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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平地惊雷震

作品名称:爱的失衡      作者:魏天作      发布时间:2016-05-03 14:42:05      字数:12178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丑鬼老大万万没有想到,出生入死十几年,竟然栽在一条河沟里。刚刚跳下水,突然一个浪头打来,将其卷入可怕的漩涡,挣扎半天不得脱身,结果呛得晕厥过去,随暗流冲出十几里。若不是撞在一座桥墩上,剧痛使人有了片刻的清醒,非沉入河底喂鱼不可!
  丑鬼老大爬上岸,仰躺在一丛水草中。慢慢睁开眼,看见初升的太阳像烧红的热鏊子,在蓝天白云之间徐徐升腾,不禁“嘎嘎”大笑,十分庆幸地喊:“他娘的,老子又活过来了!”薅一把水草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淌绿色的汁液。吞咽几口,觉得身上有了力气,赶紧起身往下游走,以防武拯追赶。一条腿却是不听使唤了,像断木一样站不住,这才想起受伤了。绾起裤子看时,小腿肿胀得碗口一样粗,伤口翻卷着,泡得煞白。包扎伤口的布条不见了,只好脱下裤子,将一条裤腿撕成布条,重新包扎伤口。
  包扎完伤口,试着活动一下,感觉比刚才好多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只要能站就能走。丑鬼老大站起来,刚走几步,堤岸上响起密集的枪声。“嘎啦啦!嘎啦啦!”一点间隙都没有,犹如炮仗炸市。看来武拯真是下了血本,非要赶尽杀绝不可!上次仗着人多势众武器精良,没有把几个丑鬼放在眼里,结果给人钻了空子,从大殿突围出去。这次肯定接受了教训,周密部署万无一失。他不把子弹打过来,也不下来捉人,只在堤岸上虚张声势,显然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这是一个极其残忍的游戏:猫把老鼠捉住,却不急于吃掉,而是凭着兴趣赏玩。老鼠求生不能求死不成,在惊恐、绝望中渐渐崩溃,气绝而亡。丑鬼老大看一眼湍急的流水,知道是对方故意留下的缺口。这缺口绝非宽容的网开一面,而是深不见底的陷阱!刚刚死而复生的人,身体极度虚弱,再次下水无疑死路一条。说不定下游某个地方,早有几只猫候在那里,等着打捞半死不活的老鼠,以便接着再玩……
  丑鬼老大冷冷一笑,迎着密集的枪声走过去。与其挣扎到气绝而亡,不如站出来挺身而死!爬上堤顶,忽然发现不对了。桥头一座碉堡,三个窗口三挺机枪,疯狂地喷吐着火舌。对面的小树林里,有一伙人向碉堡攻击。一个人怀里携着炸药包,凭借着树干、沙土岗子的掩护,向碉堡猛冲,冲着冲着一头栽倒不动了。紧接着又有人跑上来,拾起炸药包继续向前冲,冲着冲着又是一头栽倒不动了。一连跑上来四五个人,都一头栽倒不动了。
  “他娘的,真笨!”丑鬼老大忘记了自己的伤势,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不待后边的人跑上来,顺着河堤就势一滚,滚进小树林,施着一条腿,一蹦一跳地跑向炸药包,携起来冲向碉堡。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桥头堡飞上天。对面的黄土岗子上,一位姓杨的司令员用望远镜看到这一幕,既纳闷又感激,下令“务必找到这位勇敢的老乡!”。张连长带人冲上桥头,寻找半天,终于在齐腰深的烂泥里找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丑鬼老大昏迷一天,傍晚时分苏醒过来。部队顺利渡过大河,驻扎在县城附近的路口村。杨司令员前来探视,看见头上、身上缠满绷带,却顽强活着的人,不禁连连称赞说:“真是条硬汉子啊!”张连长告诉硬汉子,他们是人民的军队,专替穷苦百姓打天下。
  硬汉子半信半疑,挣扎着从担架上爬起来,走到大街上,看见人民的军队果然非同一般。有人在替老乡打水、扫院子,有人在替老乡劈柴、修房子,就连自顾不暇的伤病员,也在替老乡做饭、带孩子,亲亲热热如同一家人。
  夜幕降临之后,部队开始攻城。张连长负责进攻南门。守军凭借着坚固的工事,精良的武器,负隅顽抗。一连冲锋十几次,都给如雨的子弹打回来。最后一次为掩护战友撤退,张连长身负重伤,给守军捉住挂在城门上。
  丑鬼老大正躺在病房养伤,听到伤员们如是说,不顾一切地冲出去,跑向南门。守军看见一个赤手空拳、头上身上缠满绷带、一走一瘸的人跑过来,觉得好笑又奇怪。正欲喊话问个明白,人已跑到近前,翻越工事,夺下一挺机枪,向守军疯狂扫射。
  张连长的部下乘机进攻,一举打开南门,救下张连长。大部队潮水般涌进城里,直抵守军司令部。丑鬼老大端着机枪,独自跑进警察局。战斗打响之后,警察们闻风丧胆,早已逃之夭夭。办公桌上一摞印好没来得及张贴的布告,上面写着“一伙丑鬼共计三十二人被全歼,无一漏网!”看的人不禁笑骂:“尽他娘的吹牛,老子要有三十二人,早把警察局给端了!”
