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首歌(第四章 )
作品名称:十四首歌 作者:形而下学 发布时间:2011-11-28 17:48:02 字数:5684
慧款步从屏风后移出,那个“金黄色”笑着对她说:“你的朋友很冲。”
慧没理他,径自走过来对我说:“你别生气。他就是那样,爱开玩笑。”
“我象生气吗?我只是没兴趣做节奏吉他,何况还是个副的。”
她连说:“他是逗你,你当然是主音。”
我摇摇头:“算了,这不重要。”是否玩笑不太好分辨,但她给的施舍我还是分的出来的。“你怎么知道是我?”
“那种揉弦方法,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哈,我揉弦很软,舍不得折腾琴弦。
“你还是先给我们介绍一下的好。”好像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那人自己先大笑:“你朋友吃我的醋了。”
“信不信我揍你?”我的声音并不怎么愤怒,但是好象过于严肃,他竟变了脸色。
小慧连忙冲我解释:“你还真生气啊?他和我合伙开的这间酒吧,是我的朋友。”
我哭笑不得,这俩人一来一往搞得我很尴尬:“看来我只能被吃醋了。”
“我那么大面子让你吃醋?”她声音有些发涩,“我只是给你介绍,他叫王字。”
“王子?这名字很灿烂。”我把重音落在最后一个字上:“再见!”
任小慧怎么叫我,我也没回头。我出来外面,看到小皮还在等我。他见我出来便问我如何,我说:“没戏。”
“详细说说嘛。”
“没有。”我推开他,“你继续等吧,我真的不舒服我先回去了。”我摔开他走了。
我为什么会不高兴呢?我本来就没打算应聘吉他手的,会在乎主音或是节奏吗?况且我也早料到小慧有男朋友……说什么两人合开的酒吧,明明是那个纨绔子弟做主的吧。想到这里不觉又跟金钱建立了关系,这是我最讨厌去想的。
我随意的坐在马路牙子上,茫然的看着人群。我穿的黑色短袖,夏日的太阳晒得背部发烫。不知谁家的一只短毛狗,懒洋洋的在一边吐着舌头。我顿时觉的自己如那只狗一样的呆傻。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有这种感觉,感觉自己在演一场戏,有很多人在看。导致你每走一步路每说一句话都得衡量一下是否不会被观众耻笑。总想带上主角光环,不想成为剧中小丑。于是想起了张楚的《姐姐》:
面对我前面的人群,我得穿过而且潇洒,
我知道我你在旁边看着,挺假。
哦,姐姐,我想回家……
这旋律老在我心里飘荡,于是我决定回家。
家里空空的,沈竹上班还没回来。难得清净。看了半晌电视,却总忘不掉咖啡店的事,副节奏吉他?是我的水平真的沦落到那个地步,还是他故意刁难?我忍不住拿出了吉他,很久没碰它了。我用手擦了擦琴弦,抱起它,随便的拨弄着,渐渐的,平静下来。这东西真的很神奇,它象情人那样轻轻的安慰我。不知不觉我开始唱,歌词是随口胡诌:
你的声音如此美丽
总是和谐的伴着我哭泣
每次我感觉孤独无依
只有你陪我在人间流离
我比较喜欢寒冷的天气
那更接近死亡的气息
这世界我的来临
注定了一世孤寂
亲爱的你
请替我唤起死神的注意
是他把我丢失在这里
亲爱的你
用音符发给他信息
求他不要总是不理
亲爱的你
也许那个世界也有种乐器
纯粹的一如现在的你……
我低声的唱着,那些音符像一个个的精灵,抚慰着我的思绪。我想我也许是真的应该去死,因为我每次提起死亡总是感觉少许的快意。我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静止。
卧室的门却开了,沈竹正站在门口,傻乎乎的捂嘴打哈欠。
我大惊:“你在家?没上班?”
“今天我休假,哎?你什么时候来的,啧啧,还弹吉它,你真的会弹么?”
