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查明真相
作品名称:花落成殇 作者:夏竹 发布时间:2016-05-03 10:40:26 字数:9476
数日后,原本昏昏沉沉的神智渐渐清醒,睁开紧闭的眼帘,对上的,是贺兰羽的眼,脉脉深情。
“王……”冰璃开口唤道。
贺兰羽一怔:“你……醒了?”
“嗯……”
贺兰羽默不作声,只是直直的看着冰璃,冰璃不解地看着他。
忽然,他俯下身,拥冰璃入怀,冰璃并未拒绝。由他就这样抱着,她听到他沉稳的呼吸,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是靠的这样近,许久,贺兰羽才放开冰璃。
“你……好好养病,这几日的政务,我都放在了一边未曾打理,所以……最近会很忙,请你体谅。”
贺兰羽深邃的瞳孔沉淀出层层温柔,像是那平静的湖面泛起的涟漪,让冰璃觉得自己就是那湖中的一只小舟,心甘情愿的沉陷于这盈盈湖水里。
贺兰羽走后不久,贺兰英快步走了进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欣喜若狂:“玉儿……我是不是在做梦?”他一把抱住冰璃,附在她耳边低语,语气深沉炽热又带着哀伤,“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老天爷对我太好了,我的玉儿没死!没有死!”他将冰璃紧紧搂住,生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冰璃只有沉默,心有忌惮。贺兰英,你知道吗?那天贺兰羽和追影的谈话我都听到了,雪痕是你杀的吗?
近几日,在太医的悉心照料下,冰璃的身体渐渐好转,能下床走动了。贺兰英这几天像着了魔一般,天天送好多东西到暮风院。第一日是描金刺绣的绫罗绸缎,第二日是花露整酿的胭脂水粉,第三日是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
冰璃实在忍不住了,抓了一个小宫女问道:“为什么每日都有赏赐送来?无功不受禄,我不要,你统统拿回去,你要有用可以全拿走。”
“玉姑娘……这是殿下赏给你的,奴婢怎敢……”小宫女躲过冰璃的目光,也不知如何是好。
“玉儿……”这时,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不喜欢吗?”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无功不受禄,而且,我好像也用不着吧。”
贺兰英微微有些失望,说道:“那玉儿喜欢什么?我再送给你。”
“不必了,殿下赏给玉儿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也真没有其它喜欢的东西,殿下不用再送东西给我了。”
贺兰英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一向高傲的他也会有这样的表情,真是难得啊,他低头默默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看到你醒过来……很高兴……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有多高兴,所以才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把我所能给的,全都给你……”
字字真切,出自肺腑,句句情深。冰璃的心竟然有一丝感动,莫名的感动。
“贺兰英……告诉我,雪痕……到底是谁杀的。”这些日子藏在心里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贺兰英一怔,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说道:“玉儿,你是在怀疑我吗?”
冰璃默不作声,屋内静谧得诡异。
这些日子,冰璃坚持搬回暮风院住,默默地养病,性子也越发安静,旁人都以为她渐渐走出了雪痕之死的阴影,然而,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一刻也没有忘记过,雪痕,我答应你要好好的,笑着活下去,但是我一定会查出杀害你的凶手,不管此中有多少阴谋,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入夜,云雾萦绕着月亮,沉重得怎么也拨不开。
“林姑姑管理宫中起居,知晓宫中各事。我想问问……关于那夜的事,姑姑所知多少?”
“我知道姑娘执念雪痕公子之死……想查出幕后真凶。但……我毕竟是个下人,不好妄自猜测,不如我带姑娘到处走走,想知道什么,自己问便是。”
“好,有劳姑姑了。”
林姑姑带冰璃去找了一个澹台灭明手下的小侍卫,据说,那夜他也在场。
“那天晚上,我们跟将军巡逻到此处,忽然听到屋檐上似乎有动静,将军说——都这么晚了,又是这个追影,天天在屋顶上飞来飞去,瓦都被他掀掉了,待本将军上去看看!不知过了多久,恍惚听到将军在上面跟谁争执了两句,之后便下来了,嘴里还骂着‘女人就是麻烦’。除此之外,倒没有说别的。”
“女人就是麻烦?这位大哥,你还知道现场的其他情况吗?”
侍卫低头想了想,说道:“那日清理现场的侍卫中,有一个是在下的同乡,不如我带姑娘去问问?”