  寻到武拯局长家,武拯拉着夫人大白鹅,正往一辆小轿车里钻。金银细软丢得遍地都是,也顾不上收拾。乍然看见有人端着机枪,气势汹汹地站在面前,不禁吓得目瞪口呆,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丑鬼老大不慌不忙,撕下头上的绷带,露出本来面目。武拯局长越发惊恐万状,语无伦次地问:“你、你是人,还、还是鬼?”不待对方回答,连滚带爬地逃进屋,把门紧紧关起来,根本不顾夫人大白鹅。大白鹅起身去追,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撞在汽车轮子上。恰巧凸出一颗螺丝钉,插进脑门里……
  武拯局长条件反射一般,先是抓起电话打电话,要警察火速增援,喊半天没有人应,赶紧钻到桌子下,掏枪自卫。丑鬼老大踢开门,走进屋里,反手把门关起来,依在门板上。只是举枪瞄准,却不急于射击。武拯局长几近崩溃,虚张声势地喊:“你不开枪,我开枪了!”想举枪,手臂却软得不听使了,几次没有举起来,手枪滑落在地。
  丑鬼老大拾起手枪,留一粒子弹,顶在武拯脑门上,扣一下扳机,吓得他翻一下白眼,呻吟一声:“有鬼啊!”如此三四次,对方身子一软,气绝而亡……
  
  春的气息已经很浓了。河滩上新生的绿草,像一群群情窦初开的少女,盘坐在阳光下,笑眯眯地说着悄悄话儿。垂柳刚刚抽芽,燕子已经穿梭其间,呢喃欢唱了。临近中午,一条渔船由远及近而至。渔姑站在船尾,一边悠然地撑篙,一边扯开嗓子唱:
  哎——
  浪尖上来呀,
  浪尖上往呀,
  一杆杆大篙量短长啊!
  歌声清脆、甜润,银铃一样悦耳。渔翁站在船头,一边收拾渔网,一边沙哑着嗓子接唱:
  哎——
  升起桅杆呀,
  张开白帆呀,
  一只只银梭来撞网呀!
  ……
  渔船行至一片开阔的水域,渐渐慢下来。渔翁撒网下去,就有几条鱼虾收获。一连撒了几网,持篙的渔姑说话了:“爷爷,又犯规了!”渔翁收住网,“哈哈”笑着说:“爷爷犯规,还不是想多撒几网鱼,给我孙女置嫁妆?”
  渔姑撅起嘴,嗔怪地说:“孙女还是小黄毛丫头呢,置嫁妆早着哩!”渔翁装糊涂说:“谁说我孙女是小黄毛丫头了?”渔姑冷哼一声,转弯抹角地说:“谁知道呢,一个白胡子老头,打鸣鸡似的,天不亮就敲人家门!”
  渔翁佯装回忆,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说:“哦!爷爷想起来了,太阳升起一树梢高的时候,我看见那个白胡子老头还掀过懒丫头的被窝呢!”渔姑撒娇地喊:“爷爷说清楚,谁是懒丫头?”渔翁得意地说:“爷爷才不管谁呢,反正我孙女不是!”爷孙俩忍俊不禁,相视而笑:“哈哈哈哈!”“格格格格!”笑声经过水面的扶摇和微风的荡漾,传出很远……
  在一个水湾处,渔船停下来。渔姑示意渔翁撒网。渔翁故作不情愿地撒网下去,满腹牢骚地说:“想当年咱也是一条汉子,虽不比浪里白条张顺英武,却也是湖里出了名的打鱼把式。没想到老了老了,要受人管制了,在哪撒网都不自由了!”渔姑得意地说:“爷爷听孙女指挥,能撒到大鱼!”
  渔翁正想说什么,忽然觉得不对劲。双手悚然一抖,赶紧蹲下身子。一种沉甸甸的力,沿着网纲爬上来,令人心悸和不安。渔姑惊奇地问:“爷爷,咋了?”渔翁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收起网。渔网渐渐露出水面,网里一个大大的、白白的东西。渔翁屏住呼吸,运足力气,“嘿!”一声把网和网里的东西拖上船——天哪,原来是个人!
