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母亲回到家，樊成林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着杂志。
　　“成林，今天没有出去？”母亲问。
　　“没有。”樊成林头也不回地回答。
　　“最近有没有什么好消息，给妈说说。”母亲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妈想听什么样的好消息？”樊成林放下手里的杂志，看着对面的母亲问。
　　“我听张姨说，你最近和一个女孩子走得特别近。”
　　“她从哪里知道的。”樊成林内心一时紧张，他和俞中慧的事情，张姨是不可能知道的。母亲这样说，那张姨所说的那个女孩又是谁，樊成林一时想不起来。
　　“你的事，妈心里一直挂念着，张姨就是妈的眼线。”说完，得意地看着樊成林。
　　“妈，我有什么事嘛！”樊成林不安地坐在那里。
　　“你从实招来，那个刘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母亲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走到他的旁边坐下悄悄地问他。
　　樊成林一时明白过来。
　　“我们只是朋友，没什么。”樊成林说。
　　“朋友？恋爱都是从朋友开始的，难道一开始就得以情人来相称啊！”母亲说。
　　“妈，你就别瞎猜了，我和刘娟真的没有什么？”
　　母亲看着他一脸的实诚，但又不能否认从张姨那听来的消息真假。她不放弃，继续向他发问：“最近，我特别留意你。”
　　“你留意我做什么？”樊成林一脸疑惑地看着母亲。
　　“最近你每一次回家，脸上那股兴奋劲，像舔了蜜一样，中头奖了么？让你那么兴奋。”
　　“难道只有中奖才能开心吗？还是妈希望我每天回来，愁眉苦脸的样子。”
　　“也不用那样，但你的表现不正常，平时不见你笑一个，最近总是偷偷地笑。肯定有什么事向妈隐瞒，你快说，让妈也开心一下。”母亲催促他。
　　“真的没什么。”樊成林说完，想起身想离开，母亲一把拉住他坐下来。
　　“你今天不给妈说清楚，你不能走。”
　　“这事，以后再跟你说。”
　　“那意思说，你恋爱了。”母亲疑惑地看着他。
　　樊成林点点头。
　　“是刘娟吗？”母亲问。
　　“不是。”
　　“那是谁？”
　　“妈，这事，以后再说，可以吗？”说完，起身离开。
　　母亲坐在沙发里，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无法去猜测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事还不敢跟她公开，心里闷闷不乐。
　　樊成林与俞中慧的事，暂时还不想让母亲知道。因为他怕母亲不同意，就算母亲没什么意见同意了，也不见得在他身边某一些人的眼中，也能得到理解。感情虽真，但有多少真感情会因为世俗的眼光，往往无疾而终。他不想因为这些，去扰乱他们之间的正常恋爱。
　　樊成林的担心是正常的，在他生活的地方，男女的恋爱，如果双方在某些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异，会受到一些世俗的眼光冷嘲，流言蜚语的抨击。他与俞中慧的恋爱，在年龄上存在一定的差异，加上俞中慧的家境殷实，如果现在说出来，让身边的人知道，会说他攀高枝，被包养，这些情况，他都不允许出现。因此，他隐瞒着，无非是想更好的保护他和俞中慧之间的感情，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至于刘娟，他对她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当一个久违的朋友。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酝酿着如何跟她说明白。然而，一直拖到现在。
　　他觉得事情不能再拖下去，时间会折磨人，也会让一些本来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更进一步地发展下去。到那时，他想去解释，也是有口难辩。感情这些事，他一直都不是很擅长，如今，有了恋爱的初醒，他才知道，情感这些东西，强求或者一厢情愿，最终的结局也是人走情淡。
　　走出家门，他坐上自己的车。音乐响起，他慢慢地开着车，在小镇上转悠。今天，他不需要客人来打扰，他想一个人，留给一些时间，想着最近的自己，生活是怎样，他需要什么样的将来。一时间，脑海里一片混乱。经过刘娟上班的地方，他停了下来，没有急着下车。
　　时间已是中午，没有一丝微风，太阳不依不饶地当空散发出最大的热量，行人脚步急匆匆，对于阳光如此的厚爱，他们不敢全部接受这一份热情。因为行走迅速，满脸通红，汗水从油腻的脸上不停地滑落。坐在车里的樊成林，把空调开到最大，从挡风玻璃射进来的日光，空调的冷风，也无法很好地去调解车内温度。樊成林后背，已有了一块汗湿。
　　他熄了火，从车上走了下来。走进刘娟所在的工作地方。
　　“欢迎光临。”店内的服务员看到他走了进来，热情地向他招呼。
