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中秋节晚上的那场大雨

　　  2006年的中秋节快到了，每天都下着绵绵细雨，矿洞里的工作到是不会受到影响，如果要把采好的矿运到洞外的矿厂里就难了。
　　 向阳让他们先把那些品位底的矿推到矿厂里，他对几个推板车的工人说：“好的那些矿等到要卖的那两天再推出来，早早地推到洞外怕被人偷。”
　　 矿洞的出口处有一个很宽的矿场，一条水沟从山上下来，经过矿场一直通到河边，因为那水沟不大，所以被人们忽略掉了。
　　 洞口的矿场都被其他人的矿占满了，向阳只好让工人把矿推到我们窝棚附近的大松树底下。
　　 他们推矿的那种板车很重，我心血来潮，去试着推了一下，没想到我连空车都推不动。
　　 卫波的窝棚搭在离矿厂不远的地方，他的矿就堆在他门口的矿厂里。每天出出进进都能看着那些亮晶晶的矿石，越看他越高兴！眼看着马上就要卖矿了，他仿佛看到地上的矿石变成了一堆一堆的钱。
　　 中秋节前一天下午，卫波的老婆在矿厂里看到一条很大的蛇，她特别怕蛇，吓的尖叫起来。卫波听见后，急忙跑出去看，他先把老婆带回窝棚里，又折回矿厂。
　　“你们在干什么呢！矿山上的蛇是不能打的，打了它会回来抱负的！”卫波对正在打蛇的两个小伙子说。
　　 可是已经晚了！蛇已经被他们打死，他们顺手把蛇丢在了那条小水沟深处。
　　 马上就要卖矿了，向阳计划过了中秋节就把所有的矿推出洞外。刘忠叔叔的工人加班把那些亮晶晶的矿石往外推，那些矿很好，贼亮贼亮的闪着刺眼的光。向阳说那些矿含铅量比较高，矿价好的话，可以卖到五六千元一吨，那么多的好矿，就放在矿场里，真是羡煞旁人啊！
　　 中秋节如期而至，天刚朦朦亮，我就被小锤子和石头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吵醒，叮咚叮咚地特别响。起来一看，有十几个人背着背兜在下面的矿渣滓堆里捡矿。有少量的好矿会被混在渣滓里推到外面，所以每月出矿的那几天，就有好多附近的人到矿山捡矿。
　　 我在矿厂里遇到沈秋姑姑，她们堆在矿场里的好矿像似被偷了一点，她说一起来就看见有几个人在那里往背兜里拾矿，后来被她给骂走了！
　　 中秋佳节，照样要杀牛吃，所有的工人都不用上班了，刘忠叔叔到城里拉了一车的酒到矿山上。那些酒不是什么好酒，有一个特别会喝酒的大伯猜测，那些酒有可能都是用酒精勾兑的，因为他从酒里品不出酒香味来。
　　 他说在阿扎河的时候，他只喝自己家用粮食酿造的酒，其他的酒他从来不喝。我见识过他喝酒的样子，很豪爽，用大碗喝，简直就是千杯不醉，我常常叫他酒仙呢！
　　 矿山上什么人都不缺，连厨师也是现成的，每当杀牛宰羊的时候，他们都不请自来。酒仙大叔也是厨师，他不仅善饮酒，还很会吃，都说会吃的人喜欢自己动手做菜，这话一点都不假，只不过他们做的菜都是当地的特色菜。
　　 打杂的也不缺，只要厨师一叫，他们马上就从窝棚里跑出来了。七八个人往松树林里一钻，柴火就有一大堆。他们把三角架在平地上，下面挖个小坑，就成火塘了，酒仙大叔把一口大锅支在三角上，开始煮牛肉。
　　 他们把鲜红的生牛血和蔗儿根一起凉拌着吃，里面放了许多佐料，他们说那样吃对肺很好。有几个进洞背矿的女人也跟着一起吃，她们吃得很香，我在旁边看呆了，她们叫我也尝尝，我使劲摇头笑着说:“我可不敢吃，你们慢慢吃着啊！”
　　 说完我就走了，别说吃了，我连看都不敢看，如果不知情的人在晚上看见他们吃得满嘴鲜血的样子可能要被吓死了！
　　 彝族的男人个个都善饮酒，特别是到了过年过节时，他们都不用上班了，就放开了喝。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喝高了，就开始拌嘴，酒仙大叔严肃的对他们说:“你们喝醉了吧！要是吃饱了的话，就乖乖的到一边休息去，别影响大家吃饭。”
　　 那几个小伙子就消停了一会，酒仙大叔年纪大点，为人又厚道，平时干活总抢着干，不怕吃亏，也不爱贪小便宜，逢年过节的时候，他出的力也最多，大多数人都还是挺尊重他的。
　　有的工人没喝酒，他们吃过饭后就到城里逍遥快活去了！石屏矿山上所有的工人都放假，给石屏城里增添了许多热闹，发廊和美容院里的姑娘们又有许多生意可做了。
　　 刘忠叔叔开的车是一张皮卡车，男矿工们知道他要去石屏城里，就赶紧跟着跳上车，包括已经喝醉了酒的那几个小伙子，也一起跳上了车！皮卡车前面挤满了人，后面的车厢里也装满了人！刘忠叔叔的手机联系人当中，有几个是专门为他们提供女人的，只要他打一通电话，几十个女人就风姿绰约地排着队等着了……