“有劳了。”
那个侍卫的同乡告诉冰璃,在现场发现了两件信物,一件是皇子殿下的玉佩,还有一件是带着异香的香囊。
为什么贺兰英的玉佩会在这里?难道他来过?带着这一串疑惑,冰璃又跟着他找到了仵作。
“雪痕公子死因复杂,先是被人封了全身穴道,这种点穴手法能让人在几个时辰之内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似乎是青木阁的功夫。”仵作捋着胡须,努力回想着那夜的发现。
青木阁……为什么这么耳熟……那夜,追影好像说过,“追影自幼师从青木阁,杀人讲究快狠准,一招毙命”。
“之后,又被人在胸口上刺了一刀,凶器细长尖锐,不像是匕首一类的利器……不过,这次出手手劲却小了很多,和点穴的竟不像是同一个人。雪痕公子因无法动弹,失血过多,待穴道自动解开后,一时撑不住,从屋顶滚落,额角撞在了坚硬的假山石上,因此致命。”
冰璃的脊背有些僵硬,内心翻涌。
仵作又给冰璃看了当时雪痕穿的衣服,衣服的前襟一小片血色浓重,如今却已干涸。此外,还在衣服上找到一根细直的长发,经对比,并不是雪痕本人的。
回到暮风院,回想当时的种种,冰璃心里乱成一片,好像贺兰羽和贺兰英都有杀雪痕的嫌疑,又好像都没有,而且证据更直指贺兰英。可是,贺兰英要杀雪痕早就可以杀了,何必大费周章的用这种办法杀他?而贺兰羽要杀雪痕更是易如反掌,听说追影是职业杀手,不会留下这么多证据。到底谁在说实话,谁又在演戏,人心,永远是最难懂的。
“姑娘,你还好吧?”
林姑姑唤了冰璃几声,她才收回渐远的思绪,胸口有些闷。屋内弥漫着熏香,皑皑生起青烟。
“姑姑,贺兰英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虽然殿下的母亲是宠妃,也正因为如此,殿下从小到大都活在其他嫔妃的嫉恨之中。我还记得殿下刚出生的时候,有人收买了乳娘,想置他于死地,若不是当时殿下哭声大,说不定早就……三岁多时,有人在他的食物里下毒,幸而我被发现,殿下才逃过一劫。六岁时,殿下在池塘边玩耍,忽然被人推进了池子里,凶手至今不知道是何人……十岁和先皇去打猎,被一个面生的侍卫故意引到了陷阱里,被人救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十六岁时,先皇的一个宠妃突然暴毙,所有的证据都指证是殿下下的手。先皇震怒,差点废了殿下……诸如此类种种,便是殿下的成长历程。或许姑娘会觉得殿下骄纵任性了些,但,那只不过是他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我深知殿下的心肠并不坏,也从来不会想去伤害任何人。”
冰璃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继续问道:“那……贺兰羽呢?”
“摄政王的母妃本是秦月国的公主,遵父命嫁给太宗和亲,太宗早有宠姬,对莲妃娘娘颇为冷淡。后来,娘娘与一名侍卫有了私情,太宗知晓后非常震怒,亲手杀了莲妃娘娘,那一幕……正巧被年幼的摄政王看到了,从那时候起,王就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再加上太宗时常怀疑王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宫里也有不少流言蜚语,王打小就在旁人的冷眼和怀疑中生存,这才渐渐养成了如今的性子,看起来对什么都很淡漠,却又很暴戾,在他面前耍手段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但是他的内心却是很脆弱的……漆黑的夜里,王会害怕黑暗,所以都必须点亮蜡烛,而且要灯火通明……我看得出来,两位主上都是真心喜欢姑娘,皇子殿下的软弱只在姑娘的面前表现,王是戒心极重的人,旁人皆靠近不了三尺之内,却唯独对姑娘不设防。正因为如此,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做让姑娘伤心的事。”
“是吗……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喜欢的不是我,这样,雪痕也就不会死了吧。”
林姑姑叹了口气,说道:“傻姑娘,早点睡吧,先把病养好了再想其他的好吗?”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起身,去庭院走走,凋零的花瓣反射着夜晚的寒光,是那样苍白无力。
“璃儿,还在想雪痕的事吗?”
冰璃转身,看见玄幽王正在自己的身后,说道:“雪痕虽是杀手,但他从来未曾滥杀无辜,亦算是我的朋友,如今他无故身亡,我要为他查清真相,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璃儿,你在宫中查案凶险万分,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有闪失,让我如何是好?”
