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路边小店

　　“你跟我去，保证不骗你。”赵五道。
　　我问：“那什么时侯去？”
　　“你家有筐吧？”赵五问。
　　我说：“我家就是筐多。”
　　赵五道：“那就好办了。你找两个筐，方便用自行车带就行。”
　　我和赵五便从父亲编好的一堆筐中，找到了两只大小适中的方形的筐，赵五又在院里找了两根木棍，让我先把自行车后座上的木箱子取下来，然后再帮我把两只筐绑上去，道：“明天上午跟我买鸡去。”
　　晚上，父亲回家，听说我要和赵五一起去贩鸡卖，就嘟囔道：“好好的卖冰糕，又出什么相，卖什么鸡？”
　　我说：“先试着去一次，如果不行，下次也就不去了，不试也不知道。”
　　父亲说：“还要骑车去市里，将近一百里的路，够呛的。”
　　我说：“放心吧你，累能累哪去？”
　　父亲也就不言语了。
　　第二天上午，赵五带着我，到了距街南有四五里的一个村子，找到了那个养鸡户。赵五和那养鸡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和我各买了二十只鸡。
　　买好鸡，回去的路上，我问赵五是如何知道这里有人养鸡的，赵五道：“之前跟别人来过几次，熟悉了，要不然我怎么能带你去卖鸡？”
　　“现在就去市里吗？”我问。
　　赵五回答道：“现在哪能去？现在去到市里已经是下午了，还卖什么鸡？得等到下午二两点出发，晚上住在郊区，第二天早上再赶到市里，正好去市场卖鸡，顺利的话，一上午就卖完了，下午正好赶回来。”
　　我说：“你还真会安排。”
　　赵五道：“上几次我和别人都是这样去的。”
　　到了街上时，赵五又提醒我道：“到家你还得准备一包面糊，能搓成条的。”
　　我问要面糊干吗。
　　赵五道：“鸡不得拉吗？一拉不是得掉份量吗？晚上喂点面糊，第二天早上一卖，面糊就是鸡肉了。”
　　我说：“没想到卖个熊鸡还有这么多道道。”
　　中午，我喂完买来的二十只公鸡，又用开水和了半碗面糊，找了个小塑料袋盛了。
　　快到三点的时候，赵五来到，我们便一齐出发。
　　虽然是多云的天气，但外面还是比较热的。没骑多会，我俩都是汗如雨下，得不断地用毛巾擦汗。幸亏我们都带了凉水，渴了不至于四外找水喝。
　　从来没一次性骑行这么远的路，再加上后座上又带了两筐鸡，所以骑了二三十里后，就觉得腿酸，脚掌也有些疼。
　　到了一座石桥上，我对赵五说：“卫东哥，歇会吧？”
　　赵五下了车，笑道：“怎么样？挣钱不容易吧？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桥边正好有一棵大杨树，我们走到大杨树下面，各喝了几口凉水，又见不远处有一小卖部，我就对赵五说：“不行，我得买包烟抽，提提劲。”
　　赵五道：“怎么，开始有烟瘾了？”
　　“说不上来，反正现在想抽烟。”说着，我就到那小卖部，花了一毛四分钱，买了一包烟。回来递给赵五一支，他接了，和我一块抽起来。
　　一支烟抽完，继续前进，中间又歇了一次。至太阳行将落山之际，来到了一个名叫顺山的地方。赵五领我到顺山街北侧的一家饭店前，道：“咱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我心中纳闷：天色还早，怎么现在就停下了？
　　“为什么不去市里住？”我问赵五。
　　赵五道：“去市里住店多贵？再说晚上咱还得起来喂鸡，如果在市里，鸡一乱叫，人家还让咱住？”
　　这时，店主已经笑着迎了出来。店名叫“好再来”，店主是个黑胖的中年人。
　　店主看到赵五，道：“今天没和那两个人来？”
　　赵五道：“他们有其他的活，我带着我兄弟来的。”说着，赵五就朝我抬了抬下巴。
　　店主便对我笑了下，道：“车子放好，先歇会吧，晚上想吃什么，等会我给做。”
　　赵五道：“还是羊肉汤，你店的羊肉汤，味道就是好。”
　　我们将车子推进院子西北角的一个短胡同里，赵五道：“好了，放在这里没事，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住的地方就在短胡同的南面，院子西侧有三间屋，店主让我们住在最北端的那间。赵五道：“我以前也大多住这间，夜里起来喂鸡方便。”
　　离天黑还远，我们在房间里洗把脸，就到店门口转转看看。路南旁有人盖房子，到处都是石子、水泥和砖瓦。向东向西也没什么好看的，又惦记着院里的鸡，不敢走远，遛达了一会，就又回到院里来。
　　店主见我们回来，就笑问：“怎么样，饿了吗？饿了我给烧羊肉饧。”
　　赵五问我饿不饿，我说饿了。
