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给我工钱

　　“对了，换了，再让他继续在这做饭，我们就都不干了。”
　　“都是住的不远的，怎么这么糊弄我们呢！”
　　“我们为你出力，你总得有点良心吧？”
　　大家纷纷表示不满。
　　工头先是看了我一会，然后又看那些说话的，就说：“行，大家先去跟我到街上吃饭，回头我一定把这个事处理好。”大家就都跟着工头去街上喝羊肉汤。
　　在饭店里，工头不住地用眼睛的余光瞄我。我想他是一定有点记恨我了，因为是我最先发现他岳父做饭不卫生的，又是我第一个提出来要换人的。又想：你不让我干我就不干，没什么大不了了，本来我也不太想来，但你要真赶我走，那你以后也不能利索。
　　“他本来在家不是这么邋遢的，也许是这两年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眼也不好使了，糊涂了，大家多担待吧。”工头边吃饭边说。
　　喝到了羊肉汤，大家的态度都好了些。
　　有的说：“老头岁数都这么大了，你还让他来挣这个钱干什么，你平时多给他两个不就行了？”
　　有的说：“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人伺候他，你还要他来伺候我们，这有点不好。”
　　有的说：“你自己想想，如果他那样给你做饭，你看到了，会吃吗？”
　　大家七嘴八舌，无非是想要工头换下做饭人。
　　众意难违，工头最好只好说：“好，那就按照大家的意思，换人。”我说：“切菜桌子也得换。”
　　一妇女接过话道：“得换，你看那桌子，该不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棺材板做的吧？看样子，用手都能掰断。”工头道：“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妇女道：“光说好话，你能给我们换人换桌子吗？”
　　我们的愤怒和争取终于有了结果，第二天，工头的岳父就没来，新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看上去也还干净利索。那旧桌子也扔掉了，替换的是一个崭新的方桌子。
　　干了将近一个月，新楼房终于盖好了。
　　完工的那一天，我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手掌上已起了一层茧子，摩挲一下脸，有糙糙的感觉。
　　虽然累，但将近二百块钱却就要到手了，这样的付出也值。
　　赵五问我：如果建筑队再有活，还干吗？我答：“不干了，我觉得我的右手不如以前好使了，不想天天出大力了。”
　　赵五说：“再跟着干一段时间，我也不干了。”
　　然后建筑队就跟着工头去另外一个地方干活去了。
　　我以为我的工钱很快就会给我，可是过了一个月还是没有动静。
　　我问赵五：“工头怎么不给我工钱？你的都给了吗？”
　　“哪有？我们的也都没给，说是等眼前这个活干完一块给。”赵五说。
　　“那我可不想等了，我不干了，他就得把钱给我，不然的话，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他就把我忘了呢！”我说。
　　赵五道：“应该不会忘，再等等看。”
　　我决定不等了，我得亲自到找工头要钱去。
　　工头的家在街北。我找到他时，他骑车刚刚到家。
　　看到我，他装作不认识我似的，冷冷地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掏出一支烟，递给他，他没接，我就自己点上。
　　我深吸了一口烟，道：“队长，上次给成教盖房子的钱，你给我结了吧？”
　　工头这才恍然大悟似的，道：“噢，王一元，我想起来了，要工钱是吧？应该给，可是小爷们你不知道，我现在手头真的没有钱，那些人的工钱我也没有给。”
　　我问：“就我这一个人的百十块钱，你也拿不出来吗？”
　　“你看你说的，要能拿出来我还能不给你吗？”说着，他就故意翻自己的衣袋给我看。
　　“啥时候能给我，你给我个准话，到时我来拿。”我说。
　　工头喉咙里“嗡”了一阵，道：“一星期后吧，过一星期。”
　　我想了一下，道：“好，今天是星期三，等下星期三的下午五点，我来找你要。”
　　工头说：“就这么说，你回去吧。”
　　我就回去耐心地等了一周。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再次来到工头家。但到他家后，只看到他的媳妇。我问工头去哪儿了，工头媳妇说可能是市里了，也可能找人要钱去了。
　　我想你丈夫在街里正干着活，怎么可能往市里跑，不会是你们两人合伙编瞎话骗我的吧。