“多谢王爷提醒,冰璃自会小心提防,若我真的遭遇不幸,亡于西盛,与王爷无关。”
“璃儿,你……何必如此固执。”
“冰璃再次谢过王爷劝告。但王爷有所不知,这些日子,一直是雪痕在身边保护我,照顾我,我们虽无男女之情却有朋友之谊,真相要查,真凶要捉,无论是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此事王爷莫要插手,我不想王爷卷入无谓的斗争之中。”
“璃儿胆量不输男子,千夜不再多说什么了,若璃儿有需要,本王定全力相助。“
“多谢王爷,那晚王爷前来暮风院,却不想遭到行刺,不知王爷是否已查得真相?”
“此事本王已有眉目,捉拿真凶也不急在一时,本王的事,本王自会想办法解决,璃儿不用担心。于本王而言,璃儿的安危才是第一要紧的。”
听到上官千夜的话,冰璃心中百感交集。
回到暮风院,浓重的夜色中有什么东西在莹莹烁烁,从眼前划过,是萤火虫,它的身后点亮着淡绿色的光,仿佛要将这片夜空照亮。
几年的时间里,小小的幼虫呆在茧里,把自己对生活的向往,对爱情的希望,满满地包裹在自己的茧里。它们破茧而出,只为了在黑暗的夜空中闪光——为自己等待的人,明起一盏小小的灯。萤火虫的一生,为了爱而蜕变,为了爱而消逝……很盲目,很纯粹,很彻底——没有后路。
三日后,一场好戏拉开帷幕。
后宫晚宴上,冰璃只是神情抑郁地坐在一旁,默默喝酒。舞台上,小怜一曲楚腰跳得十分妖娆,尽态极妍,连贺兰英的目光都不由得被她吸引。
舞毕,小怜款款走到贺兰英身旁,问道:“殿下,小怜这支舞……跳得如何?”
贺兰英轻挑眉毛,唇角微扬,说道:“很好,你的舞技又有长进,本殿下很喜欢。”
“多谢殿下夸奖。”小怜一脸娇态。
“来人,有赏!”贺兰英一扬袖袍。
“殿下,小怜不要赏,小怜能不能……坐到殿下身边?”
“怎么不可以?”
“谢殿下。”小怜一靠近贺兰英,就仿佛被人抽了骨头,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
贺兰英淡淡地看了冰璃一眼,眼前这一切还真是郎情妾意,甜蜜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贺兰英半扶住小怜的纤纤细腰,在她的脖颈处轻轻一嗅,笑道:“好香啊,你擦了什么香?”
“回殿下,那是小怜随身香囊的香。”
“哦?是吗?让我看看可好?”
小怜点点头,掏出一个红色香囊。贺兰英伸手接过,细细品鉴,说道:“这香囊上的刺绣,还挺好看的,倒不像是宫中匠人的手艺。”
小怜妩媚一笑,说道:“小怜的香囊都是自己绣的,殿下若是喜欢,我明天给殿下绣个荷包,可好?”
“好。”贺兰英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
小怜靠在贺兰英的怀里,颇为得意地看了冰璃一眼。贺兰英倒不以为意,轻轻捻了小怜的一缕秀发,笑道,“我记得……之前赏你的那支金孔雀步摇,是你常戴的,怎么近几日……却不见你戴了呢?”
小怜听闻此话,脸色微变,但旋即又恢复了平静,说道:“那……那支步摇有点重,戴着头沉,所以……所以搁起来了,殿下若喜欢,小怜明天就把它戴上吧。”
贺兰英擒住她的下颌:“无妨,你爱什么时候戴,就什么时候戴,若是不喜欢了,本殿下再赏你别的就是了。”
小怜受宠若惊:“多谢殿下。”
是谁前几日还说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给冰璃,把他所能给的全都给她?如今,他却与小怜在这举止暧昧,言谈亲密,只听啪的一声,冰璃用力摔碎了一个琉璃杯。
贺兰英眯了眯眼眸,说道:“玉儿!你这是做什么?”
