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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朝代更替开谢花之三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6-05-06 09:07:02      字数:4019

  四月十五,收巳日,诸事不宜……却风和日丽春意盎然。卯末辰初时分,通往藏山神庙的山路上便已熙熙攘攘游人摩肩接踵。
  这藏山石峭如屏,山路崎岖。进香之人只能步行上山。体力精壮者尚且未免吃力,平常人等未到山腰便已脚步沉重了。
  贺振从小便练轻功,自然登山如履平地。而李玘虽会几套花拳绣腿,却娇生惯养长大,有道是关公爷卖豆腐——人硬货不硬。他咬紧牙关,强作轻松硬撑到山顶庙前,早已汗湿重衣。
  上过了香,又行过叩拜大礼,他二人这才细细瞻仰起了庙宇内神像……
  这庙宇并没多大,贺振与李玘片刻之间便一个圈子兜了过来。好在他二人此来本就是奔着山色春光而来,庙外春色美而宜人——正好游览去。
  有道是人生不如意事常十有八九,“冤家路窄”之说,往往有它的道理。未等贺振与李玘走出庙门,走在头里的贺振眼尖,蓦地看见昨日在柳林里发横的两个汉子,似乎尚有其他同伙,边走边相互争执正朝庙门而来!
  贺振一丝不安顿上心头,要说他虽不会胆大妄为,却也不胆小怕事。然而身边有个不尴不尬的李玘,由不得他贺振不有所顾忌。遂扭头一把拉住李玘,压低话音道:“昨日柳林那两个恶棍,且多了几个同伙——一道朝庙里来了。与不明道理之人不值得一般见识,远而避之不坍台。”
  昨日那橘皮脸汉子手中软鞭呼啸之声,叫李玘至今尚心有余悸。一听贺振说是那厮过来了,如何敢装个硬汉,任由贺振拉着往庙后躲避。只是这小小庙宇却无其他出口,眼见得那伙凶恶之徒已然进了庙门,无可奈何处,贺振唯有拉了李玘去神像背后躲了。
  “操……师父飞鸽传书把洒家叫来,就为找个劳什子‘藏孤洞’……这老半天,找来找去问来问去,只是得了个‘听说’。”橘皮脸汉子“阳不阳”山前山后爬高蹿低辛苦了这半天,早已弄得一身臭汗。他是个胸无城府的粗人,发起了牢骚道,“这种事尽管命下人去做足够了,哪里用得着洒家!”
  原来“阳不阳”这一伙本是江南嘉兴吴家庄园“无所顾忌”门下弟子。这“无所顾忌”倚仗着“随心所欲”布谷杳东山再起后,最要紧的便是找着阳关道唯一亲人阿珍做个了断。尤其这阳阿珍当年灭他吴家庄园时便已武功不凡,吴、阳两家间的深仇大恨即便他“无所顾忌”有意放下,可谁敢说阳阿珍会得淡化。若是她暗中积蓄势力抓住时机再给他吴家庄园致命一击……“无所顾忌”未免恰似芒刺在背,一日也不敢轻忽这一隐患。遂派出爪牙四处查找阳阿珍下落。好不容易才探听到阳阿珍改姓欧阳隐居于吴郡虎丘山下,找了过去却已人去屋空。“无所顾忌”岂肯就此善罢甘休,自然一拨又一拨派出人去到处追寻,却是一拨又一拨无功而返。要说这“无所顾忌”还是个到了黄河也心不死的货色,这一折腾就是数十年,连须发都白似了北国的积雪,不过总算有了阳阿珍的消息!
  原来,欧阳大娘——阳阿珍与姑母一起灭了吴家庄园后,每每想起那惨死血腥之场景,便觉心有不忍。以至后来得知“无所顾忌”装死逃得了一命,且四处查找自己复仇,然而她却不愿自己的宝剑再出鞘染血,便远走北方,但愿安安生生度过余生。
  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生逢战乱之世,有几人能与“安逸”有缘?欧阳大娘满头青丝都白得称其欧阳婆婆了,她鞘中利剑犹自不得不出。是日她外出时路遇二歹徒凌侮一孤身女子,欧阳婆婆焉能视而不见?