  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说来还是个孩子。赤条条的,一丝不挂,衣服给贪婪的河神脱走了。肚子瘪瘪的,是个饿死鬼。渔姑看了,不禁吃惊地喊:“爷爷,他……”渔翁不无惋惜地说:“唉,一个饿死鬼!”说着,将死者掀到船舷上,轻声祷告说:“这位过客,俺不是不帮你,是没有办法帮你。你从哪里来,再回哪里去吧,从此各走各的路,互不打扰了!”
  正欲往下推,渔姑突然喊:“爷爷,等一下!”渔翁不解地问:“有事?”渔姑迟疑着说:“一大早就听得上游打枪,他是不是从上游下来的?”渔翁不解地看着对方,仿佛在说:“渔船上长大的人,咋会说出这样的话?死人不从上游下来,还会从下游上来?”
  渔姑意识到不妥,赶紧解释说:“我是说,他是不是打仗打死的?”渔翁还是不明白,轻声问:“有啥不一样吗?”渔姑沉吟一会儿,几近央求地说:“他还很年轻,爷爷想办法救他吧。”渔翁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不是爷爷不救,是饿死鬼没有救。”渔姑央求说:“爷爷试试嘛,前两天还夸海口:只要水里捞上来的人,您都能救活呢!”渔翁分辩说:“我说的是水鬼,只要是水鬼爷爷一准能救活?”渔姑反驳说:“爷爷没说是水鬼,说只要是水里捞上来的人!”
  渔翁争不过孙女,只好想办法救人。拿起胳膊弯一下,发现是软的。觉得有些奇怪,赶紧去摸胸口,尚有一丝余热。不禁“啊呀!”一声,慌忙站起身来。渔姑纳闷地问:“爷爷,咋了?”渔翁警惕地张望着,待确定没有人注意后,压低声音说:“这是老牛大憋气!”渔姑不解地问:“爷爷,啥是老牛大憋气?”渔翁不回答,脱坎肩盖在死者身上,急急地喊:“快、快回家!”
  岸边一间茅草窝棚,即是他们的家。祖孙俩把死者抬进窝棚,放在外间用门板搭设的床铺上。渔翁从床头柜里拿出半瓶老烧酒,喝一口喷在死者身上,然后用力搓。直搓得浑身通红,额头泌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双手按住胸口用力一压,鼻孔里透出一丝微弱的气息。
  渔姑高兴地喊:“爷爷,他活了!”渔翁叹口气,心事重重地说:“憋在心窝的一口气是出来了,能不能活还要看他的造化……”渔姑骄傲地说:“有爷爷在,他一定能活下来!”渔翁依然担心地说:“他活下来,还不知是祸是福呢?”渔姑不解地问:“爷爷啥意思?”
  渔翁迟疑一会儿,轻声说:“爷爷年轻时,听人说过老牛大憋气,最多能憋一七。就是说,在坟墓里埋七天,过了头七扒出来还能活,多在宫廷和武林中使用,是秘不外传的点穴神功,已经失传多年了。这个人年纪轻轻,却给人施了如此法术,可见来历非凡!”
  渔姑听得几近入迷,好奇地说:“爷爷的意思,他不是来自宫廷,就是来自武林?”渔翁不答孙女的话,走到窝棚外,修补渔网去了。渔姑发急地喊:“爷爷,他还没有醒,您咋走了呀?”渔翁说:“等着吧,等到明天这时候,该醒就醒了!”
  等到第二天太阳偏西,牛三牛还没有醒。守候在旁边的渔姑坐不住了,想出去问爷爷。正欲起身,忽然看见一对惊恐的眼,直直地望着她,不禁惊喜地喊:“爷爷,他醒了!”渔翁修补着渔网,不慌不忙地说:“别管他,叫他自己安静一会儿!”渔姑撒娇地说:“爷爷咋这样啊,俗话说救人救彻,救火救灭,他半死不活的,咋能撒手不管呢?爷爷再这样,小雨生气了!”
  渔翁赶紧走过来,讨好地说:“千万别生气,爷爷还指望孙女养老送终呢!”观察一会儿,轻声交代说:“锅里有鱼汤,盛半碗喂他。记住,不能多,一顿就半碗!”渔姑纳闷地问:“锅里有鱼汤,爷爷啥时候熬的,我咋不知道?”渔翁不说话,扛起渔网和船篙,一边往船上走,一边高兴地说:“今天自由喽!”话音未落,人已跳上船,一篙撑离河岸,扯开嗓子唱:
  哎——
  浪尖上来呀,
  浪尖上往呀,
  一杆杆大篙量短长啊!
