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谁也挡不住的事情来了（7）

　　狼群在我们预设的第一道防犯中，既显得不太友好，又显得小心谨慎。它们把主要的关注力量，从我们这里慢慢地转移到了附近兵团的牧业连队，短短的几个星期里，狼群先后祸害了不少兵团连队的羊只。最后，居住在山下连队的邱连长，他们带着民兵和制式武器弹药连夜行动骑着马上山来了。民兵们背着乡长眼中羡慕不已的钢枪，带足了子弹，他们过来的目的很明确很直接，就是通过各种办法甚至是用枪杀的手段，努力地减少狼群的危害。他们也同样接到上级的命令，西伯利亚野狼是一种国家级的保护动物，除了危及到人畜性命不能不打时，一般情况下不实施滥杀，否则就是违法犯法了。他们明白即使要打狼，也不能打得太狠了，不能去大量消灭，要做好打与防的有机结合，兵团连队要主动去帮助地方上的牧民一起防止狼害。所以，为了做好与地方牧民的有机结合，邱连长就不得不代表团场的连队多次前来，他和我们的副村长坐在一起，喝着白酒奶茶，吃着手抓羊肉，商量出了一个大致有效的办法。因为邱连长他们有枪支和弹药，可以支援给我们村子一些用于防狼的炸药，这样的使用炸药能有效地防止狼害的加剧；同样，他们也采用和借鉴了我们牧场的一些好作法，也采取层层设伏、分出不同层次的办法，体现了以预防为主、打防结合；然后，双方划定出连队和确吉克牧场之间各自管理和设置伏击的区域，避免因为打狼而发生伤及人畜的事件发生。以前，这样的事件也曾发生过多次，就是因为误伤了人、误杀了牲畜，结果引起过兵地双方之间的诸多矛盾。
　　当天晚上，他们在研究协商好了具体的工作之后，因为天黑路远没有走成，而是按照哈萨克人天黑时留客食宿的习俗，让邱连长一行在牧场里住了下来，充分发挥出了积极配合地方开展工作的作用，在酒桌上和牧场上的牧民结合了起来。
　　奶奶、我和卡德还有和巴莎，围坐在毡房一角的小桌子上吃饭。我们亲眼看到这群男人们又一次热烈热情和热火地聚集在一起，用牙齿咬开了瓶盖，高度数的浓烈白酒被打开了，顿时，一片刺鼻的酒味迅速弥漫着毡房的各个角落。漂亮妈妈在铁皮的灶炉旁手脚忙碌地炒着热菜，煮着抓肉，烧着奶茶。男人们则在充满民族友情的友好气氛里，大喝了一场、高唱了一场、狂跳了一场，在醉态里搂在一起、抱在一起、又兄弟在一场。最后还是大碗的喝酒、换亲订亲地酩酊大醉了一场。最后，一个个扑扑嗵嗵地倒下来，像一片等待收割的麦穗，低着头颅沉沉地进入了甜蜜梦乡。
　　夜色像一波波卷起的海浪，翻越着起伏不定星光点缀的山峦。我们三人头枕在奶奶干枯的胳膊和腿脚上，在大毡房旁边的一间小毡房里沉沉地睡去。即使是在梦里，我们仿佛也能听到男人们高唱的歌声，听到他们开始有些语无伦次的笑语狂欢。
　　即使身在苦难之中，人仍然是一种需要欢乐、自我制造快乐的睿智动物，因为，唯有快乐才是苦难的真正对手。
　　就在当天晚上，我们面对着爷爷留下的这张熊皮发了惊讶，这是一张非常之大的熊皮，足以裹得上两个成年的男人，看得出来这头野熊生前的巨型体格。在一番简单的祭祀后，熊皮就被奶奶使用了。她用锋利的小刀割下一片，再把割下的这块皮子悉心地分成均匀的几个小块，然后，分发到我们的手里，让我们飞也似地跑出房去，迅速地置放在羊圈的四个不同角落。没想到，这样做了以后当天就起了明显的效果。第二天早上，我们起床后在羊圈和生活区四周的泥土地上，清晰地看到一大片狼群徘徊驻足的杂乱痕迹。一朵朵梅花瓣状的狼足印重叠交织在一起，有轻有重，有大有小，看得出来它们在熊皮的新鲜气味里，充满惧怕疑虑、犹豫不决的回避和不安后退的心理。巴合台尔指着狼足印告诉我们说，这可是野狼一家子在夜里集体出来活动的企图和证据。然而，吓唬的办法终究起不了决定性作用，毕竟会被聪明的野狼发现。果然没过十几天，这些低级防范的伎俩就被聪明的野狼们彻底识破了，这一次狼群算是圆满地完成了捕猎行动，从羊圈里顺利地捉走了几只肥美的绵羊。第一道防线被狼群突破后，我们只能转入第二道防线。