  这二歹徒本是武林中败类,哪里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放在眼里,一言不合竟然连个老媪也下得了狠手。欧阳婆婆原本意在训斥这两个浑蛋一顿,叫他二人知耻而退也就算了。不料这两个不知耻的货色还是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欧阳婆婆见这种东西一出手便是歹毒至极的夺命之招,自然是蛇蝎噬人不得不除!下重手时却又心存些许慈念,仅只废了这两个歹徒的武功,叫他二人从此不能恃强害人。可叹欧阳婆婆曾经沧海偏就不明白“除恶务尽”其实方为一种善举,她这一心存不忍不要紧,非但为乱纷纷的世道多添了些许混乱,且还为她自己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原来这两个家伙是“随心所欲”布谷杳的门徒。这布谷杳已是耄耋之年,虽说精力日衰,可随心所欲的性子却老而弥盛,护起短来从不分青红皂白的他。一听自己的门徒在外吃了苦头,顿时暴跳如雷,派出手下打探出那伤了他两个宝贝门徒的“老太婆”人称“欧阳婆婆”后,当即想起了门徒“无所顾忌”的仇人,随即着人前往江南嘉兴,吩咐“无所顾忌”火速赶来。他自己则心存尚有余勇可贾乐得再抖一抖威露一露脸风风光光金盆洗手颐养天年之念,带上得力手下,先找欧阳婆婆算账去了。
  要说布谷杳并非不明白自己精力渐衰,功力渐退。偏又以为自己尚有几个得力手下助阵,而那欧阳婆婆也已是个七旬老媪,且又孤身一人,这封拳之战,他布谷杳即便不易取胜,也还不至于搭上老命一条。然而,这布谷杳从来不明白自己随心所欲了一辈子其实就是刀头舔蜜。垂垂老矣犹自执迷不悟,如何能有善终?与欧阳婆婆觌面后,不可善了处布谷杳还以为自己真是个天下第一的金刚不坏之身,斥退手下便亲自出马,要“给点颜色这个老婆子看看”。上前去右掌就是一招“独劈华山”!落空处不怪自己今不如昔,反倒老羞成怒未免心气浮躁,竟然忘了一步后退的欧阳婆婆可是个女人,飞起左腿踢出了“撩阴脚”……
  欧阳婆婆如许年来早已将昔日仇怨看得淡似西江之水,这天大地大更是但凡看得过去之处得过且过能忍则忍。又何况两个白发苍苍的老翁老妪当着如许青壮后辈之面争强斗狠……有趣得很么?欧阳婆婆无心恋战,本想退避了之,却不曾料到那“随心所欲”布谷杳会踢出如此下作的一脚!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这个老而不死的下流坯!”欧阳婆婆怒叱道。她再也忍不下去了,闪开布谷杳那一脚,趁势一招点中了其“解溪穴”。
  这“解溪穴”本是足阳明胃经之穴。欧阳婆婆虽然老了,可内功外力犹自非同小可,布谷杳中招未免难忍胃部痉挛之苦,总算明白了岁月不饶人——自己真个老了!只是甫一出手便吃了个大亏,这台坍得也太大了……布谷杳怒不可遏,竟然像个市井无赖,咬紧牙关强忍胃脘抽搐酸疼,用尽全身功力扑将上去,双拳齐挥使出“双风贯耳”,恨不得将欧阳婆婆立毙拳下。
  欧阳婆婆却不愿与布谷杳纠缠不休,深知自己已是古稀之年,武功不及往日且难以持久。原以为一招得手,那“老而不死”的布谷杳纵然不会颠仆萎靡,也得软手塌脚个十日八日。并看得出他那几个手下又是些不中用的东西,自己大可从从容容远离此地,再找个稳妥的去处安度余生。
  可这“老而不死”的布谷杳,竟然犹自如此凶悍,吃了个老大的苦头反倒发起了拼命的狠劲!欧阳婆婆欲罢不能处见布谷杳拳势凶猛不可硬接,一招“后羿射日”避开了那凶险的双拳,却也被凌厉的拳风扫得面部隐隐生痛。欧阳婆婆暗自吃惊,再也不敢手下留情,趁布谷杳招式用老,门户洞开之际,左腿化箭为弓,右腿化弓为箭,同时左掌护顶,运起右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印在了布谷杳胸胁之间。
  这一印,印出了重物落地沉闷之声,并伴以一串竹爿断裂之响。布谷杳“噔噔噔”连连后退处,终于支撑不住,随着一口鲜血喷出,倒下了。这争强斗狠随心所欲了一辈子的耄耋老人,做梦也未曾料到自己这末了一回的抖一抖威,露一露脸,竟落得个丢脸出丑威风扫地……从此往后,叱咤江湖横行霸道,只恐再也做不到了。
  不过么——这布谷杳反正已然打算“金盆洗手”了,只须他拿得起,放得下,尽管是身受重创,退一步处凝聚真气护住经脉,并用药调理。若无意外,再活个三年五载似乎并非难事。然而“随心所欲”布谷杳强横了一世,面子尤比老命值钱!正所谓奈河桥上卷袖子——变鬼也要露一手——布谷杳竟然运起护体之气,发出保命之力,不顾死活地将一兜袖箭全数朝欧阳婆婆打了过去!