　　“他真的没在家，他天天忙得跟什么似的，他去哪也不跟我说。”工头媳妇道。
　　“他和我约好，今天来拿工钱的。”我说。
　　“那他没来怎么弄？我也没钱给你。”工头媳妇双手一摊，说道。
　　又在他门口等了有半个小时，还是没见人来。我实在沉不住气，就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想到他可能还在带着人干活，我就准备去新工地找他。
　　之前听赵五说，现在他们在街东给谁建一个什么院子，我就走到街里，又向街东走去。
　　到了街东，没见到所谓的院子，但没想到却逮住了工头。
　　是在三孔桥头的桥西饭店里看到工头的。我到那饭店门口时，正好看他站在店里点菜。
　　于是，我就快步走进饭店，在他身后喊了一声：“队长。”
　　工头连忙转脸，一看是我，立即显出惊愕的样子。
　　我强作笑颜，道：“队长，我们不是约好了吗？怎么跑这来吃饭了。”
　　工头也堆出笑容道：“是这样的，本来我想回家的，谁知人家非得要请我吃饭，我不好推辞，只好来了。”
　　我说：“那我也不管了，反正现在咱们也见面了，你就把我的钱给了我吧。”
　　工头道：“不是跟你说了吗？这饭是别人请吃的，我身上也没有钱。”
　　此时，从外面走来一个男子，见我和工头争吵，就问怎么回事。
　　工头对那男子说：“你说这孩子拧不拧？我暂时没钱，有钱还能不给他吗？他上个月跟我干活，现在跟来要工钱的。”
　　男子就对我说：“再缓缓，今天我们要谈点事，他又没有钱，你在这缠他有什么用？”
　　“什么缠他，本来约好的，现在又说没钱了，根本就不想给，要想给随时都能给。”我生气地说。
　　我看到工头此时装出的一脸无辜的样子，真的觉得他讨厌极了。
　　我当时真想揍他一顿解解气，但要真揍了，恐怕钱就更难要了，说不定他再装装病，我还得再搭进去一些钱。
　　我用右手握住左手，将骨节弄出了响声。
　　请工头吃饭的男子看到了我右手上的残指，有点惊诧。我满怀敌意地看他一眼，他又显出了慌张。
　　男子问工头：“你欠人家多少钱？”
　　工头说：“不到二百块钱。”
　　男子道：“我没这么多钱，我也只有几十块钱。”
　　“你看怎么办？还得再等等。”工头对我说。
　　我干脆横下心来，道：“今天我就得在这拿到钱，你借你抢我都不管。”
　　男子道：“这孩子还真犟！”
　　工头也被逼急了，转过身对店主说：“兄弟你这有二百块钱吗？改天还你。”
　　店主道：“我找找看。”
　　店主回到里间小屋，过了半天，他才拿着一沓零钱走出来：“我这刚好能凑够二百块钱，多了可就没有了，就是都是零钱。”
　　工头道：“零钱好。”说着就接过钱，又从中拿出二十多元，递给我。
　　我一数，正好是我的工钱数，就道声“谢了”，转身出门。
　　出了门，才感觉到自己憋了一泡尿。想到这饭店的后墙根有个用秫秸围城的简易厕所，于是就拐过墙角，小跑几步，去那里撒尿。
　　站在厕所里，抬眼就能看到饭店后墙开的那个小窗户。刚尿完尿，就听到从小窗户传出的工头与那男人对话的声音。
　　男人：“问你要账的这孩子是谁啊？”
　　工头：“街上王为新的孩子，有娘生没娘养的，就是个生胚子种，这孩子不会好，我对你说，你看年纪轻轻的手就残了，等再大点，还不知哪儿会残呢！”
　　男子：“原来是王为新的儿子啊，其实这没娘的孩子也挺可怜的。”
　　工头：“可怜个屁，我刚才看你在这，要不是讲你的面子，我早揍他个龟孙了！”
　　听到这里，我立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以最快的速度冲进饭店里，一把将工头拉了过来，然后又一推把他摔在了地上，接着，照着他的身上就是一阵狂踢。
　　店主和那男子连忙过来拉我。
　　工头趁势站了起来，喊道：“你他娘的打我干什么？”
　　我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你刚才为什么骂我？我在后面厕所里，都听到了。你欠钱还钱，还了，你还咒我骂我，我不揍你揍谁？告诉你，你要是不服，咱就现在开始结仇，什么时候来找我都行，我奉陪到底。我告诉你，你欠我钱我没打你，现在打你，是因为你嘴贱。”
　　拉架的两人说：“算了算了，都是误会。”
　　“误会？他骂我的时候难道你们没听到？”我大声质问。
　　店主赔笑道：“给个面子，我也不是不认识你，以前你还和三锤子在这里吃饭，其实都是本街上的，犯不着动手。”
　　“要是别人那样骂你，你就能干听着？这我已经是讲究的了。”我对店主说。
　　工头自知理亏，只是气哼哼地瞪眼瞅我，没再言语。
　　“如果你再骂我一句，我让你爬着走，信不？”我对工头说。
　　工头半天憋出四个字：“看你能的！”
　　“你少说一句吧，事情就算过去了。”店主对工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