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77）日外，中山路榕城商会驻地。
　　一个标准的客家宅院，院门仿江南格调，两个石狮子左右而立，公狮子怒瞪双眼，张牙舞爪，母狮子闭目养神，温顺安静。
　　陆校长陪同陈德铭来到商会，袁会长双手扶着手杖站在门口迎接。
　　袁会长：（谦卑客气）荣幸，荣幸，欢迎陈顾问光临寒舍，冒昧兄弟不敬。
　　陈德铭：（傲慢地）客气了，袁会长。
　　陆校长：（左手向院内一指）里面请，二位。
　　三人进门后，与陈德铭同来的两个随从警惕地四处打量后，一个留守门口，一个急忙跟入。
　　
　　178）日内，中山路榕城商会议事厅。
　　宽敞的议事厅内，八仙桌两边分别坐着袁会长和陈德铭，陆校长寒暄几句后与上茶的丫鬟一起退下。
　　袁会长：（一语双关）陈顾问大将风度，今日再见果然气宇轩昂，红光满面啊！
　　陈德铭：（会意地）袁会长，兄弟我只有仰仗您，才能在榕城施展才干，所以特来拜访赐教。
　　袁会长：陈顾问，昨日李站长已与我通了电话，要求我全力扶持先生完成SCCP计划，所以您有何吩咐？直接开导兄弟就是，卑职定将竭力为您效劳。
　　陈德铭：客气了，袁会长，当前国共合作时期，两党虽有冲突，但毕竟一致抗日，所以我们不能在榕城公开与共产党宣战，更不能直接与他们发生冲突。我来此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借助您的关系，让榕城的警察署和治安联防大队为我所用，用他们的力量摧毁共党在潮海地区的地下组织。他们需要什么条件，尽量满足，所需金钱和物质我会向局座和郝处长申请，希望你能在此有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袁会长：（眼前一亮）陈顾问果然棋高一筹，不愧是党国奇才。国共水火不容，将来必有一战，小弟心知肚明。我一定认真履行职责，为您马首是瞻。
　　陈德铭：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出面，还请袁会长代劳。
　　袁会长：您放心，我会去与他们斡旋沟通，（提高声音）加上陈顾问财力物力的鼎力相助，我相信他们两位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陈德铭：好，那就好，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大声地）陆校长，我们告辞。
　　站在门外的陆校长应声进来，他和陈德铭一起向袁会长告别后，走出议事厅，袁会长起身相送。
　　袁会长：（回到议事厅后心神不定，他来回转悠，最后走到电话前拿起了听筒）喂，给我接李站长。
　　武清河：（画外音）改名换姓的乔峰确实阴险狡诈，他想借用日本人的力量，用日本人扶持的伪警察局和治安联防大队与我们对抗，妄图铲除我们在潮海地区的地下组织，其用心极为险恶。看来组织上铲除叛徒的步伐，会随着他的利令智昏将早日到来，我又一次请求参战，希望自己能够亲自处决这个革命的叛徒。可这一次的希望又落空了，落空的原因是因我遇到了一桩大喜事。
　　
　　179）日内，重庆红岩村刘处长办公室。
　　刘处长正在聚精会神地审视文件，他不时地用钢笔在翻阅的文件上划着勾。一边的武清河正在审视自己，小伙子有点急，说话的语速相当快。
　　武清河：（瞪圆了眼睛）刘处长，你说的没错，我懂，我全明白，但请您把我要说的话说完，您再决定。我要求回去，不完全为了老乔这个叛徒，我有很多工作要做，这次为了他，走得急，好多事都隔搁下了，真的，请让我回去吧。
　　刘处长;（抬起头,严肃地）小武，如果只让你说一个非要回去的理由，你告诉我，什么理由？
　　武清河：(卡住了）我……我要亲自处决了这个败类。
　　刘处长：转了十八个圈，你总是绕不出去，告诉你，小武，组织上准备送你去延安，快去收拾收拾，明天或后天有顺车，等一下洪秘书会详细给你说。
　　武清河：（惊喜）真的，那太好了。（小伙子转而沮丧）刘处长……可我的任务没完成，又怎能拂袖而去呢？
　　
　　180）日内，重庆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洪秘书办公室。
　　洪秘书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表格交给武清河，讲话的语气很严厉。
　　洪秘书：（语重心长地）小武，你现在的情绪一定要安静下来，有些事你可以定，有些事你无权决定，你是个党员，要服从组织的决定。再说，能去延安，是童老给你争取来的机会，送你去抗大学习，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理想，你怎么还和组织讨价还价？
　　武清河：（诚恳地）我没有讨价还价，洪秘书，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完成任务，感觉心里空空的，不踏实。这样行不行，我回去惩处了叛徒，立即去延安报到。