　　 有一个有趣的人专门统计了一下，说刘忠叔叔每个月花在女人身上的钱至少也有一万，多则两万，每月一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当地有些农民一年的收入也可能还没有一万。
　　  酒仙大叔没有跟着去城里，他吃过饭后就抬了一个水烟筒蹲在那里吸烟，他的身后烟雾缭绕的，像极了神仙。
　　“你怎么不随他们一起去城里玩呢！”看着大叔漂漂欲仙的样子，我开玩笑地问他。
　　“不喜欢和他们乱去，大叔上有老下有小的，要养家糊口啊！”大叔感叹着说。
　　  天快黑的时候，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整个天都像要塌下来似的！马上就下起了大暴雨，让人猝不及防，到处都汪起了水，沈秋姑姑开始着急起来，忙打电话给刘忠叔叔，催促他赶紧回到矿山上。
　　 姑姑打电话时，他们正玩得高兴。等刘忠叔叔带着几个工人回到矿山上的时候，姑姑已经带着一些人在抢矿了。她们跟洪水抢矿，山洪从那条被大家忽略掉的小水沟里流下，像一条巨龙一般，来势凶凶，仿佛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一样，刘忠叔叔让姑姑她们赶紧回到窝棚里。
　　  他大声地喊道:“太危险了，大家快点回到安全的地方，我们抢不过洪水猛兽的。你们要相信，人始终都是斗不过天的，如果你们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对于我，对于大家都不好，赶紧回到窝棚去吧。”
　　“被冲走的全都是头子，最好的矿啊！”
　　   姑姑哭了，卫波的老婆也哭了！她们哭的声音很大，被淹没在洪水里远去了。远看着姑姑她们抢矿的地方马上就要塌陷，更老的几个人去拉她们。
　　 抢矿的不止姑姑一个人，大家都在抢，特别是酒仙大叔，他很卖力，他知道那些矿都是工人们辛苦了好久才开采出来的，有些工人采了一年到头的好矿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特别是那几个小工头，包括卫波和向阳，他们的运气都不是那么好，带着几个人采了好几个月，也才采到一车好矿，也许那一车好矿就是他们一年的收入！矿被冲走了，他们的希望也被冲走了，往后工资照样要发，日子也还得过。
　　 刘忠叔叔亲自去拉姑姑，他对姑姑吼道：“你不回去他们都不会回去的！你让我怎么带好工人呀！快点回去了！叫大家都回去吧。”
　　 刘忠叔叔刚拉走姑姑，矿厂就塌了一片，大家都吓得往卫波家门口退。
　　 转眼之间，矿场已经不复存在，我们住的窝棚里也积了很多水，出去外面，踩到哪里都是水，矿山上顿时变成了水的世界，我们就走在水里。
　　 雨小了些，洪水漫漫退去，天也已经黑透了，大家都打着手电筒出去，看看还有没有没被冲走的好矿。向阳的矿堆在离水沟有些远的松树底下，也还是被冲走了一些，幸好他还没来得及把那些好矿推出洞外。
　　 卫波家门口还剩下一点好矿，被水冲得零零散散的，不过还在他家门口就是他的。打蛇那两个小伙子的矿全部被冲走了！连堆矿的地儿都冲走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听他们说下面一口洞里有一个矿工被山洪冲下的矿石砸死了。他只是个普通的工人，一开始他只是出去上厕所，后来发现水是从上面的矿厂里流下去的，就想顺便看看有多少好矿被冲了下去！却不幸一个飞奔下去的矿石给砸死了！ 
　　 “是因为他心里产生了贪念，才招至横祸的！”在人群里的酒仙大叔叹息着说。
　　 “幸好我们这里没有人被伤到，要不然损失更大，我们就算是破财消灾了。”刘忠叔叔庆幸地叹息着。
　　 我带着儿子到矿场那一看，天哪！上面水沟两旁的树都被连根拔掉，冲下来了，乱七八糟地横在水沟边！洞口偌大的一个矿场，瞬间都变成凌乱的沟渠了，还有些矿和石头混在沟里，姑姑带着人正在捡那些矿。
　　 河边出现了许多附近的村民，他们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口袋在捞矿，都知道有许多好矿被洪水冲下去了！
　　 这次洪灾向阳损失得最少，其他的人可能没什么收入了，他们的矿大都被洪水卷走，洪灾过后的那段时间，刘忠叔叔带着人重新修整了矿场，他们把水沟引到了一边，重新用混凝土固定好。
　　  我想起了那条被他们打死的蛇，也许他们真不该打死那蛇的。在我们老家，家附近出现的蛇是从来不打的，看见了就捉住，绑一根红线在蛇的身上，然后把它送到山里再放掉。
　　 卫波本来是想阻止他们打那条蛇的，那条蛇报答了他，给他留下了一些好矿。