  ……
  傍晚时分,渔翁打鱼回来,渔姑一边帮爷爷晾晒渔网,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爷爷,您知道他叫啥吗?”渔翁摇头说:“不知道。”渔姑炫耀地说:“他叫三牛。”渔翁高兴地说:“这名字好!”渔姑却故意说:“名字有啥好不好的?不就是个记号吗?”
  顿一顿又说:“爷爷,您猜猜,田家庄在哪里?”渔翁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南边吧?向阳好种田!”渔姑摇头说:“不对!”渔翁又想一会儿,认真地说:“要不就在东边,临海好浇园!”渔姑依然摇头说:“不对!”渔翁故作难为情地说:“爷爷猜不出来了。不过,爷爷知道他姓啥!”渔姑好奇地问:“您咋知道的?”渔翁故作神秘,笑而不答。
  渔姑越发好奇,急不可耐地问:“爷爷快说,他姓啥呀?”渔翁一边扳着指头算,一边念念有词地说:“四座大山山对山,四条大川川对川,四个日头套一起,四个大口紧相连。说富它在最后边,说累它又走在前,这个姓氏不稀罕,想来想去就是田!”渔姑忍不住“格格”大笑,一叠声地喊:“错!错!错!”
  渔翁不服气地说:“家住田家庄,还能不姓田?”渔姑反驳说:“谁定的规矩,家住田家庄就姓田?告诉您吧,他姓牛!”渔翁狡辩说:“哎呀!我就说嘛,一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渔姑禁不住问:“您咋知道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渔翁像煞有介事地说:“你想啊,姓牛住在田家庄,就是牛在人家田里干活,还能不穷?”
  渐渐的,牛三牛恢复了健康。穿着渔姑做的一身新衣裳,身材方方正正,胸脯宽宽厚厚,看上去很结实。从小干活惯了,有力气又勤快,只两天,就把河滩一方田地翻一遍。翻地时,渔姑就坐在旁边纳鞋底,陪他说话儿。
  渔姑说:“我叫小雨,生我那天下着小雨。”见牛三牛不说话,轻声问:“哎,你娘生你的时候,家里是不是有三头牛啊?”牛三牛解释说:“俺家没有牛,爷爷给人家扛活时,东家姓牛,名字叫(犇)三个牛,就记下了。等有了我,就给我取名叫(犇)三牛。村里人不认识三个牛(犇)字,就叫我三牛了!”渔姑“格格”笑着说:“看你的样子,还真像头牛呢!”
  渔翁打鱼回来,看见他们这样,心里高兴,特意炒了俩菜,拿出平时舍不得喝的半瓶老烧酒,先给自己斟满一杯,再给牛三牛斟满一杯,端起杯子说:“咱爷俩喝两杯,给你压压惊!”牛三牛没有喝过酒,不会喝,却听话地端起来,一口喝干了,呛得咳半天,憋得脸通红。渔翁却连连称赞说:“实在,实在!”
  牛三牛低着头,不说话。忽然觉得有人扯衣襟,扭头看时,原来是小雨,示意给爷爷斟酒。赶紧提起酒壶,给爷爷斟满一杯。渔翁越发高兴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轻轻捋着胡子,看一眼孙女再看一眼牛三牛,不由笑眯了眼。
  酒至半酣,渔翁关心地说:“爷爷还没有问,孩子家里都有啥人啊?”牛三牛实在地说:“有母亲,有……”想说有叶儿,却没有说出来。那天瘸腿老五把话说到一半,尚不知“叶、叶儿”是什么意思。渔翁仿佛明白了,不再往下问,叹口气说:“唉,都是苦命的孩子!小雨才几个月,她娘就给湖匪杀害了,她爹去报仇,至今没音讯……”
  随着爷爷的讲述,小雨伏在桌子上,肩头一耸一耸地哭起来。牛三牛的心,被那样的哭声撕扯着,不禁想起惨死的父亲、孤苦的母亲,还有连日来遭受的苦难。禁不住鼻尖一酸,往桌上一趴也哭了。小雨伸手拉一下,轻声劝:“三牛哥,别哭了……”而自己,却哭得更痛了。
  第二天,渔翁打鱼走了。小雨神神秘秘地问:“三牛哥,我有样东西,你想看吗?”牛三牛好奇地问:“啥东西?”从箱底翻出一个花布包,在牛三牛面前一层层展开,原来是一对银耳环。小雨不无炫耀地说:“这是母亲的嫁妆,临走时留给我了……”小心地拿起一只,在耳边比划着,撒娇地说:“三牛哥,帮我戴上呀!”