幸亏她没听见,不然糗大:“你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跟死人似的。”
“废话,我在睡觉。”
“服,下午五点你睡的哪门子邪觉。”
“我乐意。”她摇了摇头“头昏死了,我去洗澡,别偷看。”
“不要侮辱我品味。”
她扬扬手做出要打我的意思,然后转身钻进浴室。
她真的一直在睡觉?不过我声音很小应该不会吵醒她的。电视节目实在无聊,随手拽了本书看,竟是英文书,我怒道:“你不知道这种书在我家是禁书么?”
“什么?”
“英语”
“为什么?”
“我讨厌英语”
“为什么?”
“……四级没过。”
“为什么?”
“懒得学。”
“为什么?”
“你小心我踢开门把你揪出来。”
“为什么?……哈哈,逗你玩啦。学英语很好啊,可以看A片啊。”
“我宁愿看字幕。”
“还可以听英文歌啊。”
“外国音乐我从不听歌词。”
“那你可亏大了。”
“是么?”
“absolutly!”
“少拽英文,你快点,我也要洗澡。”
“是吗?你不如趁现在作饭吧。”她一边哼着歌一边说道,看样子她一时半会不打算出来。
“做梦。”我嘟囔了一句。没事可干,听着她哼的调子心烦得要命,于是就开始听歌。因为之前怀念过张楚的《姐姐》所以找了盘张楚的带子。
“谁唱的啊。”她听见了。
“张楚。”
“又是摇滚?”
“有种你再跑出来给我换了吧。”
“算你狠。”她半晌没说话。忽然说道:“不错的歌,什么名字。”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哦,我喜欢那句‘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
“哦……”
“你怎么不说话?”
“你怎么老说话,听会歌不行么?”
“不是摇滚吗,又不是轻音乐。”
“摇滚盲,要知道有的摇滚比轻音乐还轻。”
“典型的摇滚至上型。”
“典型的没事找抽型,你快点好不好。”
“好好好,马上。”
我静静的听着,几乎要睡着。忽听她叫道:“坏了!”
我被惊醒。“怎么了你?见鬼啦。”
“我忘了把要换的衣服拿进来了。”
“那你就在里面呆着吧。”我又合上眼睛。
“那你岂不也洗不成?”
我唱到:“无所谓,我无所谓。”
等了一等,她问:“要不,你给我拿来?”
“我知道你衣服在哪里?”我没好气,这傻姑娘。
“我早准备好的,在我床上搁着呢。”
想想只好这么着了,去拿了衣服。她把门开了个小缝伸出胳膊接了过去。我站在门口等她换好衣服。等了半天她也不出来,把我烦坏了,踢了一脚门提醒她。谁知道门没插,竟开了。
我看见她正闭着眼睛在浴缸里美孜孜的泡着呢。看到我踢开了门,瞪大了眼睛看我。我当时真的没意识到别的什么,很自然的敲敲门道:“你厚道点,我等了半小时了都。”
她眼睛瞪的圆圆的叫道:“滚出去!”
我才想非礼勿视这问题,赶忙转身走开。却想起一个笑话,随口说道:“哦,对不起,先生。”
一会儿,她穿好衣服出来,一言不发的钻到自己房间。我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那,我去洗了。”不见她回应。等我放好水。她还是没动静。不会又睡着了吧?我暗自觉得好笑。却忽然见她开门出来手里提着个大提包。
“上夜班啊?”
“不是,我要走了。”
“什么意思?”
“我不在这里住了,很简单。”
“为什么?”
“你管不着。”
“为什么?”
“小心我大耳刮子扇你。”她绕过我向门口走去。
我迟疑了一秒种,赶紧拦住她,虽然我不太欢迎她住在我家,可是还是不忍心让害她无家可归。“怎么了,至于么?”她把头扭向一边,不说话。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忘了插门。”
她还是不说话。
“你在浴缸里,还有一堆肥皂泡,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拨开我要走。
“干什么啊,给我个生气的理由先!这么小心眼啊,咱又不是啥清纯玉女。”我也烦了,她要是这点事就生气的话还是走的好,我没那么好性子安慰人。
一声清脆的声响,我感到脸上一阵疼痛——她真的打了我一巴掌。
“我去!你讲不讲道理?”我真感觉比窦娥还冤,却见她一声不吭兀自簌簌的落泪,于是我又慌了,“你这人,打了我,你反倒哭。要不我再打你一下再陪你哭?”
