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回赠礼物

　　其实和高美荣在一起时，我更多的想的还是沈小曼。眼前看到的是高美荣，心里想的则是沈小曼。
　　沈小曼要上高中了，还是离家一百多里的重点高中，今后，他将在新的环境中，接触新的老师，新的同学，新的朋友，而与我，将会越来越远了。
　　在沈小曼开学之前，我很想见她一次。
　　这天，正巧在街上见到岳辉。我问他：“你知道沈小曼家在哪里吗？我想去找她。”
　　岳辉说：“知道，什么时候去？”
　　我说：“等你回去时，我跟你一块走。”
　　岳辉说：“那行，我先去那边买点东西，然后咱再一起走。”
　　我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岳辉走后，我又到文具店买了一支红色的金星牌钢笔，准备作为礼物送给沈小曼。
　　“我觉得你就该这样，不要管沈小曼考没考上高中，你都要追她，我觉得最后她一定会对你好的。”
　　听岳辉这样说，我觉得他没完全理解我的心意，我对他说：“我并不是想和沈小曼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她，她想怎么样她随便。你看，在学校时，我就没怎么打扰她，我要是想和她在一起，我早缠着她不放了。”
　　“这样也好，没有负担。”岳辉道。
　　到了土楼，在沈小曼所在村子的村头，岳辉停下车子道：“我就在这等你，沈小曼家在东头第三家，一般都是她和她妈在家，你去喊她就是，没事的。”
　　我按照岳辉的指示，到了沈小曼家门口，见院门敞着，我就喊了声：“沈小曼。”结果出来的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猜想一定是她妈妈了。我问：“沈小曼在家吗?”
　　沈小曼妈妈问：“你找她干什么？”
　　我笑道：“大婶，我是她同学，想问她找本书的。”
　　沈小曼妈妈就对着正屋喊道：“小曼，你同学来找你借书了。”
　　里面“哎”了一声，就见沈小曼从屋里跑了出来。
　　一见是我，沈小曼愣了一下，她一脸迷惑地走到门口，见她妈妈已回到屋里，就问我：“你怎么知道俺家的？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用左手打了个响指，笑道：“我就不能问吗？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沈小曼就笑笑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再过几年就要上大学了，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城里了，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所以特地选在今天来看看你。”说着，我就把那支钢笔掏出来，递到她的面前，“送给你个礼物，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沈小曼脸上立即有了明显的笑容，道：“你还会鼓励人上进了呢，要是你也在学校好好上学，不惹事，现在不也能上高中了？”
　　看着我手中的钢笔，她脸上又有些了为难之色，道：“又送什么礼物？有心情就好了，我也没什么礼物给你。”
　　我说：“刚才我说问你借书的，那你就送一本什么书给我呗，算是个留念，等你回屋也好给你妈交待。”
　　沈小曼歪头思考了一下，道：“我也没什么好书，不如这样吧，你之前不是送我一本笔记本吗？我用它摘抄了一些东西，都是些课外知识，还是歌词什么的，一本子差不多都记满了，你如果不生气，我就再回送给你。”
　　“这不能再好了！”我高兴地说，“里面没有你写的日记吧？”
　　沈小曼道：“没有日记，都是能公开的。”
　　说到这里，沈小曼才接过钢笔，接着就跑回去，拿来了那本笔记本。
　　笔记本当然已经旧了好多，塑料封皮已经发硬，颜色也已经变浅，有个角还破损了，但也明显变厚了。我大致翻了一下，里面都是沈小曼的工工整整的笔迹，文字间还画了些好看的图案。
　　我将笔记本放进自行车篮子里，又对沈小曼道：“非常感谢！我今天没白来。”
　　沈小曼道：“那本来就是你买的笔记本，谢什么？”
　　我说：“有字的和无字的，那可不一样！”
　　沈小曼就哧哧地笑。
　　“那我先走了，再见啦！如果开学时，让我去送你，我一定非常荣幸。”我说。
　　“不要你送了，我干爸说要送我的。”沈小曼道。
　　听到沈小曼妈妈在屋里喊沈小曼了，我便告辞。
