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石屏矿山上的生活

　　     刘忠叔叔异常兴奋地带着沈秋姑姑往公路走下去，还有说有笑的！我定定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
　　     向阳神秘地对我说：“刘忠叔叔花两万块钱买了个儿子，要回老家去带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难得看见他们两口子一起开开心心的。”
　　     果然，过了两天，刘忠叔叔和沈叶姑姑一起带来了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小男孩。听说那个男孩的妈妈接连生了三个男孩。当地彝族有一种奇怪的说法，说男人如果不满三十岁，是不能拥有三个儿子。
　　   男孩到来的第二天早上早早的，姑姑就就和刘忠一起带着男孩去了县城里。她们又和好了，而且很好，那孩子就像是他们亲生的一样，他们高兴地忙了起来，忙着去买奶粉、尿不湿和童装童鞋，一次就买了一车。
　　     他们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刘乐乐，说是希望孩子永远幸福快乐，那时候孩子是很幸福的，真希望他永远都能那样幸福快乐！
　　    姑姑和刘忠叔叔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因为有了乐乐，他们暂时没有吵闹了！
　　   张林是给向阳打炮眼的工人，才二十来岁，还没有结婚。他聪明伶俐，油嘴滑舌，特别会讨女人喜欢。
　　    有一天下午，我和向阳的一个表哥在松树底下下象棋，那个表哥不太会下，他好几次都输给了我。
　　   张林在旁边看了一会说:“姐你教我下两盘嘛！我比他会下一点点。”
　　  “好啊！第一盘让你先走。”我很慷慨地让他先走。
　　   张林真的比那个表哥会下，不过比我还是差一点的，我们下了两盘，他都输给了我。
　　   那几天，张林几乎每天都要缠着我跟他下象棋，他的棋艺已经大有长进，连我都下不赢他了！一天向阳下班后，看到张林和我有说有笑地还在下棋，终于发脾气了，他瞪着眼生气地说道:“女人下什么象棋，一点都不雅观，不要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 这人是吃醋了，吃醋的样子还真是可爱。”我偷偷躲着笑。
　　    后来向阳不在的时候，张林又让我跟他下棋，还嘻嘻地对我说:“姐，其实很聪明的女人才会下象棋的，哪里是不雅观呀！在我们那边，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女人下象棋的。”
　　   瞧，他的嘴巴就是这么甜，本来很平常的事情，他硬是要说得让你高兴。不光是和我，和每个人，他都很会说话的，江云和他特别聊得来。有一天中午，江云在床上玩着手机，她的窝棚就搭在路边，门从厨房那里开，张林走去厨房，她都能看得见。
　　    他们先是隔着厨房聊了几句，后来聊着聊着，张林就在她房间里坐着了。门是敞着的，他们离得也很远，可是凑巧就被向靖撞见了！先是听见她们俩开心地笑着，江云的声音很脆，咯咯的笑个不停。向靖什么也不说，跑进去就给江云一个耳光，这还是他第一次打江云。
　　    江云委屈的哭着说：“我做什么了！你要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从小到大都没人打过我呢！”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管有没有做什么，外面的人看见了都是会说闲话的。如果你看见我和一个女的单独在一起会怎么想？你说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 向靖愤怒地说。
　　    过了很久，江云依然委屈地哭着，向靖已经不生气了，不停地哄她。可是无论他怎么哄，江云还是一样冷冷地对着他，那几天他们一直冷战着，主要是江云，她还是不能原谅向靖，每天摆冷脸给他看。
　　     向靖在江云面前，是自卑的，他身体不好，又不会像张林那样说幽默的笑话逗江云开心。打江云，一是因为他在乎她，二是他强烈的自尊心在作祟。
　　    矿山上的生活是枯燥而乏味的，工人们会想方设法地找些事情来做。刘忠叔叔那里打出了很多好矿，为了庆祝，他们去买牛和羊来杀，就像是过年一样。
　　     所有的矿工都聚在一起，肉管够，酒也管够。很多人喝得烂醉，一边喝酒一边唱着祝酒歌，通常唱着唱着就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然后，欠架的，拉架的，乱成一片！可怜了煮饭的大嫂，带着一个两岁的孩子，还要煮七八十个人吃的饭，每当杀羊宰牛的时候，厨房里都是一片狼藉，她得收拾很久很久！
　　    到了晚上，大家都吃饱喝足了！刘忠又带着去石屏城里。他在太合酒店要了几个大的包间，他打一通电话，就有几十个小姐从外面齐齐地到了酒店，到酒店后，小姐排着队，让他们随便挑，挑剩下的，又回去。要了小姐的，就看不到人影了！不知道带着去哪儿潇洒快活了！没要小姐，留在酒店的，大概都是好赌的人了！
　　     向阳也喜欢打麻将，我自始至终都是特别讨厌赌博的，向阳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还当着我的面赌。