  要说欧阳婆婆险中取胜,重创了布谷杳,剩下他那几个手下自然不足为惧。然而,欧阳婆婆虽已淡了好胜之心,却也不能叫人看低。明知此处不宜久留,犹自整了整衣着。正欲离去,谁知那布谷杳会得不顾伤重不计后果发射出暗器……欧阳婆婆一时大意,等到她发觉有暗器袭来,已然迟了些许。好在她艺高人从容,又已将“越女剑”术与“明哲剑”法融会衍化成一套无剑之剑招——“长袖善舞”。这“长袖善舞”舞将开来,攻可重创对手,守能保护自身。那一兜袖箭来势虽猛,欧阳婆婆“长袖善舞”处却也笃定有惊无险,能化险为夷。
  只是欧阳婆婆虽说有她“笃定”的本钱,却难免本钱足的人常有不将他人放在眼里的毛病。欧阳婆婆见布谷杳那几个手下猥猥琐琐唯唯诺诺,便认定那是些不中用的东西。然而,独虎不斗群狼,况且这些不中用的东西其实只不中用在不敢违忤布谷杳……仅此而已。布谷杳这一受伤跌倒,他们如若还是袖手旁观,岂不是白跟着布谷杳混了如许年?几乎是不约而同,这一帮不讲规矩的东西竟然照准欧阳婆婆打出了各自的暗器。
  这许多各式各样的暗器暴风骤雨般射向欧阳婆婆,饶是她“长袖善舞”,却也难免为自己的大意轻敌而暗自心惊。好一个老当益壮的欧阳婆婆虽惊不惧,两条长袖舞了个滴水不漏。眼见得暗器纷纷四散落地,欧阳婆婆松了一口气处却觉得左臂似有蚊虫叮了一口,顿时便有了些许麻麻痒痒……
  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布谷杳仅只是身负重伤,且又不惜玩命!而他那看家功夫的暗器更是不可小觑——袖箭中杂以竹签,还有牛毛针等全都喂过剧毒。这重的重、轻的轻,虽然同时发出,速度却是快的快、慢的慢,令人防不胜防。
  欧阳婆婆却不知这“老而不死”的暗器如此阴毒,以为“长袖善舞”这一舞足以化解暴风骤雨般暗器之险。否则如何还敢再整衣着,早已“逍遥游”“翩若惊鸿”走为上。几曾料到竟会有牛毛针缓缓飞来?猝不及防处,左臂上中招了。
  那蚊虫叮咬之痛,欧阳婆婆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随之而来的麻麻痒痒,却不敢掉以轻心。闪电般用重手法点了自己左臂“上下廉”“四渎”“支正”“尺泽”“曲泽”“少海”及“尺桡”等八处经脉穴道,封阻气血上行。并扯下一条衣襟,将左上臂扎紧,翩若惊鸿而去。
  “随心所欲”布谷杳的手下眼睁睁看着欧阳婆婆就这样飞也似的去了,既不敢追,也追不上,更不能丢下布谷杳不管。拥上去扶的扶,挽的挽,乱哄哄眼见得这布谷杳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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