  牛三牛接过耳环,却不敢往她耳朵上戴,生怕弄疼了。费了半天劲,也没有戴上去。小雨接过去,放在耳边,含羞带笑地问:“三牛哥,好看吗?”牛三牛点头说:“好看!”再问:“哪里好看?”却不敢再看了,低下头胡乱地说:“那里都好看!”
  小雨把耳环重新包起来,交与牛三牛,郑重交代说:“好看你就收着吧,啥时候想看了就拿出来看!”牛三牛怕烫似的不敢接,摇摆着双手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要!”小雨拉住对方的手,不容置疑地说:“我愿意给你!”牛三牛支吾着说:“我、我到处流浪,身上不能带东西……”小雨越发热切地说:“你在这里住下,就不用流浪了!”
  河堤上走来两个人。打头的人身材瘦小,弓腰驼背,活像一只晒瘪的皮皮虾;随从五大三粗,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笨得像只狗熊。离窝棚几步远,皮皮虾扯开破锣般的嗓子喊:“有鱼卖吗?”
  牛三牛知道鱼贩子来了,赶紧拿鱼出来卖。随从盯视牛三牛一会儿,不禁惊喜地喊:“啊呀!你、你……”皮皮虾不解地问:“刺猬,咋了?”牛三牛抬头看时,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随从竟是给丑鬼带过路的傻刺猬!
  刺猬张开双臂扑上来,将牛三牛紧紧抱住,久别重逢般地说:“啊呀,兄弟,真是你啊,你还活着!听说丑鬼都给警察围在破庙里打死了,哥哥伤心好几天,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嘿嘿嘿嘿,这不是还活着吗?老大呢,老大在哪里?他是好人,给我一个俊媳妇,还给我一大包好东西,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牛三牛惊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皮皮虾心知肚明,却故意作糊涂,走上前拉开刺猬,大声训斥说:“别闹了,你认错人了!”向牛三牛解释说:“兄弟别介意,他脑子不好使,经常认错人。”刺猬疑疑惑惑的,上下打量着牛三牛,不无遗憾地说:“看着面熟,咋会认错呢?”皮皮虾不再说买鱼的事,拉起刺猬走了。
  待两个人走上河堤,消失在树林里,牛三牛趁小雨不注意,赶紧沿河道往下游走。皮皮虾贼眉鼠眼,形迹可疑,一定是个靠不住的人,万一把此事说出去,自己脱不了干系不说,还会连累小雨和爷爷……正匆匆行走,前面突然响起渔翁的歌声:
  哎——
  浪尖上来呀,
  浪尖上往呀,
  一杆杆大篙量短长啊!
  ……
  歌声浑厚、粗犷,犹如初春的暖风,抚慰人的心灵。然而此时牛三牛听来,却似那般沉重,犹如千斤大锤压在心头。一个声音质问:“小雨和爷爷的救命之恩未报,你咋能不辞而别呢?”一个声音分辩:“我要马上走开,走得远远的,不能连累小雨和爷爷!”前一个声音大骂:“你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后一个声音反驳:“不顾别人死活才是小人!”
  堤脚下一个水眼窟窿,洞口给雨水冲得平平展展,表面晒干一层皮。牛三牛怕爷爷看见,赶紧向水眼窟窿跑过去。看似平展的地面,双脚一踏竟是一滩烂泥,一下陷得半腿深。连滚带爬钻进去,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小雨已经追到了。
  姑娘情窦初开,恰巧遇到钟情人,却突然不见了,那份失望可想而知。一边追赶一边哭喊:“三牛哥!三牛哥啊!”声音凄凉而尖厉,顺着河道乘风而来,撕心裂肺催人泪下!爷爷听到孙女的哭喊,弃船赶过来,颤抖着声音喊:“小雨,我苦命的孩子啊!”这一老一少的哭喊声,还有河水的流淌声,拍打岸边的浪涛声,合成一个绝唱,把天地都震惊了!
  牛三牛像条没有骨骼的肉虫,十分缓慢、十分艰难地从水眼窟窿里爬出来,爬到小雨和爷爷脚下,瘫软在那里不动了。小雨扑上去,抱住大声哭喊:“三牛哥啊!俺可是真心对你好呀,你不该这样对俺呀……”牛三牛一句话不说,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良久之后,胸腔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呜——呜——”犹如鬼魂从十八层地狱发出的呻吟,凄怆而悲苦!
