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意外相遇

　　公园里有假山池沼，有亭台楼榭，有绿地树林，有小桥流水，确实好看。
　　绕过一假山后，见有一群人围着。走上前去瞧，原来是看玩杂耍的。
　　场地中，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同时蹲马步，运气发力，两人脸皆憋得通红，肚子鼓得圆圆。之后，两人大喝一声，一起抬起地上的一条拇指粗细的钢筋，分别将钢筋的尖端顶住各自的脖子，再挺直脖子，同时往前顶。就见两人的脚步慢慢前移，钢筋逐渐弯曲，直至完成一个半圆结束。
　　两人将钢筋扔到地上，再看两个人的脖子，却完好无损，连红印也没有。观众便一起惊呼。
　　接着又是一个小伙子，手拿一黑色小口袋进场。他将口袋里外翻了翻，并无他物，看上去袋子本身也无异常。只见他若有其事地在场地里走了两拳，又朝手上吹了两口气，然后再慢慢地去捏那口袋，结果就有一只鸡蛋从那口袋角里露了出来。观众都“啊”“哦”地称奇，他却又将鸡蛋装进了口袋，再把口袋反过来，鸡蛋竟然没了。就有人鼓掌。
　　表演者提着空口袋东瞅西看，似乎在向观众发问：鸡蛋到底去哪里啦？观众看他装神弄鬼的滑稽样，都不觉笑出声来。正在大家奇怪鸡蛋究竟被他弄哪里时，他却笑着招呼一个小朋友到场地中去。那小朋友七八岁的样子，屁颠屁颠地跑到表演者跟前。
　　表演者对小朋友做出了两个亲热的动作，接着就在小朋友的身上乱摸，最后摸到了屁股上。他的动作越来越谨慎，然后猛一停顿，手又猛一回缩，举起，张开，大家就看到了他手里的那只鸡蛋。于是，掌声就又热烈地响起来。
　　齐正虎道：“这魔术不错。”
　　我说：“看下面还有好节目吗?”
　　此时，有个演员却开始收钱了。见状，我们俩就走开了。
　　走到了湖边，看见游船，我问齐正虎：“坐不坐船？”
　　齐正虎有点犹豫。
　　我见他不好意思说坐，就主动去窗口买了票，和他一起上了一艘鸭形的小船。
　　我们将小船蹬往湖里。天上有云，湖面有风，很是凉爽，感觉非常惬意。听湖岸上传来歌声：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
　　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我守在婴儿的摇篮边
　　你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
　　我在家乡耕耘着农田
　　你在边疆站岗值班
　　啊丰收果里有你的甘甜，也有我的甘甜
　　军功章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
　　这是今年最流行歌曲了，打过年之后，大家都在唱，到处都在唱。
　　听着《十五的月亮》，我问齐正虎：“你毕业后打算去当兵吗？”
　　齐正虎道：“没想过，我也不太想当兵，如果硬让我当我也去。”
　　我说：“我想去当兵，只是还得等两年，到时也不知能不能当上。”
　　“你身体这么棒，怎么能当不上？”齐正虎道，“你要说盐豆当不上还差不多。”
　　我说：“你看，我现在不是被学校开除的吗？这会影响到参军的。”
　　齐正虎道：“应该没事的。”
　　我问：“你表哥家离这远吗？”
　　齐正虎道：“离这不远，向西一两里就到了。怎么，你想去找他？”
　　我摇头道：“不是，我就是问问。我觉得城市这么大，想找一个人确实不容易的，除非你知道他住在哪儿。”
　　齐正虎道：“我姑父要是不在铁路上班，他们家也不会搬到城里来的。”
　　我想到了张二柱，就道：“柱子不是在这市里帮他姐姐卖服装吗？也不知他在哪里。”
　　齐正虎道：“现在卖衣服的地方可多了，随便一个巷口里都有出摊卖衣服的，但最集中的还是城东老黄河边的，如果你想去，咱就找找看。”
　　我说：“那边离车站近，等回去时，咱顺便去那看看吧，咱现在市中心玩玩，还要看录像呢！”
　　齐正虎说：“好，等从公园出去后，再爬个山，中午吃完饭后，再去看哪有放录像的。”
　　坐完船后，我们又在公园里转悠了一会，之后前去爬山。在山上，我们学城里人那样买了汽水和面包，吃着，喝着，走着，聊着。
　　吃完了一块面包，喝完了一瓶汽水，打了嗝，却并不感觉饱。在山顶上，我说：“面包太虚，咱还得吃点实在的。”
　　下山后，我们俩便找到了一家羊肉馆，各喝了一碗羊肉汤，吃了两块烧饼，算是把午饭打发了。
　　两人从羊肉馆里抹着嘴出来，齐正虎说：“要想看录像，我觉得还得先找电影院，电影院附近还能没有放录像的吗？”
　　我觉得齐正虎说得有道理。
