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曹明睿，你等着

　　顾小怡当真仔细地把事情的经过说得有条不紊的，顾子腾认真地记录着，文森斜靠在墙壁上，曹明睿从身上拿了一支烟点了火，接着抽出一根递向文森，可是文森没有接，眼睛看着顾小怡的方向。于是曹明睿识趣地把香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便有点不情愿地又塞回了烟盒里。
　　看样子，该说的都说完了，顾小怡认为，他们可以走了。可是曹明睿又开口说话了，“你真的是A大的学生？”
　　顾小怡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哗啦地一下子从背包里倒出了两个笔记本，一支笔，还有一些女孩子用的小玩意儿。顾小怡挑出那个学生证，自豪地说道，“如假包换！”
　　“就你这样的？”曹明睿在A市念书的时候，经常去A大玩，美其名曰的“交流”，其实就是去看美女。A大出了名的美女众多，而且才情横溢，顾小怡怎么看都不像呀？
　　“你的眼神很像人身攻击！”顾小怡一点都不客气。
　　“你和文森什么关系？”曹明睿看了看文森，又看了看顾小怡。
　　“我哥，怎么着？”顾小怡并不知道曹明睿认识文森，只以为他的牢狱之灾已经记录在案。
　　文森的眼睛刹那间亮了，我哥？她把他当哥哥？她把他当亲人？而他们不过才认识了几个小时而已。
　　“你哥呀？那你知道他打伤人了，会记录在案，一起把你给连累了的？比如，你的大学档案里就有污点了。”曹明睿也就是胡掐两句，吓唬吓唬她的。
　　“曹大警官，你真的是警校毕业的吗？你的法律考核及格吗？”顾小怡很不怕死地回了一句。
　　顾子腾听着，差点笑喷了。
　　曹明睿不怒反笑，但是阴恻恻的，“我也就和那地痞差不多，今晚就委屈你们两个蹲一下牢子了。走好不送！”曹明睿摆手示意顾子腾带路。
　　顾小怡一路骂着，一路极不情愿地跟文森蹲在一间简陋的牢房里。
　　那里只有简单的一张床板，还有一张薄薄的被单。夜里的风有点大，顾小怡搂着自己的肩膀，可怜兮兮地看着文森，问道，“真的要这样吗？我爸妈肯定要急死了。”
　　文森扯过被单，裹住她的身子，揉了揉她的秀发，说道，“你乖乖的，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嗯。”顾小怡真的很听话地坐在床沿，看着文森敲了敲牢房的门。
　　“什么事？”门外是不耐烦的声音。
　　“我妹妹不舒服，让你们曹警官来一趟。”文森淡然道。
　　不一会儿，曹明睿还真的来了。他打开门，看着文森的眼睛，咽了咽口水，问道，“怎么了？”
　　文森从领口处扯出一块暖玉在曹明睿跟前晃了晃，然后是冷冷的声音，“我妹妹怕家里人担心。”
　　“可是……”曹明睿看着暖玉，下意识地低了头，有点难为情地说道，“我替你打个电话吧，告诉我她家的电话号码。”
　　文森并不看曹明睿的眼神，只是转过头来，对顾小怡轻轻一笑，“家里装电话了吗？”
　　怎么可能嘛？这个年代，电话可是万元户家庭才会有的高档设备，她顾小怡的家庭怎么享受得起？
　　她懊恼地摇了摇头，有点落寞。
　　“邻居家有吗？或者有没有人装了BB机的？”文森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通讯工具。
　　“这个可以有。”顾小怡激动地走了过来。
　　那就行，文森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他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的皱眉和落寞。
　　曹明睿记着顾小怡告诉他的号码，给她家里报个信，当然他并没有跟对方说，她被抓进牢里了。
　　文森想，谅他也不敢。
　　文森哄着顾小怡躺在床板上，自己却蹲在角落里，借着月色，看着睡梦中的笑靥，想了好多好多。
　　接近天亮的时候，顾小怡翻了一个身，被单滑落了下来。
　　文森站了起来，捡起被单，帮她盖好，就在俯首间，他偷偷地在她的眉毛上留下了一个轻若羽毛的浅吻。
　　顾小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然后又是一个翻身，继续睡。
　　文森笑了，这丫头真的是太单纯了……
　　然而，顾小怡至今没想明白，他们明明就是受害者，为什么蹲牢子的是他们？顾小怡很不忿地大声嚷嚷，“曹明睿，你等着，有一天我总会揭开你丑恶的嘴脸！”
　　然而，直到现在，六年过去了，顾子怡还是没有找到适合的时机揭露曹明睿，他便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山高皇帝远，顾小怡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曹明睿。而时间却过了那么久……
　　文森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眯缝着双眼，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当年的曹明睿。”顾小怡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下来。