  爷爷料定,一定有事情发生了!上前拉住孙女和牛三牛,耐心地开导说:“孩子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家说吧?”回到家,牛三牛就把认识刺猬的经过,从头到尾述说一遍……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皮皮虾和刺猬就来了。渔翁迎上去,故作沉稳地问:“二位昨天不买鱼,是不是后悔了?”皮皮虾直言不讳地说:“我们今天来,不是买鱼的事!”渔翁不解地问:“莫非丢下东西了?”皮皮虾指一下刺猬,不无得意地说:“我伙计认识你家小伙计,特来会一会!”
  渔翁分辩说:“我家没有小伙计,是孙女小时候订的娃娃亲,几天前刚从湖里来,准备接人回去完婚。”皮皮虾冷笑着说:“如此说来,是孙女婿喽!老人家,看在咱们认识多年的情分上,我提醒您一句:可要看准了,千万别搭上孙女再吃官司啊?前几天警察把一伙丑鬼包围在破庙里,小庙都给炸平了,黄土岗子上死的人比谷个子还稠。最后剩下丑鬼老大和一个小丑鬼,跳河逃跑了……”
  不等皮皮虾说完,渔翁笑着说:“难道二位没听说,那两个丑鬼在河里淹了,尸体在下游河滩上晒着呢,不信二位看看去!”皮皮虾不以为然地说:“河滩上天天有死人,谁知道是不是真丑鬼?我伙计既然来了,就叫他看一眼,免得报错案,害得警察白跑一趟!”渔翁知道躲不过了,不由提高声音说:“告诉你伙计,可要看准了?人命关天,不能昧着良心胡说!”
  牛三牛从窝棚走出来,站在那里给刺猬看。一夜没睡觉,两眼肿得像铃铛。小雨怕给认出来,拿锅灰涂在他脸上,黑糊糊真像湖里长大的人。刺猬看半天,犹豫着不敢认。渔翁先入为主地说:“咋样?还是认错了吧!我不怪这位伙计,当时匆匆一面,又是晚上,哪能看那么准?”
  皮皮虾纠正说:“也不都是晚上,还有大半天呢!”示意刺猬看仔细。刺猬审视一会儿,突然伸手一指,大声喊:“就是他!”皮皮虾得意地说:“老人家,我知道您是位实在人,不会说假话。刚才说到孙女婿从湖里来,接人回家完婚,我就知道是假话。接人回家完婚,没有新人自己来的,除非家里没人了。把话说回来,既然家里没人了,还用回家完婚吗?留在这里侍候您老多好?老人家,都这把年纪了,还是听我一句劝,赶快报案吧,得了奖金二一添作五!”
  渔翁往地上唾一口,冲着皮皮虾大声骂:“狗娘养的!你除了钱,还有点良心吗?”小雨听见爷爷骂,知道事情败露了,赶紧拿着鱼叉从窝棚跑出来,挡在牛三牛前面。看见鱼叉,皮皮虾眼珠骨碌一转,满脸堆笑地说:“老人家,误会了,刚才跟您开玩笑呢!我伙计脑子不好使,经常认错人,他的话不能信……”
  不等皮皮虾说完,刺猬固执地说:“我没有认错,就是他!”皮皮虾飞起一脚下,将刺猬踹到一边,大声骂:“真是姘种,我说认错了还犟!”刺猬受到委屈,哭着申辩说:“你叫我说他是丑鬼,即便不是也要说他是。眼下真是了,你又说我认错了,还骂我脑子不好使,你反复无常,才真是脑子不好使!”皮皮虾给人揭穿了,不由恼羞成怒,上前揪住刺猬,一边打骂一边拉着往回走。
  突然,渔翁大声喊:“站住!”皮皮虾停下来,回头看着渔翁。渔翁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要多少钱?”皮皮虾一时没有转过弯子来,疑惑地问:“您、您是啥意思?”渔翁再次重复说:“你想要多少钱?”皮皮虾渐渐明白过来,伸出一只手,理直气壮地说:“五百!”渔翁冷冷一笑,不容置疑地说:“二百五!”皮皮虾明知道是骂人,却不敢计较,顺坡下驴地说:“好,就依老人家,二百五!”
  渔翁携出一只小木箱,底朝天往地上“哗啦”一倒,倒出一些花花绿绿的钱票,用脚踩住说:“这是我拼着老命挣来的钱,准备给孙女买嫁妆,这次都给你了。你要向我保证,今天的事不给说出去!”皮皮虾发誓般地说:“我保证不给说出去,如果说出去,天打五雷轰!”数过钱,还差一百多。渔翁承诺说:“差的钱用鱼抵,以后来拿鱼就行!”
  送走鱼贩子,小雨放心地说:“看他发那样的誓,不会有事了!”渔翁不接孙女的话,却是吩咐说:“赶快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小雨不解地问:“花那么多钱,还要搬家?”渔翁果断地说:“越是发誓的人,越是靠不住!”小雨生气地说:“爷爷既然看出靠不住,还拿钱给他?”渔翁解释说:“爷爷拿钱给他,是想稳住他,不然闹翻了,想搬家都来不及!”