临近傍晚时分，牧场附近的小路上和羊圈四周处，还有居民的生活区附近，男孩子们结着伙来回的走动，用红红的烟头一枚枚地燃放着小炸珠、二踢脚、大红雷和冲天炮次递开放，炮仗声、说笑声和喊叫声响成一片，宛如过节。大人们则选择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来到山谷里的中央，找到一片地势较高的坡地上，点燃导火索放响了自制的炸药包，“轰隆”一声巨响之后，重重山谷久久地回落着。人们试图通过火药的气味和巨大的声响来吓唬狼群。开始时，大概这群野狼真的被人类这种明火执仗的强势作法给吓住了，远远地离开了人群和畜群，夹紧了尾巴着实地老实和安静了一个时期。可是，不到半个月，狼群们终于想明白了，根本不再理会这种看似可怕却毫无用处的声音恫吓，愈发地变得肆无忌惮起来。最后，村长实在没了办法，独自一人背着双手走到毡房里，对着巴合台尔下说：巴合台尔，让乔和卡德俩个孩子行动吧！
　　是！得到了命令，我们如憋足了劲头的离弦利箭，“唿”地冲了出去。我们肩膀上背驮着几个沉重的狼夹子，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牧场附近走去。按照奶奶教给的办法，就是要在狼群活动频繁的区域，在它们不会太留意的观察和出发地点，设置了埋伏的机关，放夹子打狼实施实质性的反攻。
　　也许隐藏在血缘里的基因发挥了作用，这种基因即使是在潜意识里，仍能激发起一个人的全部潜力。卡德一改过去记忆中的笨拙印象，他敏捷的身手、灵敏的嗅觉和对狼性的触类旁通，立刻让我对他另眼相看起来。这家伙天生就是一个打猎的好手，肯定像他的爷爷了，我内心里暗暗地称赞道。他蹑着脚步走在小路上很快转了一圈之后，马上就找到了狼群经常出没和出发的地方。当我准备动手在小路上挖坑下夹子时，卡德却立即制止了我，他坚定地挥挥手示意我立即停止下来。
　　为什么？我用手指了指布满狼脚印的小路，再用满腹狐疑的目光瞅着他。
　　别看路上有这么多狼的脚印，可是，你要是埋了，肯定打不上狼。所以，你要把夹子埋在小路的两边、狼脚印的旁边才行。卡德认真地告诉我。很可能他看到我充满不解的目光，便跟着解释道：狼与其它动物不同，除了狡猾多变，也生性多疑，它们嗅觉灵敏，能立即嗅出人类来过的气味，它看到路上设置的诱饵，肯定不会上当，一定要绕开小路走旁边。所以，要尽量选在路边的地方挖坑放夹子，还要把一些诱饵尽量地放在路中间，这样做才能让生性多疑的狼上当。当然了，这种狼上过一次当之后，对这样的诱惑就不会再上当了。我们一定要从狼的心理中学会猜测人类的想法，不断改变着思维的方法才行呀！
　　我极其佩服地向卡德伸出的v形手势。在我的晃动中，他看到了表扬羞涩地一笑。
　　轻轻地洒着浮土、在浮土的上面摁着拳头做着伪装，最后才顺着风向，绕过了野狼行走的小路，不留丝毫痕迹地撤离了设伏的现场。直到此时，我才突然发现亲爱的卡德有多么的可爱！他已经让我在短短的时间里，对他充满着从未有过的好感，有了一份充足的依赖和可信感。我想，他是我的生活中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老师，他的聪明不在于学习成绩的高低，不在于考试分数的排名前后，也不在于他是否会投人所好、为人机巧。而在于他能处理好生活和实践中那些既机敏又需要智慧去解决的实际问题，能够非常直接有效地解决好生活里不常出现的困难。望着满头大汗的卡德，在顿生羡慕和嫉妒的同时，我的内心早已经产生出无限的感叹。卡德的行为，卡德的优秀，甚至是卡德的智慧，都让我不得不反复怀疑现行的教育是不是真的出现了问题？是不是在年轻人的教育过程中，教育失去了最初的本意，变成了一种只会教育成功学，而彻底背离了教育的育人心灵的初衷？教育是不是在严格繁杂的考试衡量里，或多或少地忽视了人性的关注，完整地失掉了教育的前途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