“手滑不小心摔碎了而已。”
只听小怜咯咯一笑,说道:“妹妹撒谎了,哪里是手滑,我刚才分明看到,是妹妹把那个杯子丢出去的。”
“是我丢的,那又如何?殿下既然如此大方爱赏人东西,想来也不在乎这一个杯子吧。”
小怜掩唇一笑:“妹妹这是在吃醋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小怜以一副胜者的姿态看着冰璃,说道:“姐姐不敢分妹妹的宠爱,不过,殿下喜欢谁,爱赏赐谁,那是殿下的心意,姐姐也控制不了。妹妹说,是吗?”
冰璃没有搭理小怜,只抬眸看向贺兰英,无限酸楚道:“殿下不久前,还说喜欢我,这会儿,却又喜欢上别人了,殿下的心,变得可真快啊……”
贺兰英似有一瞬的微怔,眼中闪过一抹不忍,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如常,说道:“若不是你与那个刺客纠缠不清,本殿下也不至于对你心灰意冷……”
“所以,你就杀了他吗?”
“谁说,是本殿下杀了他?”贺兰英眼底燃起了怒火。
“若不是你杀了他,你的玉佩有如何会掉在案发现场!证据已经确凿,殿下还想抵赖不成?”
贺兰英只是深深的望着冰璃,沉默不语。
“即便是殿下杀了他又如何?殿下这般宠你,你还和那个男人纠缠不清,殿下杀了他自然是理所应当的!”小怜在一旁帮贺兰英搭话。
冰璃直直看着贺兰英,说道:“所以,真的是你杀的吗?”
贺兰英面无表情:“你觉得呢?”
“殿下已经很仁慈了,不过是让那个刺客血尽而亡,换成是我的话,早就将他……”
忽然,只听小怜尖叫一声,原来是被贺兰英用力攥住了手臂。贺兰英怒目而视,说道:“你如何知道——雪痕是血尽而亡的?”
小怜大惊失色,连忙说道:“我……我是……听说的……”
“即便是后宫传言,也未必涉及真正死因!你却是听谁说的?竟然知道得如此准确?”
“想必,是听她自己说的吧……”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波澜无扩,平淡的不带任何情绪。只见贺兰羽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看见我们后,点头示意,“对比过了——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冰璃站起身,怒视小怜,说道:“你……为什么要杀雪痕?”
小怜吞吞吐吐说道:“谁……谁说我杀了他……你……你不要诬陷我。”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吗?”
“胡……胡说!哪里有人证,哪里有物证……”小怜看着贺兰英,无限娇柔,“殿下,妹妹她……”
“嘘……好好听着,乖。”贺兰英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那就拿出来给你看看!”
追影上前一步说道:“那天晚上,我照例在摄政王的寝宫范围内巡视,忽然听见屋檐上有极轻的脚步声……
“是你!”
“……”
“我警告你,别做的太过分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若不是王有吩咐,我早就一剑把你打下来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摄政王没做过什么坏事,自然不用怕我查探!”
“不管王是怎么想的,这里始终是我的守卫范围,别当我是瞎子。”
追影继续说道:“我和雪痕没说几句话便交起手来,雪痕的武功不及我,几招后便渐落下风。但我始终记着王说过不能动他,所以,只是暂时封了他的穴道。我当时心想,就在屋顶上晾他几个时辰也好,一来遵守了王的命令不动他,二来也给他点苦头吃吃,作为警告……”
“那之后呢?”
“之后王有任务给我,我便离开了。”追影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此时,小怜的脸色已经有些许不自然。
冰璃又看向澹台灭明,问道:“请说说那天晚上你看到的事吧。”
澹台灭明点点头,说道:“那晚我巡逻路过光华殿附近,看到追影从屋檐上飞过,便想上去查看,之后,我在屋顶上遇到一个人……”
“是追影吗?”
澹台灭明摇摇头,指了指小怜,说道:“我遇到了她!”
小怜瞳孔睁大脸上染上了霜色。
“小怜姑娘为何会在屋顶上?”冰璃表情平静。
“我……我是去找猫的……”
“找猫?”
“我的猫当时跑到屋顶上去了,晴月院的人都知道,这只猫最是淘气,我到屋顶上找它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说的也是,小怜姑娘舞姬出身,身手自然比平常人矫健些,爬个屋顶当然不是问题。”
“哼!你现在也没拿出什么有用的证据来,分明就是想陷害我!”
“寞急。”冰璃又问澹台灭明,“当时你为何跟小怜发生争吵?”
“她先是让我帮她找猫,我说没空。之后她又求我在殿下面前帮她美言几句,并且还大骂玉姑娘是狐媚惑主,我听得不耐烦,所以跟她吵了几句。”
“你觉得……小怜她恨我吗?”