“少贫嘴。”她把包扔地上,坐到沙发上似乎要准备摆开架势大哭一场。我连忙安慰她:“你说我到底那里错了,说的有理我写检查,说的没理……我也多做自我批评。”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什么啦?”
“在浴室门口。”
“我……真忘了。”
“你说对不起什么的。”
“说了对不起还有错?”
“对不起什么?”
我隐约知道她的意思了,低着声回答:“对不起先生。”
“就这句。”
“怎么了?”
“我是女士!”
“我那不就是幽默嘛。”
“呸,你看见我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也是幽默?”
我只好继续抵抗,反问她道:“那你说我看见你该有什么反应?”
“你……这混蛋!我懒得跟你耍贫嘴。还有我为什么打你?”
“还请公主明示。”
“你说谁不是清纯玉女?”
“真败给你了,你这么想当清纯玉女吗?那我找人给你送个横幅,上书“逼死孟庭苇,气死周慧敏,天字一号清纯玉女。”我忍不住想笑。
她想了想也不由笑了:“说不过你,可是你当时的态度不是这个意思,你好象说我是风尘女子一样。”这么一说她又来气了,好象又想打我。我连忙闪的远远的。“你要这么说,算是我的错。可是也怪你不好好的跟我摆事实讲道理。傻呼呼的就走,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她瞪了我一眼,“不行,你得补偿。”
“补偿什么?”
“精神损失。”
“什么损失。”
“你看见了。”
“按尊驾这意思,洒家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absolutly!”
“又来了,你到好的挺快。我怎么补偿你呢?”
“请我吃肯德鸡。”
“你怎么跟我那帮同学一样德行?”
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我。我只得点头。
距离我家最近的肯德鸡也得坐公交,途中她忽然笑我:“你竟然怕哭。”
我不喜欢在公共汽车里说话,一是空气不好,二是人多耳杂,所以没回答。
“别人哭你也怕么?”
莫名其妙的问题,她的意思是问其他的人哭我怕不怕吧,“不。”
“不什么啊,说清楚点。”
“不说话不行?”
“不说话多无聊啊。”
“我不是怕你哭,我是怕你离开没地方住。”我终于忍不住说了一长串话。面前坐着的两个老太都乐了一个对我说道:“怕就是怕,还不好意思。”另一个劝那老太:“小两口,你少参合。”看来它们认为我们情侣了。
我瞪了她一眼,希望她能理解为什么我不想说话。可是她一仰头唱道“空气里面都是情侣的味道,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她学的到挺快。
可是孤独的人真的是可耻的么?情侣就不孤独么?”
肯德鸡依旧是人山人海,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我拿出一百让她自己点,因为我太懒。过了一会她只端了两杯大可回来。
“你就要这点东西?”我问她。
“看了半天,我也不知道想吃什么。”
“这也好省钱了。给我吧。”我伸手要找回的钱。
她却不给:“不行,等会儿我也许又想吃了呢?”
没办法,喝了两口可乐,我说人多,闷的慌,不如出去吧。她竟然拍手称快。
以前,在我老家,现在这季节里,六点多正是人们乘凉的时候。人们坐在自家门前摇着蒲扇聊天。我那时候多会赤着臂膀在路灯下打扑克。路上的行人也不少,但是没有多少车,所以天地之间总是很干净的样子。那时的夏天也好象不似这般的热,其实说是不如现在嘈杂更确切些。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想起了一个朋友的话。”
“什么?”
我喝了口饮料:“她说她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家乡的街上慢慢的晃。”
“哦,怎么呢?”