　　樊成林微笑地回她们。问一个服务员有没有看到刘娟。
　　“她刚才跟两个警察走了，可能现在在镇上的派出所。”服务员说。
　　“跟警察走了。发生什么事？”樊成林惊讶地问。
　　“不清楚。”
　　“他们去了多久？”
　　“两个小时了。”
　　“谢谢你。”说完，樊成林离开。
　　……
　　车停在镇上的派出所门前，刚停好车，看到刘娟从大门走了出来，一脸悲伤。
　　攀成林向她走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樊成林问。
　　刘娟两眼无助地看了看他，忍不住的眼泪，落了下来。
　　樊成林心里慌了。
　　“发生什么事了？”樊成林再次问她。
　　刘娟低泣一会，樊成林在一旁，心里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过一会，刘娟才说：“张小琳，她——她死了。”
　　樊成林呆住了。
　　刘娟靠向他，樊成林如木头一样站着，任由刘娟的头伏在他的胸前低声哭泣着。
　　刘娟哭了一会，才在樊成林的相扶下，回到车里。
　　一路上，樊成林默默地开着车。刘娟在车后座里，神情茫然地，两行泪水，不断地在脸庞上划出清晰的泪痕。
　　刘娟请了假，是樊成林帮她请的。
　　他开着车，沿着小镇的街道无目的地行走着。他手里握着方向盘，眼睛时不时地看着后视镜里的刘娟。他叹了叹气，对于张小琳的不幸，他心里感到悲哀。虽然对她仅有过一段模糊的记忆，如今听到她的死去的消息，内心也不免产生了同情。他不知道，事情是怎样的一回事，使得刘娟现时如此的伤心。
　　车停在一个靠海的堤岸边，樊成林坐了一会，慢慢地说：“咱们下去走一走。”说完，自己下了车，给刘娟开了车门。
　　沿着这一条堤岸，迎面吹来了带有咸味的海风，闷热的天气，此时也无法在两人之间，产生了臊动的情绪。气氛一下子进入了冰点，两个人的心，都为死去的人，寄上了深深地哀思。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太阳无法躲过云层的诱使，投进云层的怀抱，仍不忘继续散发出它的激情。
　　天边的云彩，留下了一片美丽的霞光。
　　“现在你能说说，张小琳的事吗？”许久，樊成林试探性地向刘娟发问。
　　“她是自杀的。”刘娟不再哭泣，声音缓慢地说。
　　“因为什么？”
　　刘娟没有回答，眼睛看向海的另一边。她不愿意说，樊成林也不再追问。两个成年人，坐在水泥铺就的堤岸上，享受着海风的吹拂。
　　夜幕降临，樊成林提出送她回去。
　　“张小琳的事，希望你以后不要提了。”下车后，刘娟对他说。
　　“好。”樊成林答应她。
　　离开刘娟，车里的樊成林，突然想起了赵忠林之前提过的那条新闻，心里突然明白了。他嘴角向上笑了笑，打着方向盘把车调了头，往家里赶去。
　　张小琳的死并没有带给樊成林过多的痛苦。他和往常一样，出车，接送客人。
　　“成林，给，先还你这些。”陆大哥来到他身边，把手里的一叠钱递给他。
　　“我不着急，你若有急用，先留着，日后有松动了，再还也不迟。”樊成林客气地说。
　　“现在暂时不急用，手里有了一点，先还上。”
　　“既然这样，我就拿了。”说完，看到陆大哥一脸坚持，笑了笑，把钱放进自己的包里。
　　“听说，上次你相亲了一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陆大哥饶有兴趣地向他打听一些私人的事。
　　“吹了。”樊成林不敢把张小琳死的消息告诉他。
　　“什么原因呢？”
　　“别人看不上咱是一个跑车的。”
　　“这也难怪别人，毕竟现实生活就是这样，没钱，感情很难谈。缘分这种东西也很难说，说不定，以后会有好的等着你。”陆大哥看着一脸不自信的樊成林，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他。
　　“是吧！反正我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只是拗不过母亲。”樊成林无奈地说。
　　“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这也怪不得你母亲这样。”
　　说到这里，陷入一阵沉默。
　　“陆哥，最近天气热得很，有时拉一个客人跑一趟，油钱都不够。”樊成林打破车内两人沉默的气氛，把话题转移到他们的行业中来。
　　“的确，不开空调，车里又热，开了空调，成本又升高了。这一行，越来越不好弄了。”陆大哥担忧地说。
　　“有没有想过自己找一点小生意做？”
　　“想有什么用，要有本钱才行啊！就算有本钱，像我这样，十几年如一日呆在这一行当，重新去面临新的东西，一时也难以有所收获。”
　　“也是。不过，我倒想把车卖了，去找个门面，做点小营生，也免得整天坐在这样的小空间里强。”
　　“你还年轻，还没有结婚，有想法是好事。不像我，一家人等着，哪天我动不了，他们就张口等着，生活，不容易啊！”陆大哥叹了叹气。
　　“这也不能这样说，人总得有理想，有很多例子也说明了，成功不是很难的一件事，只要自己去尝试，说不定，也有成功的机会。”
