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愤愤不平

　　齐凤江说：“我不参加他的歌舞团，我只是去跟他学。”
　　我说：“那随便你，无非是玩，又不参加什么舞蹈比赛。”
　　赵五训练的时间一般都是在晚上，如果建筑队没活，他们白天也练。高美荣好像已经离不开赵五，每天晚上的练舞她都会参与。她不跳舞，只是跟着帮忙，有时就自己在一旁练唱歌。
　　训练地点就在农具厂那个废丢的厂房里。
　　齐凤江晚上不能跟赵五学，就赶在他白天训练时候去。我也曾跟齐凤江去过两次，但见赵五不是多热情，所以之后我就不再去了。
　　但齐凤江学了后，会教我一些动作。后来，我又买了一台小型录音机和几盘霹雳舞舞曲磁带，买了两双跳舞用的软底帆布鞋和黑皮手套，没事的时候，自己就在家里舞上一曲。
　　放暑假了，李凯乐来找我玩，在我家里，他看到我的那些霹雳舞装备，就笑道：“你也开始跳霹雳舞了？我们学校里的男生也都像疯了似的，一下课就跳霹雳，有的走太空步，有的几个人手拉手‘过电’，有的对着黑板练‘擦玻璃’，就是走路，脚下都像踩着棉花似的，一个个都着魔了。”
　　我问：“你会跳吗？”
　　李凯乐就抬起右臂比划出一个蛇形的动作，笑道：“我只会这个。”
　　我说：“看来你也练过两下子。”
　　李凯乐：“我对霹雳舞没啥瘾，其实以前跳迪斯科时，也是一样的，我也没啥瘾，只图和你们一起高兴。”
　　“你怎么没喊齐正虎一起来玩？”我问。
　　李凯乐叹了口气道：“正虎这一段时间有点伤心呢。”
　　我问为什么。
　　李凯乐道：“到高中后，他不是慢慢和陶雪春好了嘛。谁知道上学期过一半的时候，陶雪春的语文老师因为生病请假，就有另一位语文老师给她班临时带课。这老师名叫刘昆，长得很潇洒，还很有才气，人家都说他会背几百首的唐诗宋词，课上得也棒，因此，很多女生都非常喜欢他。”
　　“怎么，陶雪春也喜欢上他了？”我问。
　　“陶雪春喜不喜欢刘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关键是后来刘昆出事了，这事跟陶雪春有直接的关系。”李凯乐道。
　　“怎么有关系的？”我问
　　李凯乐道：“刘昆这人别看一表人才，好像是一身正气似的，实际上却是个大色鬼。他原先教的班，就有几个女生跟她有不明不白的关系，有的还跟她上了床，当然这是他出事后大家才知道的。”
　　我问：“怎么出事的？”
　　李凯乐道：“刘昆一个人住一个宿舍，这天晚上，下过晚自习后，高二的一个女生去找刘昆，结果刘昆宿舍门却从里面插上了。女生使劲敲开了门，一看，里面竟是刘昆和陶雪春两人在一起。那高二女生见此情景，立即在刘昆宿舍里哭闹起来，连骂刘昆是骗子。”
　　李凯乐对我狠狠点点头，又继续说：“那高二女生说刘昆曾许诺和她结婚，并且今后只爱她一人。当时看见陶雪春和他独居一室，她第一反应就是刘昆另有所爱，她受骗了，因此就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就闹，一闹，另有两位高二女生也找上了门来，一起向刘昆讨说法，原来刘昆对她们也有过相似的承诺。后来，其中一个女生就把被刘昆骗了的事告诉了自己家长，家长自然接受不了，就把刘昆告了。”
　　“那个刘昆被抓了吗？”我问。
　　“还能跑得了他？现在已经进看守所了吧。”李凯乐道，“你说，陶雪春陷进了这样的事里，齐正虎能不伤心吗？”
　　我说：“以前见陶雪春，总是感觉她很正经的，没想她竟能惹出这样的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李凯乐道，“也许是她太单纯了，一见到刘昆那样的男人，就管不了自己了，也可能是刘昆太会花言巧语了。”
　　我说：“那就让齐正虎一个人呆着吧。他现在绝对没心情来跳什么霹雳舞，倒是陶雪春给他弄出个晴天霹雳。”
　　李凯乐笑道：“你上学时不上心，现在还学会拽词了，还晴天霹雳，跟谁学的。”
　　我就笑道：“光许你高中生用词，俺半个初中生就不能用词了？”
　　李凯乐问：“刘闯和盐豆还找你玩吗？”
　　我说：“他俩天天忙得屁都不搁腚上，盐豆天天埋在煤球堆里，刘闯天天提着刀守着肉案子，哪有空来玩，只有偶尔在街上见到，说几句闲话。”