　　齐正虎说：“我带你去工人文化宫那里找找看吧，表哥以前带我去那看过两次电影。”
　　我问：“那你以前就没注意有放录像的吗？”
　　齐正虎道：“以前表哥没说过，我也没看过什么放录像的。”
　　到了工人文化宫院内，只看到文化宫礼堂外贴着几张电影海报，并未看见有录像厅。我说：“可能这儿没有。”
　　齐正虎道：“再找找看。”
　　我们就在院内四处查看，走到礼堂东侧，见到一圆形门，进得门内，又是一小院。小院像是个四合院，东边、北边、西边都是平房。其中东边的那个平房前贴了一张海报，上面用毛笔字写着：今日录像，香港武打片《情人看刀》，票价五角。一看到这海报，我立时欣喜若狂，道：“怎么样，这儿有录像吧！”
　　可是我高兴得太早了，一看录像的放映时间，竟然是当天的晚上七点半。我又立即失望起来，道：“他娘的，晚上才放，咱哪等到那时候啊！”
　　齐正虎道：“那赵五为什么白天能看？”
　　我说：“也许他找到的录像厅有白天场的。”
　　又在那面墙上看到一张过期的海报，是一部港台言情片，上面还有红色字体注明：少儿不宜。我想：当时看这片子的人一定不少吧。我听张波说过“少儿不宜”就是“未成年的小孩不能看，因为里面有色情或暴力的场面”，就如小说《少女之心》一样。
　　虽然找到了录像厅，但是又不能观看，那就回去呗。
　　出了工人文化宫院子，走到中心大马路一侧，看到有新华书店的门面，我就对齐正虎说：“这新华书店比咱街上的新华书店可大多了，咱进去看看吧。”
　　店里的书可真多，我看到文学类的书柜上排列最多的是《李自成》和《福尔摩斯探案全集》。面前的玻璃柜台里，则有《金瓯缺》《金陵春梦》《海啸》“中国四大名著”《汤姆索亚历险记》《神曲》等中外文学著作。这些书中，我只看过《红楼梦》，以前在街上的新华书店看到《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时，也曾想买来看，但嫌贵，一直没买。
　　正埋头看书名，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抬头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柜台里的竟然是我小学时的数学老师王伟忠!这些年，我一直没见过他，原来他在这里卖书了，真的想不到。
　　见他笑着望着我，我的内心一时非常复杂，想答理他又觉得违心，不搭理吧又显得不礼貌，毕竟在城里见到老乡不是多容易的。幸好齐正虎看到了他，忙笑着跟他打招呼：“哟，王老师，你怎么在这上班了？”
　　“是的，我在这上班，好几年了。”王伟忠道，“你们俩来市里玩的？”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
　　王伟忠又问：“你们也都上到初二，开学该上初三了吧？”
　　齐正虎说：“是。”
　　我想我被开除的事可不能对他说。
　　“想买什么书吗？”王伟忠问。
　　“不买书，我们就是随便看看的，你忙吧，王老师。”齐正虎说。
　　齐正虎说话时，我就悄悄地拉他的袖口，提醒他少说，抓紧走。
　　齐正虎也领会了我的意图，给王伟忠挥了挥手，就和我一起走出了书店。
　　“你跟他废什么话的，我一见他就头疼。”到了店外马路上，我对齐正虎说。
　　齐正虎道：“我也不喜欢他，就是打个招呼。你说他怎么就能到这来上班呢？那不是比在咱那教书还舒服？”
　　我也有点纳闷：就是的，他怎么能跑到市里站柜台呢？这小子运气太好了。
　　后来在三孔桥街上一问，才知道王伟忠的叔叔在市劳动局当局长，他叔叔没有儿子，就把他当成亲儿子对待，并给他安排了工作。
　　没想到几年后，竟在市里见到王伟忠了，这也太巧了。以前一直不知他去了哪里，现在这问题有了答案，但我心里却没有得到答案后的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增加了些许不快。
　　不再想王伟忠了，我要找我的朋友张二柱去了。
　　从中心马路东大桥，向北拐进古黄河东岸，真的进入了卖服装的大胡同。道路两侧全是服装摊点，一个接一个，各类服装都有，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我们一个一个摊点地巡视，只想能一下子看到柱子的身影。
　　有卖服装的见我们经过摊前，就问：“小兄弟，买什么衣服？都是最新款式，最时髦的，喇叭裤、牛仔裤、筒子裤、格子衫、T恤，要什么有什么，随时可以试。”
　　我们不想买衣服，我们只想找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