　　“对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说还可以，我都四十好几了，儿女还小，想撒手不管去实现自己的理想，那是不可能的。”
　　“陆哥年轻时，应该有理想吧！”樊成林问。
　　“每一个人年轻时都有自己想追求的理想，我也不例外，不过，这些年，都给方向盘磨没了。现在只求生活不缺，肚子不饿，身上不冷就行。”陆大哥说完，呵呵地笑了起来。
　　樊成林一时无话，听着收音机里放出来的音乐，陷入深思中。他自己的理想，或许到现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成林，我老实问你一下，你真的没有对象？”陆大哥问。
　　樊成林犹豫一下，看着陆大哥。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这样看着我，想让我猜吗？”陆大哥直爽地说。
　　“应该算是有了。”樊成林等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应该算是有了，你说清楚一点，让我好明白。”
　　“这事，不好说。”樊成林一时心烦，不知如何向陆大哥解释。
　　“还有什么事说不得，如果你没有，我有一个亲戚家的女儿，刚毕业，年经和你相仿，加上我与你接触时间不短，看你小伙子实在，想给你搭个线，怎么样？”陆大哥说。
　　“这不需要了吧！”樊成林犹豫地拒绝。
　　“你说说，为什么不需要，我在听。如果你已经心里有人，那是好事，如果没有，这个媒，大哥给你说说。”
　　“其实，我心里有了人。”许久，樊成林才说出心里的话。
　　“那是好事啊！你这个孩子，隐藏挺深的。”陆大哥哈哈地笑了起来。
　　樊成林脸颊红了起来。
　　“给哥说说，你心里的人怎么样？”陆大哥追问着，好像马上要掏尽藏在樊成林心里所有秘密。
　　“在我的眼里，完美！”樊成林想着俞中慧，心里美滋滋的。
　　“你母亲知道吗？”陆大哥问他，看到樊成林脸色一沉，马上接着说：“应该不知道，如果知道，她就不可能整天逼你去相亲。”
　　“我不敢告诉她。”樊成林悠悠地说。
　　“为什么？”
　　“怕。”
　　“有什么好怕，只要你喜欢，难道你母亲会强硬拆散你们。”陆大哥不解地问。
　　“就是怕。”樊成林说。
　　“给哥说是咋回事，让哥给你作个胆。”陆大哥说。
　　“其实，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没有过不去的坎，有时候，人就是会想多，前怕狼后怕虎的，其实生活，只要勇敢地跨出一步，后面的事，就好办了。”陆大哥继续鼓励他道。
　　“说是这样说，不过，我和她的事，不是一句两句就能给人说明白。”樊成林淡淡地说。
　　“你们之间存在一些问题？”
　　“确实是有些问题。”
　　“现实的还是世俗的。”
　　“两者都有。”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一会。陆大哥从烟盒里抽了两根烟，给樊成林递过去一根，樊成林笑着拒绝。陆大哥点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成林啊！其实哥也是过来人，有些时候，生活就是比人想的还现实，不过，当你过得不如别人的时候，就不必要去想着去攀比。没有了攀比，生活其实也是过得很好。再富的人，也是几十年的人间烟火，再穷的也一样。人与人之间，什么样的眼光都有，你在意它，就越容易让你掉坑，然后亲手埋了自己。既然这一些东西都不能选择，何苦要去给自己一个下不去的台阶。有时候，多在内心里想想，或许就明白了，其实一些过往的追求，在当下的生活去回想，也只不过一团烟雾，当时看不见，待看见了，眼前还是一样的景象，只不过换了一下心境而已。”陆大哥等眼前的烟雾散后，指着挡风玻璃外的风景，语气深长地说。
　　樊成林点点头。
　　“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对你喜欢的人是怎样的一种理解。既然在你的生活上出现了，你就应该让她明白的在别人的面前呈现出来。遮掩的东西，虽然美丽，但不长久。感情最怕是双方有所顾忌，长久下去，再好的情感也会有问题。就好比你在一群散乱的蚁群中抓一只蚂蚁，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要抓到因你一时疏忽而咬了你一口并掉到这群蚁群中的蚂蚁，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你能抓到它，那是你的缘分。因此，对于你，我只能这样对你说，不管未来如何，你要保持你最初的心，好好地待你生活上出现的人。”陆大哥把烟蒂丢向车外，看着一脸茫然的樊成林，意味深长地劝着他。
　　“我知道了，谢谢你，陆哥。”樊成林说。
　　陆大哥笑了笑，继续说：“哥今天跟你说这些，希望你理解，不要嫌哥罗嗦。”
　　“不会，今天还多谢哥的提醒，往后我知道怎样做了？”
　　陆大哥离开他的车，到车外，提高声音地接着电话。
　　樊成林呆在车里想了一会，便起动引擎。
　　他要去找俞中慧。就现在，他急切想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