  小雨为难地说:“往哪搬啊?咱是打鱼的,离开水没饭吃……”牛三牛提议说:“下关外吧。老大说过,有个叫三江好的人,提他的名号准收留!”小雨担心地说:“丑鬼老大的朋友,不会也是丑鬼吧?”忽然意识到不妥,赶紧把话停住。牛三牛并不介意,依然出主意说:“要不,别打鱼了。小雨去田家庄找俺娘,好歹有个落脚地,我跟爷爷讨饭去……”
  不待牛三牛说完,渔翁高兴地说:“咱爷俩算是想到一起了,爷爷就是不想打鱼了,不过小雨不用去田家庄找你娘,咱爷俩也不用去讨饭。前几天爷爷在下游看好一片滩涂,长满芦苇和野草,远离人烟。咱就搬到那里去,开垦一片田地种庄稼。等风头过去,你把娘接过来,一家人一起过日子!”
  在爷爷的指挥下,牛三牛和小雨砍来搭建窝棚的木材和干草,趁天黑运到下游滩涂。眼看就要运完了,从来不得病的爷爷却突然病倒了。起初,爷爷以为是累的,说歇一天就好了。谁知,歇了一天又一天,非但不见轻,反而加重了。
  牛三牛要到附近的村庄给爷爷请先生,小雨不让去,怕给人认出来,非要自己去。小时候出疹子,跟爷爷去村里看过病,知道路。很快,就把先生请来了。
  先生中年人,秃脑门,祖传的医道,治病还可以,就是有点拈花惹草的坏毛病。回去取药的路上,就不安分了,向小雨淫笑着说:“看见你爷爷,我忽然想起来了,那年你出疹子,出了一身,我把你全身都看遍了!嘻嘻,没想到这么快,都长成大闺女了,要是再看看你的身子有多好?”
  小雨又生气又害羞,却不敢得罪他,低着头走路,不说一句话。秃脑门得寸进尺地说:“叫我看看吧?只看一眼,你爷爷治病的钱,无论多少都不要了!”说着,把身子靠过来,动手动脚的。小雨惊叫一声,转身就跑。跑出老远,一颗心还“咚咚”狂跳。为了给爷爷治病,结果还是走回来,硬着头皮跟在后边。
  进村的时候,明明看见秃脑门走进药房了,谁知跟到药房却不在,问谁都说不知道。只好坐在门口等,等到太阳落山,秃脑门才回来,不无讥讽地说:“你不是很刚烈吗?咋又变得这般温顺了?今天先把药拿走吧,下次再来,心眼可要灵活点!”
  小雨始终不说一句话,付了钱拿药走人。走到半路,天就黑了!虽然从小跟爷爷在河边长大,对黑暗不陌生,一个人摸黑走路,还是第一次。走在路上,老听得后边有“咚咚”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追来了,还不敢回头看,生怕看见鬼怪,很快吓出一身汗。
  这时候,忽听牛三牛在前边喊:“小雨!”小雨答应一声,竟然“哇哇”哭起来。牛三牛不解地问:“咋了?谁欺负你了?”小雨扑上去,紧紧抱住进牛三牛,颤抖着声音说:“三牛哥!我怕……”牛三牛试探地问:“咋回来这么晚?”小雨不敢说先生骚扰的事,只好撒谎说一味药没有了,先生翻箱倒柜的找了大半天,耽搁这么久才回来。
  三服药吃下,爷爷的病虽然不见轻,却也没加重。牛三牛喜忧参半地说:“不加重就是对症了,请先生调调方接着吃吧!”小雨却不敢前去抓药了,说村头有只大黑狗,吓得不敢过。又不放心牛三牛去,生怕给人认出来。牛三牛开导说:“哪能那么巧,出门就给人认出来?”小雨送出很远,一再叮嘱说:“要是有人问你从哪里来,就说从湖里来!”
  秃脑门没问牛三牛从哪里来,却问:“上次抓药的人呢?”牛三牛解释说:“她害怕村头的大黑狗,留在家侍候爷爷呢。”秃脑门“嘿嘿”一笑,把药方退回来,不屑地说:“药不全,方子不能用了!”牛三牛央求说:“请先生调调方,再给抓几服吧?”秃脑门冷哼一声,生硬地说:“不见人咋调?”