　　    他和几个叔叔一起打麻将的时候，有一个打扮得非常妖艳的女人，媚笑着站在他椅子后面，我想那女人可能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刚才明明看着女的全都走了呀！怎么又回来了一个！我正想着，就听见向阳轻篾地对她说“别站在我后面，晦气得很！”
　　 “帅哥，别这样嘛！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呢！”那女的仍然嘻皮笑脸的。
　　    我装作向阳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样子，在旁边看他们怎么表演下去。
　　 “你离我远点，不然我会很倒霉的。”向阳继续厌恶地说道。
　　   那女的似乎看到了我正在看着她们，猜到了我和向阳的关系，就知趣的走了。
　　    没想到一会儿她又缠上了另外一个矿工，那个矿工没多久就和她滚到了一张床上，而且还是在酒店套间里最里面的那间房间，他们两个人砰的关上了门，把二十多个矿工和我也关在了外面。在外面的矿工用彝族话暧昧地说着脏话，他们以为我听不懂，其实我都听懂了！那女的出来没多久，又和另外一个又老又脏的男人进去了！……
　　   也许男人和女人真的不一样，所以从古至今都一直有娼妓的存在，而且还经久不衰。
　　   回到矿山后，我就和向阳闹，他说在矿山上，除了上班还是上班，下了班以后，就没什么事情可做，闲得无聊，才去打麻将的，只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已，不会赌上瘾的。
　　     “如果我今天不在，你会怎么样？”我试探着问他。
　　  “你别瞎想了，我向阳是什么人啊！无论如何也不会混到去玩小姐这个地步嘛！我什么时候缺过女人了！”
　　  “你说什么？意思是说除了我，你还有其她的女人吗？”我大声的质问他！
　　  “我是说在认识你之前，你看我老婆这么漂亮，我现在哪看得上别的女人啊！要不然我干嘛要带着你去呢！”向阳嘻皮笑脸的。
　　 “老婆， 以后千万别瞎猜疑我在这方面对你的忠诚，你想想，像今天那个女人一样，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跟几个男人睡过了，而且还都那么脏，你不觉得恶心吗？所以说，我对这种女人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老婆，有了你，我就再也看不上别的女人了！真的，你要信任我。”向阳继续说着甜言蜜语。
　　         也许是我太敏感多疑了！在矿山这样一个大染缸里泡的时间久了，大多数人都会变了原来的颜色，包括向阳。
　　       不久，小姑和杨文枫也到了石屏矿山上，还带着他们的儿子。杨文枫还在当代课老师，他说如果要转正，需要考试考过关了才行，要考试，就需要不断的学习，要学习，就要花钱，要花钱，就得挣钱！
　　     他感叹道:“一个大男人，不能什么时候都伸手向父母亲要钱的！”
　　     是呀！现实的生活总是残酷的，理想需要用汗水来浇灌。我想杨文枫选择到矿山上工作，大概是想尝试一下不同的生活吧！不过在矿山上可是要踏踏实实干活的。比起当老师来，矿工是更辛苦的，甚至是危险的。
　　    我原以为杨文枫干不了矿洞里的活，没想到，他还是很能干的。虽然他们一起合伙干的只有几个人，但是他们还是决定另起炉灶，重新开伙需要找一个做饭的人，给他们做饭的差事很轻松，杨文枫决定让向灵芳做。
　　     江云每天都进洞去背矿，在矿山上，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男人还可以穿着个裤衩站在水龙头底下冲凉，可是女人总不能也这么洗呀。
　　    下午下班以后的一个小时里，食堂后面那片松树林是男人的禁区，那个时候背矿的女人都会聚在那里洗澡。她们每个人提着一桶水，拿上毛巾香皂和换洗的衣服，再在桶里放一只口缸，就可以洗个舒服的澡了。
　　     虽然谁都知道那个时候不能去那儿，不过有几个光棍还是会明知故犯，找借口从那儿经过，每每这个时候，背矿的女人们就会大声地咒骂从那儿经过的男人。
　　    江云每次都一个人打一盆水躲在她的房间里洗，她没有勇气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大家面前。
　　    有一次矿山上停水，我和江云拿了很多脏衣服去公路下面的五郎沟河里洗。洗完衣服后，我们两个顺便在隐蔽点的一个河湾里洗澡，那个河湾里没人看得见，因为周围都长满了香蕉树，除非是走进河湾里。
　　        洗着洗着，我惊讶地发现有一个男人穿过香蕉林正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我蹲下去吼了他一声，让他不要过来，可是他却像没听见一样，仍然直直的朝着我们洗澡的地方走过来。
　　    江云和我赶紧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他走到了我们对面的岸上，就停下来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们，我上衣还没穿整齐，裤子已经穿好，江云也没穿好，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有点害怕了。