　　店主道：“饿了好办，汤马上就好，你兄弟俩先到北屋等着。”
　　我俩到北屋的方桌旁没坐多会，店主就把两碗羊肉汤端了过来。一嗅到汤的香味，我立即感到饥肠辘辘了。
　　店主把汤分别放到我们面前，又给我们拿来了八块烧饼，道：“你们先吃，汤不够再添，饼不够再拿，吃不完就剩在那儿。”
　　赵五道：“你忙去吧。”
　　店主走后，赵五对我说：“咱俩是出来做生意的，所以花的钱就得各算各的，等明早我把吃饭和住店钱一块结了，明天中午的饭钱我也先付，回头你就给我你那一份就行，这样也省事。”
　　我说：“卫东哥，跟你出来，我就听你的。”
　　一碗热汤喝下来，立时汗流浃背。打开电风扇，猛吹了一会，汗才止住。
　　饭罢，回到睡觉房间，我往床上一躺，道：“要是能有电视看就行了。”
　　赵五道：“他家只有一台小电视机，放在他北屋里间了，他哪舍得给我们放到这里看？你要是想看，跟他说声，去他北屋看就是。”
　　听到院里有女人咳嗽的声音，我想大概是店主的媳妇回来了，就说：“不去了，要是电视放咱这屋还差不多。”
　　赵五道：“那你别想了。”
　　又抽了两支烟，感到又累又困，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大概是凌晨时分，正做着梦，突然被赵五喊醒。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就揉揉眼，茫然地问道：“干啥的你？”
　　赵五道：“你忘了？不得喂鸡吗？再不喂就天明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起身下床。
　　我们各自从陏身带的旧皮包内拿出事先准备的面糊，悄悄到那短胡同里喂鸡。
　　赵五对我说：“喂鸡时，要把面糊搓成比小手指细一点、跟小手指差不多长的面条，然后再掰开鸡的嘴，把面条硬填下去，不然，鸡不会主动吃的。”
　　赵五交待完，就去喂他的鸡了。他带了手电筒，我正好能借光用。
　　公鸡们本来也都是在梦中，我们一去将它们一个个提出来喂食，它们便恐惧害怕，以为遇到了黄鼠狼什么的，一个个没命似的叫唤，制造出恐怖惊悚的气氛。
　　赵五道：“妈的嚎什么嚎，给你吃的，又不是杀你。”
　　我说：“鸡吃了这一顿，恐怕就没有下一顿了，这些面糊，实际上是给它们送行的，也难怪它们挣命嚎。”
　　正说着，突听有人问：“喂鸡的，你俩？”
　　赵五笑道：“快天明了，我们把鸡喂喂，嘿嘿。”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店主。刚才猛听到有人说话，我心里还吃了一惊呢。
　　店主又慢慢回屋了。
　　我问赵五：“你以前都是住这里，也知道你现在起来是喂鸡的，为什么他还要起来问？”
　　赵五道：“他虽然知道咱得起来喂鸡，但住店的又不是只有咱两人，如果有人起来偷鸡呢，如果有外边的人翻墙来偷鸡呢？他来看看，是为咱的鸡着想，论理这人还是不错的。以前，我们每次喂鸡，他都起来看一下。”
　　喂完鸡，回到房里后，我俩都没再睡着，主要是担心睡过头，不能及时赶到市场，找不到摊位。
　　天刚朦朦亮，赵五就喊我出发了。将车子推出大院后，赵五又把车子靠在墙边，然后走进院子，大声对店主说：“师傅，我们走了，你来把大门插上吧。”
　　直到北屋里有了“噢”的一声回应，赵五才出了院子，和我一起往市里赶去。
　　进入市区后，赵五又对我说：“前边有个人会拦住咱们收费，他要是问你叫什么名，你随便编个名就行，不要说真名。你报了名，给他一块钱，他就让你过去。”
　　我问：“那人是干啥的，为什么要收钱，不给不行吗？”
　　赵五道：“我也说不清具体是干什么的，可能是哪个管理处的，你不给钱根本不行，这是市里，又不是三孔桥。”
　　我说：“咱累这么很，还得给他钱，要是在三孔桥，我不仅不给钱，还得揍他一顿。”
　　赵五道：“乡下人到三孔桥街上卖菜什么，那也得交税。”
　　没行多远，果然见一五十岁上下的瘦高个男人，一手拿本，一手拿笔，走到路面上将我们俩拦住：“停下停下，过来看看，卖什么的？”
　　我和赵五就都下了车，走到瘦高男人跟前。瘦高男人分别掀开我俩车后的鸡筐，看后自语道：“卖鸡的。”
　　“你叫什么名字？”瘦高男人问赵五。
　　赵五答道：“赵海。”
　　瘦高男人又问我，我说：“我叫王锋。”
　　“那好，一人交两块钱。”瘦高男人说着，就要往票据上写字。
　　赵五马上道：“我们不要票。”
　　瘦高男人立即改口说：“那好，一人一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