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歌舞演出

　　夏可能从闫长贵那里拿毕业证回来。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证到底是什么样，夏可能指着用报纸包着的毕业证对我说：“在这看什么看，又不是真的，要是被熟人看出来岂不露馅了？”
　　我就没再要。
　　夏可能将毕业证放进包里，道：“闫长贵给咱办这个证，纯粹是真想帮咱这个忙。你想咱就是个派出所的临时工，他动用自己的关系帮咱办事，也确实很讲究。”
　　“办这些事很在行，就不知道他教书怎么样。”我说。
　　夏可能道：“他教书应该有两下子，不然怎能当上教导主任？”
　　我们查车的地点离白蛋的小卖部很近，车不多时，我就过去和白蛋闲聊。白蛋实际上是个有点自闭的人，我找他说话时他也没啥热情，你说三句他接不了一句，一笑还显得有点瘆人。倒是他的弟弟，很活泼，话也多，人也勤快，一会儿帮白蛋在商店卖货，一会儿又到路沿下的家里，帮白蛋的娘干活。
　　我问白蛋：“怎么不让小羊上学了？”
　　白蛋道：“上了小学，知道算帐就行了，还能指望他上大学？”
　　我说：“那说不定能考上大学呢！”
　　白蛋齿间发出个“嘁”，然后就默默地看着店外面的行人。
　　我想也是，如果心不在学校，那在学校里耗，还有什么意思？我这没上高中，不也拿到一个高中毕业证了呢，并且还是教育局的人给发的，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傍晚回到家，我赶紧打开那个红色塑料皮的毕业证来看，一看，所谓的毕业学校竟然是一个职业高中的。
　　职业高中的也不错，就不知闫长贵通过什么渠道搞到的。
　　反正这毕业证对于我来说，也没多大用，有当无罢了。这样想着，我随手就把毕业证放到了席子底下。
　　又过了一天。第三天下午，继续和夏可能一起查车，卖税牌，五点左右的时候，遇到了赵五和高美荣他们。
　　他们一共八个人，除了赵五和高美荣，还有鳖盖和木锨，另外三男一女，看着脸生面不熟的，又细看，好像在哪儿见过，都十八九岁的年龄。
　　八个人骑了六辆自行车，赵五带着高美荣，还有一男的带着另一个女的。其余的人都带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我知道这是“霹雳歌舞团”又有演出行动了。之前听说他们曾在街上演过几次，但我都没有亲见，所以多少有点遗憾。
　　我和夏可能都对赵五比较熟悉，所以自行车就免查了。
　　赵五几人见到我，就都下车跟我打招呼。
　　“又到哪演出的？”我问赵五。
　　“今晚去大墩。”赵五答道。
　　“到时我去看你们演出。”我对赵五说。
　　赵五道：“欢迎捧场。”
　　我又问夏可能：“去你们那里演，你也去看吧？”
　　夏可能道：“有空就去。”
　　“几点开演？”我问。
　　赵五道：“七点。”
　　赵五和我说话时，高美荣一直笑笑地看着我，我冲她微笑地点了点头，她却有点不自然起来。
　　赵五他们演出的地点是在大墩小学院前的那个土台子上。土台子平时是供小学生做操时，体育老师在上面发号施令的，也是开校会时的主席台，而现在，它就成了“霹雳歌舞团”的演出舞台。
　　我是快到七点的时候赶到地方的。在观众后面停下自行车，我在车旁站着，静等开演。
　　土台上靠后位置拉起了一块蓝色大布，这大概就算是幕布了。幕布前面吊着一支很亮的日光灯泡。舞台的左侧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录音机，桌子旁还有一个小凳子，凳子上放着一个音箱。有个人正在调试音响。
　　这时，一个穿着红线衣白裤子的女子从幕后走了出来。她就是“歌舞团”中除了高美荣之外的另一位女子。
　　她手持话筒，笑意盈盈地走到台子中央，用很不地道的普通话说道：“大家晚上好，非常感谢大家光临这里观看我们霹雳歌舞团的演出，我们一定会给大家献上最精彩的节目，陪伴大家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我是主持人阿敏，下面请欣赏开场歌舞。”
　　阿敏话刚落音，台下的口哨声就疯狂地响了起来。还有人高喊：“下去啵！”阿敏不满地向台下瞥了一眼，匆匆退到幕后。
　　开场歌舞表演结束之后，阿敏又上来报幕：“下面请欣赏女声独唱《故乡情》，演唱者高美荣，大家欢迎！”
　　只见高美荣身着粉红朱帝汶上衣、黑色裤子走到幕前，给观众鞠了一躬就开唱：
　　故乡的山，故乡的水
　　故乡有我童年的足印
　　几度山花开，几度雪飞春
　　童年的幻影依然在梦中
　　……
　　唱完一曲，台上反响不错，一阵杂乱的口哨和掌声过后，有人喊道：“再来一个！”
　　高美荣就又给大家唱了一首《妈妈的吻》。
　　台下的观众并不是很多，大约二三百口人的样子，绝大多数都是青年人。我站在后面，高美荣站在台上是能够看到我的。当她唱到“我那可爱的小燕子已飞回家门”那一句时，我发现到她注意到我了，我甚至能感受到她音调上的变化。但她很快就转移了目光，音调也仿佛一下子回归正常了。