　　 “你这个臭流氓，没长耳朵吗？让你走开。”我大声吼着他，他居然没有一点反应，依然呆呆地看着我们。
　　  “难道他是个弱智吗？江云我们两快跑吧，换下来的衣服今天不洗了！得赶紧离开这里，如果他真是个疯子或者弱智的话，我们两可就惨了，现在又没有其他的人在这里。”
　　      说着我们两个端着衣服就跑，边跑还边回头看那个疯子有没有追我们。一直跑到公路上，我们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有惊无险！
　　     小姑的儿子垚垚只小着我儿子三个月，他们俩个小家伙每天都在一起玩，通常玩着玩着就会吵起来，吵着吵着就会打起来。一天下午我正在厨房里炒着菜，又听到他们在外面闹起来了。我放下手里的活出去一看，发现他们俩个小家伙居然把上衣蒙在对方的头上面，我都看不到他们的脸，等我把他们的上衣拉开一看，俩个小家伙居然咬在一起了，我儿子咬着他的小鼻子，他咬着我儿子的小下巴，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俩分开。
　　      灵芳听到他们的哭闹声后也跑了出来，看着垚垚受伤的鼻子，心疼得差点哭了！我也是哭笑不得。
　　    又到了月底，推到洞外的矿全部卖了！工人们等着矿拉完了才能发工资。
　　  “这个月刘忠叔叔的矿最多，他至少可以分到二十万。”向阳若有所思地对我说。
　　     每个月卖矿的时候，都要从附近的村子里找些人来背矿，如果不另外找人来背，光靠矿山上的工人是背不完的。要把矿从洞口背到停在公路上的卡车里，在我看起来是很难的，因为坡很陡，我平时空着手走路下去都很费力，总害怕会摔倒，背矿的人看起来却走得很稳。
　　     背矿的队伍里有三分之二是女人，她们住在附近的村子里，种着一些田地，养着鸡鸭或者是猪。她们大多数家里负担都很重，上有老下有小的。因为要照顾一家老小，所以出不了远门，她们在近处又找不到好的营生，才顾不得辛苦找到了矿山上背矿。
　　    刘忠叔叔那里只有一个人煮饭，她还带着孩子。本来他们那里就有七八十个人吃饭的啦！又只有一个大灶，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背矿人的饭了！一开始的时候，背矿的一个大姐等到她们把饭吃了，才去大灶上自己做饭，等她们把饭做好，已经到了下午两三点，那时候大家都很饿了！干重活，流很多汗水的人，是很容易饿的。
　　    过了两天，有几个人没吃早点，大概饿极了到我煮饭的小食堂里吃饭，我也没有说什么。
　　    后来，她们全部都到了我煮饭的小食堂，带着她们自己家里种出来的香米，还有土豆和茄子什么的，央求我做饭给她们吃，看着她们如此辛苦，我没多想，就答应了。
　　    我要煮五六十个人吃的饭，还要给我们的工人做早点，还是很费劲的。我早晨六点就起床，做好早点接着就准备中午的饭菜。她们背完矿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饭菜，我们的工人开始吃饭了，她们却还坐在外面休息。
　　   “饭好了，你们可以和我们一起吃的。”我出去外面叫她们。
　　   “等你们的工人全吃过了我们再吃吧，要不然等下你们的碗筷不够用。”她们感激地对我笑着说。
　　   “我们都把饭盛到碗里啦！你们也一起吃了吧！不够的时候再说。”我们的工人也客气地说。
　　    “是啊！快一起吃了吧！够几个就几个先吃。”我也符合着说。
　　   “那好吧！真是麻烦你了，你也带着孩子呀。”一个大娘对我说。
　　   “没事，大家都很辛苦嘛！”
　　     我说完，她们就一个一个地去盛饭，盛好饭后往碗里夹了一点菜，又端着出去外面吃了！我赶紧另外再摆了一桌菜，让她们全坐在那桌上吃。等吃完饭后，她们自觉地把自己吃饭的碗筷也洗了，我说过不用她们洗的，可是她们还是洗了。
　　     第二天，我遇到了很麻烦的问题，由于之前我们的工人少，柴准备的也不多，而且有些柴还没有干透，很难烧！我带着儿子，没办法去找柴火，柴火都是工人们帮我找回来的。等背矿的工人们背完矿回到小食堂时，我还没吵菜，张林帮我砍柴，可是他砍的那些柴根本就不干，我被火烟呛得眼泪直流，好不容易才把那顿饭做熟了。
　　     第三天早上我刚起床，就看见背矿的工人也来了，她们每个人背着一捆柴向小食堂走来，我心里顿时暖暖的，特别感动。把柴放下后，她们又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香米来，倒在桶里。她们背来的柴很干，很好烧；她们拿来的香米也特别香，而且很粘，比我们买来的米不知要好吃多少倍！
　　     带头的大姐对我说：“看你带着个孩子，也挺辛苦的，我叫她们每人拿了一捆柴来给你，以后你没柴烧了就说，我们家里碎柴多得很！”
　　   说完她们又背矿去了，我都没来得及感谢她们，看着她们的背影远去了，我心里依然暖暖的！
　　     那些矿可能要十多天才能背完，我中间几天有事回了趟老家。等再回到矿山上的时候，她们还没有背完，我从老家带了一些东西，上去时她们的背兜是空的，看我手里拿着东西，她们说要帮我把东西背上去。
　　   “不用了，大姐你们已经很累的了！我拿得动的。”我坚持要自己拿。
　　    “姑娘啊！你不在这里以后就没有人做饭给我们吃了，你回来了我们都高兴得很呢！”这样说着的时候，她们已经把我手上的东西抢过去往兜里放。
　　     辛勤劳动的人们，永远都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