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谁也挡不住的事情来了（5）

　　好多年没遇到如此严重的狼害了，这些外国来的野狼太厉害了，它们的杀戮手段和出手的风格，简直就像只顾赚钱不顾生死的黑心商人。当然了，野狼们也太狡猾了，如果再不跟着牧人放羊，损失肯定会更大的。乔，你想不想打狼？卡德歪着头询问着我。
　　打狼？我一听这话立即就来了兴趣：怎么打，我们能打上狼吗？
　　狼虽然是很聪明的动物，可是，它们毕竟是动物，当然能打上了。与狼斗志斗勇是很有意思的，乔。这才是一位勇敢和智慧的男子汉才去做的事。你看我马上要去下夹子套狼了，终于有正经的大事情要做了，乔。如果你能打上一只狼，你从此就是真正的男人了。卡德用一种近乎兴奋的口吻激动地激励着我。就连静坐在一旁听我们对话的巴莎，也在幻想里兴奋地嚷了起来：哥哥，你们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你可能不知道，乔，我也可以去打狼的。巴莎说出的话里居然有了一副讨好示好的口气。
　　你能打狼？天啊，一个女孩子别添什么乱子了。我急忙阻止了起来。
　　小丫头，能打狼？当心让狼把你背走了，给狼当一回老婆，你可再也回不来了。卡德幽默地调侃着妹妹，他得意地转过脸来，想看看我此时的表情。
　　巴莎，别给我们添乱子好吗？我头也没转地回了一句话。没想到，我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听到了巴莎轻轻的啜泣声。我立即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说的不对，也做错了这件事情。
　　女孩子怎么会不打狼呢？新社会了了这么多年，男女孩子早就一个样了。坐在角落的灯影下，奶奶闭着双眼低低地接了一句话。
　　卡德，咱们不要这样形容巴莎好吗？她毕竟是我们的妹妹！也许，巴莎还真能帮着我们一些忙。我急于纠正自己的失误，觉得自己应当主动站出来，替巴莎的要求争一些权力了。我知道这是我多年来头一次这么态度明确站在巴莎的一边。话声未落，我隐隐地透过一片小小的睫毛，看到她的眼里闪烁着泪水花花的光泽。
　　你看看，你们俩现在就开始合穿一条裤子了。呵呵，她不像我的妹妹，倒更像你的老婆一样。卡德停顿了一下，又故意用一副调侃的声音戏谑着我们。
　　嘿嘿。他这样一说，我就不敢再去吭声了。
　　哥哥，我告奶奶去。我是女孩子怎么了，女人就不能打狼了？经不起逗弄的巴莎表现得沉不住气了，急忙转过脸去和卡德争执了起来。
　　巴莎，奶奶在这里哪，我支持你。奶奶仍旧坐在黑暗的灯光下，一如既往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就特别的佩服奶奶这种敢于直言、敢于表明自己真实想法的作风。
　　好了，卡德，你就不要再逗巴莎了，我决定了，我们带上她，她是我们的朋友。望着闪着泪花的巴莎，我语气坚定地宣布着自己最后的决定。我看得出来，卡德这家伙根本就没有真的生气，相反他却正用得意的面孔偷偷的乐着。
　　我明显地觉得，巴莎在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我。
　　毡房的大门敞开着，门外的草原神秘又静谧。建筑公司的房间变得安静极了，柴油发电机卖力而单调地哼哼着，黑乎乎的只剩下几个闪着灯光的窗口。一轮硕大无比的金黄色月亮，带着一身的懒洋洋劲头，从阿尔泰山的豁口处慢腾腾地升了起来。纵横交错的月光把一条条或粗或细的影子一根根地铺满大地。面对着月轮，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努力地托起着这轮巨大的铜盘，把自己悬空挂在空荡荡的天宇间，照亮了这一片沉静的牧场。巴合台尔爸爸和漂亮妈妈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带着一身的疲惫悄无声息地坐在我们身旁，毡房里静悄悄的，我们五人安静地坐着，透过敞开的门扉眺望着这轮巨大无比的月亮。
　　第二天一大早，当我们还在梦乡里四处游戏时，巴合台尔爸爸早已骑着家里的那匹黑走马，同时拉了一匹没有背上鞍子的空马，妈妈站在毡房前依依不舍的挥着手，大声的叮嘱着下山的爸爸要一路小心注意，最好在晚上时分住进牧民的家里。
