想这一男一女两个骗子之前不知已骗过多少人了，真是可恶！算命已经是不怎么靠谱的事了，还用这种骗的方式来给人算命，没想到竟会栽到我的手上。
　　我是不怎么相信算命这一类的把戏的，比如“瞎大鼓”算命很多人都信，但我却觉得一点儿也不靠谱，事实证明也确实不靠谱。
　　记得刚上初中时，有个人来学校卖一张纸，那张纸上用红字印着“鲁迅论十二月”。说如果你生在某个月份的话，你就是什么花，然后再说你有着什么样的性格和命运，适合与什么样的异性结婚等。我起先以为我是生在一月份，当然是迎春花，后来有人说月份指的是阴历（农历），那我就是十一月份生了，又成了芙蓉花。看了那张纸上的“高论”，我很不以为然：我就是王一元，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更不是什么“花”。
　　但我不信不等于别人不信，在这条街上，算命的一直有，找人算命的也从未断绝过。而我总觉得，命要是能算出来，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比如我和沈小曼，以后两人会怎样？再比如潘秀华和柱子，又会怎样？还有，那个杀死二锤子的孙国伟，如果他事先知道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那他之前还会和二丫谈恋爱吗？
　　想着这些问题，我不自觉地就走到了潘秀华服装店的门口。看到有个男人站在店里拉着她的手，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就折身往她店里去了。
　　潘秀华只顾专注地听面前男人说话了，我跨进店里，咳嗽一声，她才反应过来。然后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我让大康哥给我看手相呢，看得可准了！”
　　我一看那男人脸，一下子认出来了。他名叫王夫康，没事就爱给人看相算命什么的，整天神头鬼脑的，因此，我一直不怎么喜欢他。看他看潘秀华那色迷迷的样，我心里就不舒服：什么看相，还不是想趁机占人女孩点便宜？
　　“你看你这感情线，这么清晰，还不分叉，说明你对感情很专一，以后会成为一个好媳妇。”王夫康一手拉着潘秀华的手，用另一手的食指在潘秀华的掌心比划着，说道。
　　潘秀华面带羞涩地说：“哪年的事！”
　　王夫康又说：“你再看你的智慧线，又粗又清晰，说明你很务实能干，谁找你谁有福了。”
　　然后，王夫康又依次点评了潘秀华的婚姻线、健康线、事业线和生命线。反正说的都是好话，潘秀华也听得喜上眉梢。
　　给潘秀华看完，王夫康又微笑着看我。
　　“王一元，听说刚才你抓了个算命的，是个骗子，你真够厉害的！”潘秀华对我说，“不过大康哥可不是骗子，面相和手相都是科学，你就让他看看吧。”
　　我伸出右手，故意亮出两个残指，道：“算什么算？都这样了！”
　　王夫康就有点尴尬地笑道：“看也是看着玩，信则有，不信则无。”
　　然后两个人又就我捉住两骗子这事，分别提了一些问题，我也一一作了回答。
　　回答完问题，我又故意提到了张二柱，道：“听说柱子在市里卖服装，也不知还回咱街上来不？”
　　潘秀华以平静的语气道：“能在市里混得下，谁还会再来这个破街呢？看张二柱在学校里傻乎乎的，没想到现在都在市里做起生意来了。春节前，看他从我店前走过，穿的人五人六的，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他没进你店来找你说话吗？”我问。
　　潘秀华用手将耳边的头发向后捋了捋，道：“人家现在是城里人了，哪会主动认我这个乡下同学。”
　　“哪能这么说，他又不知道你在这里卖衣服。”我对潘秀华说。
　　潘秀华浅笑了一下，不再言语了。
　　我想潘秀华一定没对柱子有过什么想法，也不知道柱子曾经对她有想法，而现在，估计柱子对潘秀华也可能已不再有想法了。因为他毕竟在城里面，整天面对众多漂亮而洋气的城里女孩，而朴实的潘秀华便慢慢淡出他的视线了。
　　想到此，我就对潘秀华道：“那你忙吧，我走了。”
　　王夫康也对潘秀华说：“我也走了，秀华，别在这儿耽误你挣钱。”
　　走出潘秀华的店，王夫康小声对我说：“听说这潘秀华快要成刘永田的儿媳妇了。”
　　刘永田就是刘闯的爸爸，意思是说潘秀华要给刘闯当媳妇了。
　　这消息有点突然和意外。
　　这时，王夫康又突然说出了下面一句话：“刚才，我看潘秀华的手纹，发现她的生命线很短，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听到王夫康又开始神神叨叨了，我心里对他的厌恶又泛了起来，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他。
　　走到邮局门口，看到前面书摊上的书报花色又多了起来，除了增加了大量以赤裸美女为封面的书刊外，还新添了一些诸如《万事不求人》丶《面相与人生》、《科学占卜》之类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