　　文森摇了摇头，拿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放了回去。
　　“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文森还是忍不住上前掖了掖她的被角，语气有点沉重。眼里的温柔转瞬即逝。
　　“我已不是你第一次遇见的顾小怡了。”顾小怡扯出一抹微笑，脸还肿着，三个非常有重量的巴掌，想不肿都难，已看不出原来漂亮的模样。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初的顾小怡。”文森看着她的眼眸，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道，“唉，你呀……”他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该说她当初的天真和幼稚，当时的他们，仅仅相处了几个小时而已，她怎么可以轻易就相信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呢？幸好是他，如果换了别人，她该怎么办才好？
　　而他们之间却不仅仅是因为萍水相逢，或许文森只是顾小怡生命里的过客，但顾小怡却是这五年里文森惦记得最多的女人，哪怕身边已然有了叶小蝶。在文森的心里，顾小怡就是美丽的精灵，专门来拯救他的。他之所以这些年没跟在她身边，是担心自己会玷污了她美丽的灵魂，以及他们之间的精神交往。可是他也曾痛心疾首地后悔过，就如此刻，为什么不留在她的身边好好保护她？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陷在危险里。如果他在，那么她的伤痛就不会那么多，不是吗？
　　但是，他又想，如果当初顾小怡没有遇上他，顾小怡的人生该是美丽而又顺利的。文森把顾小怡这些年所遭遇的所有的痛苦都归咎于与自己的相识和重逢。
　　可是顾小怡心里想的跟他的完全不一样。她只是想说，她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这五年里，她经历的事情都可以写成书了，可是谁又能懂？可是，人都应该往前看的，她要活着，只能一切向前看。
　　对于文森的悔疚，顾小怡理解成了其他。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他造成的，顾小怡分得很清楚。
　　“我想留在这里。”顾小怡看着文森的眼睛，很是期待。
　　为什么？文森其实想问这个，可是看着她越发成熟的身形，文森莫名地想到了其他。
　　“你渴望男人？”于是，文森有点激动了，他不能理解顾小怡此时的做法。她为何会变这个样子，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吗？
　　“我也有需要，好不好？”顾小怡轻笑出声。她不能无功而返，尽管遇上文森是她期待的，但又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她很矛盾。
　　“是吗？”文森终于点了一根烟，走到了阳台上，把背影留给了她。
　　是需要吗？在酒吧的时候，为什么死命地逃跑？文森不愿对着她那双看起来始终清澈的眼眸，却已然懂得隐藏和隐忍的底蕴。文森何尝不懂得隐藏是一件多么寂寞的事情？可是她到底要干什么？
　　但转念一想，以他对她的了解，哪怕是赶她走也没有用，如果她已经决心要做的事情的话。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他只能陪着，因为他欠她的，更因为他爱她，只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而已。他不能娶她，因为爱她；他不能放着她不管，因为他爱她；叶小蝶有多喜欢他，他就有多喜欢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只是他不是叶小蝶，他可以藏得很深很深，深得可以让叶小蝶以为，他把爱匀了一些给她。
　　“森？”顾小怡看着阳台上男人的背影有点落寞，心里似乎有了一些的心软，但绝不是退缩。这么多年了，他也该退出这个圈子了，他不能再走下去了。
　　“呆几天？”文森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但是他没敢回头看她的眼眸。
　　“能呆几天？”顾小怡确定他明白她的某些意图。
　　“先养好伤，这些天会有人照顾你的。”文森按掉烟头，拍了拍衣服，让烟味消散得更快。
　　“对不起。“顾小怡其实真的不愿意主动伤害任何人，可是她有她的使命和责任感。她是一个正直的报社记者。
　　“欠你的，我会一次还清，然后……”再也不见……文森落寞而伤感地透过落地窗纱，看着女人肿得老高的脸，回想着那一张稚气而又美丽的小脸。
　　“森，其实……”顾小怡还想再说什么，文森已经迈开大步离开了病房，留下的是他身上的烟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