“你不觉的那是很漂亮的句子吗?尤其是那个‘晃’字,我总是找不到那种简单而形象的字眼。”
“哦,女朋友吗?”
“不算吧。我甚至没见过她。”
“哦,网友吧?”
“差不多,你也上网?”
“我哪有闲钱上网。”她摇了摇头,“你不觉的网络很虚假么?”
“我不认为那样,我倒觉得现实很假。”
“可是唤起感觉的也许只是你自己的想象而已。”
“也许吧,可是那些感觉我在现实里得不到。”
“是么,那你一定很孤独。”
我不说话,半天我问她:“你不感觉孤独么?”
“你今天怎么会跟我谈这样的问题呢,好象跟老朋友聊天呢。”
“是吗,也许我醉了。”
“喝可乐也醉人的?”
“高兴了,看看天也是要醉的。”
“你这句话也很漂亮哦。”
“那倒要谢谢你的夸奖了。”
“Mypleasure.”
“又来了,No英格利屎。”
“我故意的啊,气氛太好了,跟我们俩好像不配。”
我忽然才注意到我见到她是大多总是心情不好,两人一直吵吵闹闹的。我想不是因为她的错,而是我太冷漠了吧。
“对不起。”我说。
她歪头看我:“对不起什么啊?”
“以后你觉得有必要请继续打耳光吧。”
她摇头道:“好没男人气。”
“也许我内心深处是个女人。”
“好吧,没关系,小姐。咱们扯平了。”她笑了,我以前一定也见她笑过,可是却无原无故的认为这是她第一次笑。
我们竟然一直走回了家。路上她吃过冰糕,炒冰,麻辣串,烤地瓜,甚至糖葫芦。就这,还说不知道想吃什么。
我警告她闹肚子别怨我。
她想了想便一定要我陪她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说这样我就没法送你去医院了。
她说我才不会有那么好心送她去医院。
我说那我只好给她做个了断好让她死痛快点。
我们就这样一路唧唧歪歪的回家。感谢上帝我们两个后来谁也没有胃疼。我还记得最后我们互道晚安时,她说:“现在心情好了?”我才开始怀疑她听见我弹吉他了,可是我那时心情真的很好。
第二天,我回学校去看成绩,而且我不太适应我们昨日形成的新的气氛。却看见小皮高兴的对我说:“他们选我当主音吉他呢,如果我愿意下个月就可以去了。”我又想起了小慧,想起了那个讨厌的王字,“哦,那可好啊。”
“一般吧,因为我有独家消息啊。”
“什么独家消息。”
他顿了顿有些不自然的说:“我听说那个老板喜欢古典吉他小品。”哦,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别出心裁的在试音是弹那个古典段子了,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要顿那一顿——怕我怪他没告诉我那消息。
“那里的漂亮女老板向我问起你呢,好象认识你啊?”小皮想岔开话题。他却不知道他讲的还是同一件事。
“她可能是觉的我面熟罢了。”
“哦,也是,要是认识你肯定会选你的啊。”
我感觉讨厌的很,这下在小皮心里是清楚了我入围接着又退出的原因了——就是认错人了。不过也罢了,我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更好的理由。
我看了成绩,过关,接下来就只等着毕业了。同学又在奇怪我这纯粹的顽童怎么总是如此幸运。他们不知道草叶儿所说的简单的真理——我不希望毕业,所以上苍一定要让我顺利毕业的。我用了更多的不幸换的了这可怜的幸运,而且还是被迫的。幸运和不幸总是联系着的,就象饭店附近一定有厕所一样。大家都在高兴的谈论就业前的计划:专攻英语啦,文学名著啦,狂练书法啦,甚至还有要锻炼身体的。不论如何,这朝夕四年的同学们就要各自分散了。大家各种走在自己的路上,完整自己的梦想,这样很美,我很羡慕他们。
但我很平静,因为我开学和放假差不多,所以上学与毕业也没太大区别。我也走在自己的路上,天知道这是一条怎样蛋疼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