　　爸爸走后的当天，托力肯爸爸家里的羊群被狼群咬死咬伤十几只。甚至在大白天里，正在吃草的奶牛受到了几只野狼的围剿，它们分工负责毫不费劲地撂到了奶牛，不等牛咽气死掉就急不可耐地围成一团啃食起来。羊群在后山谷里吃草时也受到了狼群的埋伏袭击，看到羊群惊恐挤成一团的情形时，托力肯的爸爸大声喊叫着骑着马疾风般冲来时，突然间，他与两条体格庞大长得像牛犊般大小的雄狼对峙在一起了。这两条大狼冷静地堵在他的前方，瞪着两只蓝色的大眼睛，冷静地守住他，始终不离他的周围。他乘骑的青花马，虽然被自己的主人催促着，却瞪着两只恐惧的大眼，在狼的面前左右徘徊、止步不前。他看到其它的狼群们根本不理会他挥动的鞭子和大声的怒吼，冲进四处逃奔的羊群，噬咬下腹、前咬脖颈，肆无忌惮的捕捉着、屠杀着，殷红色的血水洇透了绿色的草丛。
　　紧接着，在第二天晚上，狼群公然地钻进了胡马什家的羊圈里。当一身酒汽的胡马什听到羊群的哀号声光着膀子拎起铁棍子，摇摇晃晃连吼带叫着冲到羊圈时，十几只被咬伤的羊只痛苦的惨叫着，看着胡马什舞动着铁棍的出现，一只头狼轻轻地一嗥，狼群们这才松开嘴里的食物，一个个站起身子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离开了。随后赶到的牧人们看到，一地死羊的惨像里，几只怀了羔的母羊已经流产，面对着刚刚受过的惊吓，受伤的母羊们久久不停地发出一片撕裂般的嚎叫。
　　巴合台尔骑在马上跑了整整两天，终于到了山脚下，看到了平原地带有了人烟的村庄。与山上相比，山下的气温明显的热了许多，即使骑马上身上也觉得有些闷热。村庄一动不动地浸泡在高温干燥中的空气里，显得焦虑不安又有些散乱寂静。慢慢地走近村庄，不远方的地平线上，村庄和村庄的天空都被滚动的热浪，剪切成整整齐齐的上下两截，像一堆堆晃动在沙漠里的海市蜃楼。村庄、房屋和村庄里的人影晃荡不定，被阳光照射得影影绰绰，犹如隔了一层厚厚的毛坯玻璃。骑在马背上思量一番，他还是按着副村长的安排，先赶到村子里找到了正在喝茶的村长。简单的寒喧后便骑着马跟着村长后面赶到了乡政府，进了政府大门就找到了住在乡政府大院里的乡长，吸着烟喝着茶一五一十地汇报了这一次牧场受狼害的情况。巴合台尔把自己看到的情形说了出来。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用声情并茂的表情，一再要求乡长，请求乡政府通过有关部门批准，给他发一枝猎枪和充足的弹药带走，最好就是这两天就能背着回到山里打狼防害。
　　什么！要枪，你还要弹药？你当这是十年前吗？亲爱的巴合台尔同志，十年前，我自己就有一枝步枪，还有一大碗的子弹。可是，那是十年前的事情。现在，枪支管得越来越严格了，发枪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咱们不讨论！我说，村长同志，他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脑子进水了吗？枪是面粉、是大米，是清油，是你想要就要的东西吗？乡长点完巴合台尔又点村长，最后也是越说越激动。
　　乡长从办公桌前的大软皮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表情庄重地告诉巴合台尔：好兄弟，我自己都想有一杆真枪，我可是当过兵的人，多少年没有见过枪、没有摸过枪了，我都快要想死枪了。还有你这位村长同志，狼是要防，办法你们自己想，回去商量个办法吧，打狼你们比我的办法多，是吗？乡长说着说着竟然夸赞和表扬起了村长：当然了，放羊时，人的责任心特别重要，有了枪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再坚持一个多月，你们就要转到秋牧场了。记着，不要把这些野狼弄死的太多了，以前上面也发过红头文件，这种高加索野狼可是受到国家保护的一级动物。我甚至觉得，应该叫来畜牧站的专家，给你们上一堂保护野生动物的课了。
　　脸色白胖的男秘书推门进来，他又来催乡长了，看样子，乡长要马上出门去办公事了。所以，乡长叫上村长和巴合台尔一起出门，他们一边走着说着，一边打开了车门，坐进了那辆显得有些破烂的吉普车，一阵风吹过，乡长走了。胖秘书回过身来不停地安慰着村长和巴合台尔：乡长那是真忙呀，你们不当领导不知道领导的苦处。他急着去处理一件牧民与兵团职工争抢水源的事情，县政府办公室都打了好几个电话来了。这件事真的特别重要，你们也别生气，电话里县长让乡长立即到现场，因为县长自己正在赶往事发地点的路上了。所以，乡长不得不早走，提前到达现场，控制势态发展等着县长来亲自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