“恨!”
“有多恨,她为什么恨我?”
澹台灭明看了贺兰英一眼,说道:“因为……殿下爱的人是你。”
“我是恨你没错,我恨你夺了殿下对我的宠爱,但这又能说明什么?这跟我杀雪痕又有什么关系?”
冰璃没搭理小怜,只让人带上了仵作。说道:“仵作,请你说一说,雪痕的死因吧。”
“是。雪痕公子的致命伤虽然是因为额角撞到了假石山,但究其死因——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
“雪痕为什么会失血过多?”
“那是因为雪痕公子穴道被封后,被人趁虚刺了一刀,伤口直达心肺。当时雪痕公子既不能动,也不能求助,血流了很久,最终支撑不住,才从屋顶摔落。”
冰璃强压住心头的悲痛,问道:“刺伤雪痕的凶器,是什么样的?”
“不是匕首之类的刀具,细长尖锐,创口极小,极少见到此类凶器,依老夫推断,应当是——女人头上戴的簪子之类的物品。”
看到小怜身子一抖,冰璃冷冷一笑,问道:“小怜姑娘,殿下赏你的那支金孔雀步摇呢?你既然这么渴望得到殿下的宠爱,为什么会仅仅因为步摇重就不戴了呢?”
小怜脸色煞白,说道:“我戴与不戴,与你何干?”
“你当然不敢戴了,上面可是沾了雪痕的血,你若戴了,就不怕雪痕跟你索命吗?”
冰璃的语气突然凌厉,小怜吓得身子一软:“你胡说……你胡说……当时又不止我一个人在场,明明殿下的玉佩也掉在现场,你怎么不说,是殿下杀了雪痕……”
贺兰英长眉一挑,说道:“哦?又想要嫁祸到我身上吗?况且,你又如何知道我的玉佩掉在了现场?这谎可越来越不圆了,那个玉佩,我早在半月之前就丢了,你偷了我的玉佩丢在现场!究竟是何居心?说!!”
小怜已全身瘫软,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冰璃摇了摇手中的香囊,对小怜笑了笑,说道:“当时落在现场的,除了玉佩,还有一个香囊,你一定没想到,想陷害别人,自己却露了马脚。”
“你……你怎么证明,那个香囊就是我的?”
“这香囊里装有媚香,素来是后宫女子争宠所用,此外,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的香囊都是自己绣的,你瞧瞧,这针脚,这走线,可不正是你自己你的手艺?”
“不是,这不是我的香囊!宫里擅女红的人这么多,难保没有手艺相似的,你不能说明这一定是我的。”
“你再仔细看看,这真的不是你的香囊吗?”
“不是!绝对不是!”
贺兰英突然哼了一声,说道:“这香囊明明就是你适才自己亲手递给我的那个,怎么这会儿又说不是你的?可见古人说做贼心虚,果然不无道理。”
小怜一瞬间脸色煞白,却哑口无言。
这时,贺兰羽淡淡开口:“那根掉在雪痕衣服上的头发,仵作刚刚也验过了,跟这女人的头发一模一样,就连上面的羊脂桂花油,也是她独有的。”
贺兰英点点头,说道:“适才这毒妇靠近我时,我顺手拔了一根,悄悄让小宫女转交给你,你果然明白我的意思。”
小怜神情恍惚,惨笑一声,说道:“毒妇?殿下,小怜那么爱你,可在你心中……就只是个毒妇吗?”
“难道不是吗?雪痕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还他?”贺兰英嫌恶地看着她。
小怜看向冰璃,眼神里又怨又恨,说道:“玉牡丹,我知道那个男的是你的小情人,殿下那么宠你,你还跟那个刺客不清不楚,真是好一对奸夫淫妇!”