　　李凯乐就要和我一起去找刘闯。我想到已是下午，赶集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估计刘闯也不会多忙了，也可能已经收摊回家了。
　　到了肉市，见刘闯还没走，他面前的桌案上还有一块肥耷耷的沾着血污的五花肉。看到这块肉，我竟想到蛋子庄那家巷口里的死猪肉。
　　见我发愣，刘闯就用刀朝肉案上猛地一拍，笑道：“怎么？想吃肉拿走！”
　　我的思绪这才回过来，立即顺着他的话说道：“这啥肉？太孬了，不要。”
　　刘闯道：“还嫌孬，你真拿我还舍不得给你。”
　　李凯乐就走到刘闯的身边说：“光忙着挣钱了，也不找俺玩了，人家发洋财，你是发猪财了呢！”
　　刘闯对李凯乐说：“我不卖肉我干啥？元哥，人家现在在派出所混了，你呢，是未来的大学生，这没法比。”
　　然后，刘闯又说：“现在我看那么多人都在跳什么霹雳舞，这舞比迪斯科还带劲，看中学有许多学生都在学，一些小学生也开始学了，白蛋的弟弟小羊，那天放学还在这附近比划几下子，还真是那么回事，俺叔家的那个正上初二的弟弟也在学。”
　　李凯乐就对刘闯说：“想学找元哥去，他现在正在苦练霹雳舞呢！”
　　刘闯就笑道：“元哥过得恣儿，哪天我见识见识去。”
　　这天比较热，我吃完中饭，在家闷得慌，就到冰糕厂批了一箱冰糕，在街上叫卖。在街西，见到小羊和刘闯的堂弟刘小磊。
　　刘小磊拦住我，问我：“听闯哥说你会跳霹雳舞，你能教我和小羊跳吗？”
　　我说：“想学容易，那得拜我为师。”
　　刘小磊认真地问：“怎么拜？”
　　我摩了一下他的头，笑道：“跟你开个玩笑的，想学去学就是，但只能下午三四点以后来，上午晚上我都没空。”
　　没想到，两天后，刘小磊真带着小羊来了。
　　既然他们当真，我就教他们两下子呗。
　　可我教只能教他们一些基本的手法、脚法和零碎的动作，要跳一个完整的舞，我还没那个本事教。因为我之前跳时，都是将霹雳舞的一些动作与迪斯科随意结合起来，显得不伦不类的。
　　但刘小磊和小羊却学得很认真。刘小磊的舞感和身体的柔韧性不错，尽管我教得很不专业，但他学出来的效果都还是很不错的。小羊则要逊色多了，他的身体条件根本就不适合跳舞，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打酱油的。
　　暑假快要结束时，齐正虎、李凯乐和刘闯来找我玩，刚巧刘小磊和小羊也在我家，看了刘小磊试跳几下后，刘闯赞道：“看样没白学。”
　　学校开学后，本以为刘小磊不会再来找我了，谁知刚过一星期，他又来找我道：“元哥，我们学校要举行庆国庆联欢会，对节目还要进行评比，我想跳霹雳，你再教教我吧。”
　　我说：“能教的我已教了，要想学好点，你就去找赵五，他跳得好。”
　　刘小磊道：“他说他忙，不愿教我。”
　　我想到了面筋齐凤江，就对刘小磊说：“明天下午你再来，我找个人教你。”
　　当晚巡逻的时候，我对齐凤江说：“刘闯的弟弟刘小磊想学跳霹雳舞参加学校比赛，你在赵五哥那里，一定学得比我好，明天下午你来教教他吧。如果获奖了，就说你是师傅，到时你脸上也有光。”
　　齐凤江没推辞。
　　面筋不愧是面筋，以前跳迪斯科时没有看出来，现在一跳霹雳舞时，才发现他那滑步和蛇行做得是如此到位，动作之间的衔接也是非常自然，跟舞曲配合得浑然一体。一段舞跳下来，有始有终，张弛自如。
　　在齐凤江的调教下，刘小磊的舞艺进步明显，令人更加刮目相看。
　　那天，刘闯特意到我家，看刘小磊跳舞之后，道：“这要不获一等奖，那什么节目能获奖？”
　　但比赛结果却不是以刘闯的意志为转移的，刘小磊的节目虽然获了奖，但却仅仅是三等奖。为此，刘小磊非常沮丧。
　　赛后，他对我说：“比赛时，我的舞是最受同学欢迎的，掌声也最热烈，也只有我一个人跳霹雳。但评委大多都是三十多岁以上的老师，他们都喜欢老歌和那个《大生产运动》的舞蹈，有两个才毕业的年轻老师跟他们争，他们还批评那两个老师。”
　　刘闯获知了这一结果后，非常生气，在肉案边破口大骂那些老教师。
　　恰巧学校的教导主任去买猪肉，听他当街骂老师，于是勃然大怒，质问道：“你为什么骂老师？”
　　刘闯抬头看了这个主任一眼，道：“我骂的是猪，你接什么腔？”
　　说完，刘闯扬起刀，猛地砍下去，案上的一块排骨立时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