　　高美荣唱完，接下来就是木钦和鳖盖几人的唱歌和舞蹈。
　　在跳迪斯科和霹雳舞时，他们想制造出舞台上彩光闪烁的效果，但又没有那种能够旋转的闪光灯，他们就只好找来那些电唱机用的塑料唱片，让不跳舞的人拿着，在电灯泡下胡乱挥动，这样，跳舞的人就被罩在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等各色光影里，猛一看还真的有那么点意思。
　　终于轮到赵五出场了，他给大家表演的第一个节目是表演唱《跟着感觉走》。在唱歌的同时他还配合着柔姿舞表演，整个演唱过程中，他不断滑步，如行云流水，又扭腰屈臂，若行走太空，歌与舞的节奏控制得非常到位。因此，这节目赢得了台下小青年们的疯狂喝彩。我也情不自禁鼓起了掌。
　　然后，赵五又单独表演了一段霹雳舞。舞也跳得挺棒，并且中间还加了几个空翻，兼带了武术的效果。此时，我才注意到，因为是土台子，地面平滑度不够，赵五的滑步就显得有些“涩”，但整体看来还是流畅且奔放的。
　　舞毕，我大声叫了个“好”，赵五看到我，笑着向我挥挥手。我看到穿着灰色的蝙蝠衫，黑色萝卜裤。他向我挥手时，我觉得那动作竟有些帅气。
　　之后，阿敏又出来报幕：“下面请欣赏男声独唱《故乡的眼》。”
　　刚说完“眼”，台下的人就哄地大笑起来。
　　“哟，报错了！”
　　“明明是故乡的云，还故乡的眼！”
　　“连字都不认得，还报个屁幕！”
　　“下去吧，滚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羞阿敏。
　　阿敏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有点气，又有点恼，看下面人还在不停说她，她突然就骂出了一句：“X养的！”
　　这一骂，下面的人就不愿意了，有人就回击：“你难道不是X养的？”
　　“长个破嘴就是用来骂人的？”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
　　见有点乱套，赵五连忙过来将阿敏拉到幕后，自己又走到幕台来，亲自报幕。
　　他说：“刚才阿敏有些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大家就当什么没听到，下面节目继续进行，请听男声独唱《故乡的云》，演唱者张夫凯。”
　　张夫凯就是那个来时用车带阿敏的人，他的嗓子不错，猛一听甚至真有点费翔的味道：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
　　它不停地对我召唤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过
　　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
　　归来吧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归来哟
　　别再四处飘泊
　　……
　　尽管唱得不错，但也许是因为刚才阿敏弄出的一点小别扭，现在观众也似乎不怎么配合了。张夫凯唱完，掌声也是稀稀落落的。
　　然后鳖盖又上场，他穿着破衣服、戴着破草帽、摇着破扇子，上台来给大家表演一段“济公说唱”：
　　帽儿破，鞋儿破
　　身上的袈裟破
　　你笑我，他笑我
　　一把扇儿破
　　……
　　他虽然唱的一般，但挤眉弄眼、摇头晃脑的表演很滑稽，所以还是比较出彩的。他的节目缓和了舞台上下的气氛，又拉回不少掌声和喝彩声。
　　随后鳖盖和木锨又合说了一个相声小段，之后又是霹雳舞表演。
　　几个节目过后，赵五和高美荣共同献唱《血染的风彩》。
　　高美荣比赵五个头稍高些，所以他们在对望时，赵五要稍微昂点头。看到这场景时，我想要是他俩亲吻时，高美荣是不是还要低头？想着想着，内心竟有点不适起来。
　　“你干吗的？讨厌！”正看着台上出神，突听身边有个女孩大叫了一声。
　　忙转头向左边看，原来是一个女孩正在呵斥一个男孩。
　　“叫什么叫？谁怎么你了？不就是不小心碰一下你嘛！”男孩用轻佻的语气说。
　　一听男孩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我就莫名地来气。刚才看节目时，他总是满嘴脏话怪话，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你是碰吗？那你身子一个劲地往我身上贴干吗？”女孩问道。
　　那小子竟又故意凑近女孩，道：“这是贴吗？”
　　女孩转身欲走，那小子却一把拉住了她。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朝那小子身后抬腿就是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