“好好说话,再有污蔑之言,小心本王割了你的舌头!”站在一旁的贺兰羽幽幽的说。
“哈哈……连那么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对你也……”小怜深深叹了口气,半晌,才缓缓道,“那天晚上,找不到猫的我很恼火。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养猫吗?后宫的夜多漫长啊,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会来看我,所以我只能养一只猫陪自己……”小怜的面容上笼罩着无尽的哀伤之情,仿佛有千年的离愁纠缠着怎么也解不开,眼角一滴清泪坠落。
“哪像你呢,玉牡丹,你要什么就有什么,就连三个那么好的男人,都围着你团团转。而我……那么如履薄冰,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拼尽一切努力,都赢不了,我所爱之人的一瞬回顾……那夜,我去屋顶上找猫,遇到澹台灭明的时候我有些激动,我想让他在殿下面前多提提我,好让殿下能常常想起我。可是,他却说‘别做梦了,殿下根本就没喜欢过你,殿下心里爱的人是玉姑娘。’。玉姑娘……你究竟有什么好?没有我媚,没有我可人,脾气还那么不好,为什么,殿下会爱上你这种人……后来,我依然没找到猫,却看见那个刺客一动不动的站在西南角的屋顶上,我知道,他是中了追影的招。因为……在做舞姬之前,我也曾是青木阁的人。或许是因为太寂寞了,我解了他的哑穴调戏他……”
“叫我一声好姐姐,我便帮你把身上的穴道也解了。”
雪痕沉默。
“你若不叫,我就不解,更没别人来帮你解,你就得在这儿站好几个时辰。”
“我站着便是了。”
小怜拔下步摇,对着雪痕的胸口,问道:“玉牡丹究竟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对她死心塌地的,我难道不比她更美,更好吗?”
“玉儿自然是最好的,雪痕也不觉得,你比她更好。”
“那一瞬间,我将步摇戳入肉,威胁他,我要你说我比她好,我就不杀你!可雪痕依然沉默,我惊怒于他对你的忠心。那一瞬我怒气冲头,封了他的哑穴——将步摇直刺入心肺!玉牡丹……那一刻我真的恨你!恨你居然能拥有如此多的,令我无法企及的爱!你究竟,何德何能……离开的时候,我留下了殿下的玉佩……那玉佩是我偷的没错,太喜欢一个人而不得,得他的一个物件都是好的……”
殿上一片沉默,贺兰英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我当时想的是——如果……让你误以为是殿下杀了雪痕,你会不会从此怨恨他,主动离开他呢?可惜,直到我看见你昏过去,殿下为你伤心欲绝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你离不开他,而是,他已经离不开你了……”
“……”贺兰英低头沉默。
“殿下……小怜会做这些事,那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只是嫉妒这个女人能拥有您的宠爱,希望她能离开您……您会原谅我的……是吗……”
“我从前,也如你一般……以为爱就是自私的索取,而遇到玉儿之后我才知道,若真爱一个人,不会让她伤心难过,哪怕没有一分回报,只要能静静看着她也是好的。所以,你对我何尝又是爱呢?你爱的,终究不过只是你自己罢了。”
小怜愣住了,强忍着伤痛,扯出一抹笑,强硬,凄清,绝美。
后来,小怜被贺兰羽关进大牢,听候处置。
其实早在那日,在对所有线索比对分析之后,冰璃的心里便已经把小怜当作最大的嫌疑人,不想贺兰羽、贺兰英在调查之后也如此认为。
“她……确实很有嫌疑……”
“上点刑,不怕她不招。”
“不,我并不想屈打成招,我想让她自己说出来。殿下,请你陪我演一场戏吧。”
贺兰英疑惑:“演戏?”
冰璃详细说了她的想法和计谋。
贺兰英表示赞同,说道:“好,我一定会让她放松警惕。”
“王,待我们拿到她的香囊和头发之后,您让仵作验一验,是否与现场的相符。”
贺兰羽点头:“嗯。”
雪痕的仇是报了,可冰璃却开心不起来,胸口闷得慌。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解药,还是为了雪痕?若是因为后者,雪痕已经不在了,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若是因为前者,它却让我搭进了雪痕的性命,还有什么资格拿解药。
后来,听说小怜在狱中咬舌自尽,冰璃震惊之余,却也不免为她感到悲伤。可恨之人,终究也是有可怜之处……仍然记得那个夜晚,片片花瓣淡淡的飘落,幻化成连接天地的缕缕琴弦,远处幽幽的传来琴声,那首解不来的曲,如泣如诉,低低倾诉着弹奏着的无尽愁肠。
晴月院,那个红衣女子倦倦的倚在阁楼,玉手轻轻拨弄琴弦,一只黑色的猫趴在她的身侧,她的背影,是那样的孤独和落寞。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她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
这夜,冰璃辗转难眠。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天际,原本朗朗的天空被乌云笼罩得一片漆黑,颗颗水钻毫无预兆地掉落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