　　在村头，岳辉见我拿回了笔记本，道：“这是个好礼物，沈小曼能写进去的，那一定是她喜欢的。”
　　回到家，我第一件事就是翻看沈小曼的笔记本。看着那些文字和画面，我放佛听到沈小曼在我耳畔说话。
　　里面抄的歌词也很多，《莫愁啊莫愁》《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风雨兼程》《牧羊曲》《军港之夜》《妈妈的吻》《趁你还年轻》《故乡情》，还有《霍元甲》《射雕英雄传》《上海滩》《万水千山总是情》《木鱼石的传说》等电视剧的主题曲。此外还有一首《那一年我十七岁》，是我以前未听过的：
　　背起行囊穿起那条发白的年仔裤
　　装作若有其事的告别
　　告诉妈妈我想我想离家出游几天
　　妈妈笑着对我说：别忘了回家的路
　　……
　　再一看，她在歌词下面写着“朱晓琳演唱”几个字，于是我就想找朱晓琳的磁带听听这首歌。
　　赵五已买了属于自己的录音机，家里的磁带也比较多，我就去找他。
　　见到赵五时，他正躺着床上，蜷着双腿听歌。我站在门口，叫了一声，他才看到我。
　　“刚干完活回来，听听歌放松放松。娘的个X，天天上工地，累死个人！”赵五道，“你又是来找活的吗？”
　　“不是，我是想来听歌的。”我说，“歌名叫《那一年我十七岁》，是朱晓琳唱的，你听过吗。”
　　“听过！”赵五有点自得地说，“我这就有。”
　　我说：“太好了，我以前没听过，只看到过歌词，我就想来听听的。”
　　赵五就找来朱晓琳的那盒磁带，在录音机里快进到那首歌，播放给我听。
　　听完歌，赵五对我说：“穿着发白的牛仔裤，你看你穿的就是牛仔裤。”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牛仔裤道：“才买的。”
　　“什么是计程车？”我问赵五。
　　赵五唱了那句“计程车司机臭骂我几句”，然后道：“就是出租车。”
　　我笑道：“到底是乡下，落后，歌里唱的咱都不知是什么玩意。”
　　赵五问：“你说程琳和朱晓琳两人谁唱歌好听？”
　　我想了一下道：“我觉得朱晓琳唱得好听。”
　　赵五和我意见不一致，他认为程琳唱得好听。
　　我又听了一遍《那一年我十七岁》，道：“这首歌没有《妈妈的吻》好听。”
　　赵五道：“《妈妈的吻》确实好听，但这歌是女的唱的，要是男的唱的不是那么回事了。”
　　“确实是。”我说，“学校开联欢会的时候，我班的高美荣就唱的这首歌，她唱的就不错。”
　　“她唱歌是好听。”赵五道。
　　“你怎么知道？”我问。
　　赵五笑道：“那天去草庙上活（上活：指在红白喜事上，唢呐班子提供现场演奏服务），我听到她在一边唱着玩，唱的就是《妈妈的吻》。”
　　怪不得赵冬梅那天和我在一起时，说要跟人学吹喇叭了，敢情她对这一行有兴趣啊！她在唢呐班子跟前唱《妈妈的吻》，说不定就是为了吸引人家注意呢！
　　“你觉得赵冬梅这个女的怎么样？”赵五突然问我。
　　我就以一个旁观者的语气介绍道：“不错啊，不怪不坏，人长得也行，个子也高。”
　　赵五微微摇头道：“我看不咋样，有点骚，个头确实也还行，跟她玩玩还可以，当媳妇就难说了。”
　　录音机里的朱晓琳还在继续唱着：
　　走在街上漫无目的不知向哪里去
　　买了戏票看了几场电影
　　商店橱窗挂著几件出色的灯笼裤
　　如果穿在我身上那一定十分美丽
　　……
　　想到之前才和高美荣做了那事，我不想再和赵五谈论她。现在我已听了《那一年我十七岁》，我想象才满十六岁的沈小曼在听这首歌时，一定有她自己的想法。十七岁，对于她来说，还只是一个未来的梦。而我和高美荣，则就要迈进十八岁的门槛了。
　　从赵五家里出来，刚到街上，迎面碰到给人送煤球的盐豆三叔。自从我的右手伤残后，盐豆三叔一见我就像欠我什么似的，能躲就躲。实际上我也从未怪过他，后果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所以每次见到他，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叔，忙啥的？”我问。
　　盐豆三叔假装刚看到我似的，道：“哟，是元蛋，我去给人送车煤球，你玩的啊？”
　　“我玩的。”我说，随即又随意问了句：“国来在家吗？”
　　“国来？国来跟我在煤球厂干了，现在还在厂里呢，正在打煤球。”盐豆三叔说完，拉起车子走了。
　　怪不得这些日子没见盐豆，原来这小子去煤球厂干活了。我边往煤球厂走边想：本来就黑，这天天给煤球打交道，那这小盐豆以后黑得还能看到人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