　　洪秘书：打住，回去填好表，明天交来，不听你啰嗦了，我要出门。
　　武清河：（接过表格欲言又止）是。
　　
　　181）夜内，揭阳黄岐山下，魏叙影居住的一间小屋。
　　魏叙影正准备吃饭，传来敲门声，她确认是自己人后，开门。周劲松急忙闪进来，他摘下草帽，浑身是汗。
　　魏叙影：周政委，您来了，这是刚做好的客家腌面，（端过来递给周劲松）趁热吃吧。
　　周劲松：（接过碗）你还没吃吧？
　　魏叙影：很快，我马上做。（说完欲走）
　　周劲松：魏叙影同志,我有急事，我想……
　　魏叙影：再急，也把手中的面吃了，快吃，我也饿了，我去下面了。（出门）
　　当魏叙影端着面再度进来时，周劲松已经吃光了手中的一碗面，正在舔碗边。
　　周劲松：（开心地）你做得面真好吃，比我老妈做得都香。
　　魏叙影：（左手平静地指着右手中的面）再吃一碗？
　　周劲松：不了，你一碗面的份量，足足是我老妈做的一倍，饱了。
　　魏叙影：（很小声）今天做的是有点多了，（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吃）周政委，你吃饱了就说事吧，我边吃边听。
　　周劲松：（指了指门外）他，依然没有给你任何信息？
　　魏叙影：没有。
　　周劲松：（敏感地）他，已经潜伏回了榕城，正在预谋破坏我地下组织的活动。（停顿了一下）可他改名换姓，恐怕还化妆了面相。（语气缓慢地）我们暂时一筹莫展，无法找到他。
　　魏叙影：（吃了一口饭停下）事态很严重吗？
　　周劲松：很严重，所以组织上希望你能写一封信给他，利用你和他以前的特殊关系，帮助寻找到他的踪迹。
　　魏叙影：（放下碗，盯着周劲松）他真的有害自己人吗？
　　周劲松：（严肃地）有迹象表明，他不害则罢，一害会惊人。
　　魏叙影：（沉思一会儿）我明白了，（昂起头，斩钉截铁地）我会写。
　　周劲松：谢谢你。
　　魏叙影：（看着周劲松）马上要吗？
　　周劲松：（摆手）你先吃，不急。
　　魏叙影：（起身）我还是先写吧。
　　周劲松：信的内容要和平常一样，你懂的。
　　魏叙影：我懂，信往哪儿寄？
　　周政委：目前还不清楚他的具体地址，你注明转交他即可，信由我们来送。
　　
　　182）日内，一周后的上午，揭阳师范学校，二楼陈德铭宿舍。
　　宿舍是两间房合并成的一间大房格局，里面卧室，外面办公。陈德铭正在聚精会神地比对桌子上放置的众多黑白照片，听到脚步声，他连忙用报纸盖住了照片。陆校长推门而入，将一叠信递给陈德铭，他刚想张口，被陈德铭制止了。
　　陈德铭：（不悦地）陆校长，我说过，你在进门时，要先敲门，可你却健忘。
　　陆校长：（愣了一下）好，陈顾问，下次我一定记住，一定。
　　陈德铭：在我这里，陆校长，没有下次，请你重新进门。
　　陆校长：现在?
　　陈德铭：（冷冷地）对，现在。
　　陆校长：(无奈地）好，陈顾问，我重新进门。
　　陆校长出去后重新敲门，得到允许后再次进门，他小心地站在陈德铭身边，毕恭毕敬。
　　陈德铭：（拿出其中的一封信，仔细地看着信封上的笔迹）陆校长，这封信怎么没有邮戳？
　　陆校长：噢，是看门的老孙头一早交给我的，说是一个自称我亲戚的人送来的，还送了一大堆自制的挂面，东西一放就没影了。我当时也挺纳闷，我在揭阳可没有什么沾亲带故的主儿，会不会是你的什么人，因为你委托我发出的信，留的可都是我家的地址。
　　陈德铭：（连忙转了话题）学生中发展的对象怎样？
　　陆校长：正在逐渐取得进展，有几个要求进步的女学生兴趣很高。
　　陈德铭：陆校长，你要抓紧进行，另外要特别注意了解她们的家庭背景，人脉很重要。
　　陆校长：好，陈顾问，我懂您的意思，我这就去。（转身离开）
　　看着陆校长离开后，陈德铭急忙关好了门，他拿着一叠信转身走进里间屋子。
　　
　　183）日内，揭阳师范学校二楼陈德铭宿舍，里间屋子。
　　陈德铭快速剪开了刚才的那信封，轻轻抽出信纸，小心展开后，顿时一幅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魏叙影（画外音）
　　愈宗：别来无恙，收到你家书一封，让人深感欣慰。离别至今，半月有余，脑海中全是你的影子，寄相思，回首往事，你我如大雁小雀，如影相随，特赋词一首，以解心愁。
　　雁远行，
　　过千山，
　　择林清河边。
　　春意浓，
　　枝叶茂，
　　田野晨霜满。
　　雀小栖，
　　嗅觉敏，
　　果树正飘香。
　　花草密，
　　河床暖，
　　浅湾鱼水欢。
　　拙字笨句，阅后望君见谅，盼相聚。你的叙影，写于民国三十三年二月十八日榕城郊外。
　　看完信的陈德铭，手在下意识地颤抖，他抓起信再看了一遍后，瘫坐在椅子上，半响没有抬起头。过了许久，陈德铭颤抖的手终于点着一支烟，他狠狠地抽了一口，在肚子里闷了许久，当徐徐白烟从他的鼻孔中吐出的时候，他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朝着远处眺望，此时他的眼眶早已湿润，眼睛里全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