  牛三牛空手而归,老远看见小雨站在黄土岗子上,焦急地张望着。猜想爷爷一定病重了,走近一问,果然病重了。浑身热得像炭火,开始说胡话。小雨急得直哭,却不敢哭出声,生怕爷爷听见。牛三牛安慰说:“你别急,咱再想办法!”小雨无可奈何地说:“爷爷病成这样,先生不给治,还能有啥办法?”牛三牛出主意说:“要不,我背着爷爷去,先生不能见死不救!”
  小雨摇头说:“鱼贩子把钱都给拿走了,纵然先生给治病,咱也没有钱抓药啊?”万般无奈,牛三牛只好商量说:“不要,我回田家庄一趟,看看母亲还在不,母亲在就把爷爷接过去……”小雨恋恋不舍地说:“三牛哥,俺、俺怕……”牛三牛胸有成竹地说:“你放心,我等到天黑再进村,不会给人看见!”小雨泪流满面,信誓旦旦地说:“三牛哥,俺就你和爷爷两个亲人,到了家,无论母亲在不在,都要赶快回来,小雨等着你!”
  翌日一早,牛三牛带上小雨准备的干粮,匆匆上路了。不知道回家的路,就沿着河堤往上游走,反正是从上游下来的。走到太阳偏西,遇到一位打柴老人。老人耳聋,问几遍才听清。
  老人说:“你去哪个田家庄?”
  牛三牛不解地问:“能有几个田家庄?”
  老人说:“田家庄多了,方圆十几里,就有大善人田家庄,文武双举田家庄……只要姓田人住的村庄,差不多都叫田家庄。”牛三牛灵机一动,提醒说:“我去有白先生的那个田家庄。”老人沉思一会儿,忽然一拍脑门说:“你说的,是不是那个会用树叶给人治病的白先生?”
  牛三牛点头说:“嗯!”老人不无得意地说:“你问我算问着了,十几年前,俺小孩他娘得了一种稀罕病,这一带的先生请遍了,就是治不好,后来打听到白先生,我用土车子推着她走了一天才走到。果然,吃了他的树叶就好了。你也是请白先生治病的?”牛三牛再次点头说:“嗯!”
  老人往前一指,很有把握地说:“沿着那条官道,一直往前走,走到十字路口往西一拐,直走就到了!”牛三牛看那条路离开河堤,向另一边走了,不无担心地说:“不是说有条近路,沿着河堤一直走吗?”老人不耐烦地说:“你也不看看,河堤是往哪去的?白先生的田家庄是往哪去的?”
  看老人如此肯定,牛三牛放下心来。告别老人,弃河堤踏上官道,一路匆匆而行。走不多时,果然出现一个十字路口,几乎想都没有想,就踏上西行的路。行至一个村口,看见有位驼背老大娘在井边汲水,赶紧走过去,一边帮老大娘把水汲上来,一边问田家庄的路怎么走?随后补一句:“有白先生的那个田家庄!”
  驼背老大娘看着牛三牛,不解地说:“能有几个田家庄,不就是白先生那一个田家庄吗?白先生是俺表哥,小时候经常跟他在一起,看病十里八乡没有比的,人送外号一把抓!不远了,就在前边,十二里,吃顿饭的工夫就到!”牛三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再看村庄、道路,顿时觉得很熟悉,很亲切!
  天色尚早,不用急着赶路了。牛三牛捧起驼背老大娘的瓦罐,“咕嘟咕嘟”喝个饱,把剩下的水倒掉,再替她重新汲满意一罐。然后坐在井台上,拿出干粮吃。突然,“当!当!”两声枪响,从村里跑出来一群人。前边是穿着杂乱的村民,后边是穿着黄色军装的大兵。
  出了村,大兵们不追了。一个瘦高个儿对准跑在最前边的村民,“当!当!”两枪,那村民身子一挺,栽倒地上不动了,其余村民“咯噔”站住,像木桩一样不动。牛三牛心里喊声不好,撒腿直往前边的小树林子跑。刚跑两步,就听得瘦高个儿喊:“快过来集合,再跑老子开枪了!”牛三牛只好走过去,跟村民们站在一起。
  瘦高个儿胸脯一挺一挺,样子很神气,待村民们在大兵后边排成队,扯开破锣般的嗓子喊:“立——正!向右——转!齐步——走!”一个中年村民哭着喊:“老总,求求你放俺回去吧!俺母亲卧床不起,没有人侍候!”瘦高个儿挥一下手,古怪地笑着说:“你回吧!”
  中年村民如脱网之鱼,转身就跑。瘦高个儿举起手枪,斜着眼睛瞄一会儿,“当!”一枪,不知打在中年村民什么地方,顿时杀猪般蹦跳、嚎叫。瘦高个儿得意地说:“谁还想回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牛三牛忽然恍然,这是遇到抓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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